方臻对时间的把握非常精准,说是小憩便是小憩,不用闹钟,他也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醒来,展开新的行动。
他走之前最后确认了一遍,密室里的一切都已经复原,包括那个狗洞也没有任何的痕迹,便掀开床板回到毛永丰卧房,将床铺重新铺好,接着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用铁片将窗栓勾好。
然后他去了趟关押镖人的那几间屋子,发现镖人们呼吸绵长,气息比昨晚在牢中要强劲了许多,说不定昨晚喝下的便是解药。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毛永丰给自己和衙役吃的是药丸,给镖人喝的却是汤药,难道是一个药方两种做法?
现在没人能告诉方臻答案,他确认过镖人暂且安好,便回了毛永丰的院子,爬上了毛永丰卧房旁的一棵大树,静静等候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候着毛永丰的到来。
毛永丰既说要等待三日,茂县又成了空县,那么他其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从小妾房中回来后,他让下人烧了一次热水,打算好好泡个澡,然后去书房里看看书,等待今天过去。
他等得起,方臻可等不起。这儿想找个毒物不算难,方臻趁人不注意,在衙门的花园里翻出一条大蜈蚣,捏着蜈蚣爬上了毛永丰的屋顶,然后在毛永丰脱光了衣裳准备跨进浴桶时,把蜈蚣精准地丢在了毛永丰的脸上。
毛永丰被这突如其来的毒蜈蚣吓坏了,蜈蚣也被方臻长时间的捏拿气坏了,一人一蜈蚣刚一相遇,便成了一场祸事。
毛永丰急着用手去打蜈蚣,蜈蚣气得直接下嘴咬,毛永丰拍掉蜈蚣时,蜈蚣已经把毒液,咬进了他脸上的横肉里。
毛永丰大叫一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脸上传来,很快便演变成了刺痛以及中毒带来的晕眩感。
不用摸,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肿了起来,并且肿起的肉疙瘩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手臂乱挥舞间,不知怎么就撞倒了旁边的烛台,一下子引起了大火,烧着了他的床帘。
“来人!快来人啊!”毛永丰大叫着,却因为蜈蚣毒素的作用,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掉到了火堆里去。
家丁们听到毛永丰的呼喊快步赶来,赶忙用脚踩,用衣服扇,扑灭了毛永丰身上的火,然后连拉带拽把他拖到了屋外。为什么不用抬的,当然是因为毛永丰太肥了抬不动,要是慢慢抬,他们非得都被火烧死不可。
“走水了,走水了!”家丁们把毛永丰拖出来后,便扯着嗓子开始呼唤其他人前来救火。
毛永丰因为被烧黑了,且拖出来时脸朝下,所以没人发现他还中了毒。他只好随手抓住一个家丁,大着舌头吩咐道,“连救鹅!”
“老爷,您说什么?什么鹅?”家丁真诚地问道,还非常好奇地用手碰了下毛永丰脸上的肿块,“老爷,您这儿怎么多出一块肉?”
毛永丰疼得一声惨叫,吓得家丁赶紧缩回手。
“毒,鹅中毒!”毛永丰指着自己的左边脸,努力说清楚,他这里中了毒。
家丁听了好几次,才明白毛永丰在说什么,赶忙叫人去仁寿堂请大夫,前来给老爷看病。
火势不是一时能控制住的,留了一部分人继续灭火后,其他的人便齐力将毛永丰抬去了别的院子暂住,等待大夫的到来。
现场这么混乱,毛永丰又中了毒,量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他只会怀疑,自己什么时候点的蜡烛?
蜡烛自然是没点,大白天点什么蜡烛。从蜈蚣掉下去的那一刻起,房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就都在方臻的控制之中。
撞到的烛台是方臻用石子打倒的,所谓的蜡烛是方臻扔了火苗下去,毛永丰的脚底一滑,也是方臻算好了家丁赶来的时间,给毛永丰脚下打了一颗刚好能被他踩中的石子。
毛永丰这种人,坑害了那么多百姓,坑死了自己手下的衙役,方臻没直接要了他的命,都是便宜他的,把他当猪肉烤一次,又有多大关系,何况是没烤坏,只烤了层皮毛而已。
家丁灭火方臻没兴趣看,毛永丰被移到了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照旧还是屋顶。方臻既然能设计,自然是连毛永丰背部烧伤都算好了,这样即便毛永丰卧病在床,也看不到天花板,也就看不到方臻掀开瓦片正在注视着他。
大夫很快被衙役带来,仁寿堂总共就剩了两个大夫,是不是专治中毒和烧伤,都只有这两个大夫,毛永丰没得选,家丁也没得选,因此两位大夫都给请了来,给毛永丰医治。
到底是仁寿堂的大夫,虽不是术业专攻,但仅是蜈蚣毒,还是很好解的,烧伤也有办法,只是毛永丰卧床休息几日是少不了了。
毛永丰一听,自己至少要休养七日,顿时就不乐意了,拉着大夫的手,一定要他们三天之内治好自己。
这纯粹是为难人了,大夫直言,就是把我的命留在这儿,也得七日,三日痊愈绝不可能。
毛永丰只好放了大夫离开,喝了药后,命下人叫来了乔班头。
乔班头方臻昨天在公堂上见过,就是给毛永丰擦手的那一个,看来这人,多半就是毛永丰在衙门里,最亲近的心腹了。
乔班头来见毛永丰,两人密谋了几句。方臻在屋顶上听不真切,但这不要紧,只要毛永丰不能按计划好的三天后去固城,那他必然会去通知接头人,方臻要的,就是跟住乔班头,去看看这个让毛永丰等待三日的人,究竟是谁。
毛永丰在乔班头耳边叮嘱了几句,乔班头点头应下,而后起身冲着毛永丰抱拳,“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毛永丰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而后合上眼睛准备休息一阵。
方臻如同影子一样,跟上了乔班头。
果然如他所料,乔班头从毛永丰房中出来后,就去衙门马厩里牵了匹马,直奔县外而去。
要骑马,方臻暴露的风险就大了许多,他只好在马身上做了点手脚,给自己留下一点追踪的线索。
这样一来,方臻倒是不用急着去追赶乔班头了。他再次返回衙门,给毛永丰那间烧过的卧房重新添了把火。
于是一时间,“走水了”的声音便重新响起,乱糟糟的一片喊声把刚睡着的毛永丰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毛永丰冲门外问道。
“回老爷,您的卧房,它又、又走水了!”进来的是个丫鬟,被管家安排守在门口,以便毛永丰有不时之需。
“什么?!”毛永丰大叫一声,不顾背上的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边两个丫鬟赶忙进来扶住他。
先前被自身的伤痛折磨,毛永丰也顾不得其他,如今刚刚安生下来,便听到卧房二次失火的消息,这让他顿时想起,他的卧房里,可是有重要的东西!
