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安又陪了他一会儿后便回宫了,何江晏一个人又把国子监转了个遍。
果然还是很无聊,他蹲在小桥上抱着膝盖,看着不停歇的水流。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与这溪流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无依无根的。
连鸟儿都会回巢,但是他都没有家可回,他将头埋进膝盖里,久久没有再动。
柳州安下了早朝,又与皇兄留了半日后才回府,见了管事便问何江晏在干嘛。
“回王爷,世子去国子监了。”
柳州安意外地停住脚步,笑了声。
“平日里怎么叫他做功课都不愿,居然自己主动去上国子监了?”
管事笑着回答,“可不是嘛,可是一早就领着奕呁上街去采买物品了。”
柳州安疑惑看向管事,“采买物品?”
“忘了和您说了,世子以后是要住在国子监了。”
不回家了?柳州安茫然想着,脚下却是疾步走到何江晏的屋子,他平日用的果然被带走了,只是他爱用的玉佩和香囊都没带走。
这孩子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他皱眉看着。
“为什么不住这?”柳州安突然问出声。
也不知是在问何江晏还是在问管事,但这里只有他和管事两个人。
“回王爷,小人认为,世子这是长大了,想给您和王妃留空间相处呢。”
柳州安觉得那孩子决计不是这么想的,况且他娶妻回来不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养育他吗。
“备马。”
他要问清楚,他为什么突然离家出走。
在柳州安找到何江晏的时候,那小小的一团窝在小桥上,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来。
他连脚步都放轻了,站在何江晏一旁盯了他许久。
何江晏一直没有动静,若不是他一直保持着这个需要用力的姿势,柳州安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为什么不回家。”
柳州安突然出声,吓得何江晏猛地一动弹,失去了重心,眼见就要摔下桥。
柳州安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何江晏整个人撞进柳州安的怀里。
蹲久了腿都是麻的,何江晏伸手推开他,但是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柳州安看着他,只见何江晏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声音只能尽量柔和了些。
“怎么不回家?”
何江晏不看他,等腿上的劲缓过去了,转头就走。
柳州安知道他是又闹脾气了,可是自己最近并没有招惹他啊。
“为——”
“你烦死了!”
在柳州安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何江晏猛地打断他,但是他看到柳州安黑下去的脸,又缩了缩脖子。
“你那府上还有我待的地吗?”何江晏委屈的声音响起,顺带还吸了下鼻涕。
“什么叫没有你待的地?”柳州安满头雾水,小孩子的心思好难猜。
“明明就是,你有了妻儿,还有我这个外人什么事!”
还要他自己说明白吗,这人怎么净装糊涂,何江晏转头看他恨恨想着。
“你不是外人。”
“什么?”何江晏有些没有明白。
“你不是外人,我早已把你当做我的家人。”
柳州安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只得继续开口解释道,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觉得,他养了他九年,只是把他当成外人的错觉。
“那你……那你为什么叫我不要叫你义父了?”
柳州安无奈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句话吗。
“让你不要叫我义父是因为等王妃嫁入府中后,右丞相势必会关注摄政王府。”
“我从前对外称你是我私生子,若是叫义父,会露馅的。”
何江晏愣愣听着,居然是这个原因,但是他也不愿认错,憋了半天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柳州安见他半天不说话,抓着他的肩膀掰回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以后可以喊我父王,或者喊我老东西老家伙,这些不是你最爱的称呼吗。”
何江晏更加难为情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义父,明明是自己的错还让他来寻自己。
“老东西……”
“嗯?”
“不喊你父王,就叫你老东西。”
柳州安松开他,看着何江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打死不松口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那回府吧。”
他转身迈步,拽着何江晏就准备离开。
身后的人却和他较着劲,还有什么事?他疑惑回头看何江晏,到现在他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虽然……虽然你都解释了,但是我不想回去,我要在国子监好好读书。”
“你好好回去成你的婚吧。”
说完何江晏就头也不回走了,他还是要证明,没有义父这个摄政王,他照样可以活的很好。
何江晏的背影以往有着娇纵,也有过雀跃,第一次柳州安从其中看出他的坚持来。
他想要成长。
柳州安终于知晓他的意图,他不只是想读书,他是想摆脱他自己成长。
可封他为世子已经是能容忍他的全部了,从一开始就定好的界线,怎能再容他越过?
若离开他的羽翼下,元历余党若是知晓还有他的存在,势必会倾尽所有来接触何