“快快,扶我去看看。”毛永丰拽过两个丫鬟,让她们扶着他往着火的地方去。
两个丫鬟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扶住毛永丰这样一座大山,三人一齐摔到地上,好不滑稽。被毛永丰压在下面的丫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他压成肉饼。
毛永丰疼得龇牙咧嘴,大骂两个丫鬟全都是废物,并推搡了其中一个,叫她赶紧再叫人来。
那丫鬟只好跌跌撞撞跑出门去,叫了几个家丁回来。
这些家丁原本是在救火,被临时喊了回来,脸上还有黑灰。
毛永丰不管那么多,询问他们火势如何,听闻已经控制住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命他们将自己带去卧房,他要亲眼看看。
老爷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几个家丁只好抬着他去。然而毛永丰伤在后背,要抬也得顾及他的伤势,大家都是束手束脚,这一趟费去不少功夫,等到了现场时,火已经被完全扑灭,只剩了废墟一摊。
毛永丰也累的满头大汗,一边叫丫鬟给他擦汗,一边指着几个家丁和衙役,要他们快些将废墟清理出来。
大家照做,毛永丰一直等着看到他那张石床,才放下心来。但马上,他就发现了,他的石床不知是被掉落的房梁砸的,还是遭到了什么人为的破坏,竟然有了裂缝。
可现场这么多人,他又不好发作,叫别人看出端倪,只能隐忍下来,只吩咐所有人加快速度,把废墟收拾干净。
这些都被躲在暗处的方臻看在眼里,而石床的裂缝,自然也是他弄出来的,他就是要看看,毛永丰最在意的,是密室里的什么东西。
卧房已经完全烧毁,想要再烧起来,也只会是别的屋子起火。其他屋子对毛永丰来说不重要,烧了也就烧了,重建的时候他还能借口再搜刮一笔民脂民膏,所以他并不在乎,见大家忙着清理现场,他便让家丁重新将他抬了回去。
当天都在清理废墟中度过,方臻心里暗暗焦急,也不知乔班头那边怎么样了,但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这时候离开,可就看不到毛永丰的举动了。
因此,方臻还是选择留下来,继续盯着毛永丰。
直到夜里,连守夜的丫鬟都靠着门板席地睡着了,毛永丰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挪动他肥硕的身躯,从床上蠕动了下来,扶着后腰慢慢朝门口挪动。
背上的伤疼得他出了不少汗,他却一声不吭地咬牙坚持着,小心翼翼开了门,越过守夜的丫鬟,没有惊动任何人,朝着他那已经烧毁的卧房而去。
方臻跟在他身后,见他果然在四处张望后,打开了床板,进入密室。
方臻冒险也跟了进去,他已经熟悉密室里的一切布置,下来后立马闪身躲在一箱黄金后面,没有让毛永丰察觉异常。
装黄金的箱子是摞在一起的,箱子与箱子之间稍有错落,便会形成缝隙,方臻就透过这缝隙,观察毛永丰。
只见毛永丰直奔向装药丸的机关匣子,打开匣子后拿出药丸,确认药丸安好,旁边的药方也还在,便满意地点点头。他将药丸和药方装回匣子里,却没有继续留在密室,而是塞进了怀中,看来是打算随身保管了。
那本账册他拿起来翻了翻,然后也收进了怀里。
之后他便看向那些收藏的字画,因为字画是最不防火的,真金白银一类,就算密室里真着了火,也不会是他最先担心的。
安向晨的字画和其他名家作品都放在一处,毛永丰先查看名家作品,然后才是安向晨的。而他面对名家字画与安向晨字画时,却是两种态度。前者是欣赏,以及有惊无险的欣慰,后者,则多少带了点不以为意,和轻蔑。
这种反应,就更让方臻确定,安向晨的字画出现在这里,果然不是毛永丰自己想要收藏。
毛永丰最后环视了一下他的这间密室,随后便顺着台阶爬回地面。方臻在密室中又等了一阵子,这才从下面出来。
如今他想从毛永丰身上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晓,方臻不再耽搁,去县外找到他的大红,骑上它顺着乔班头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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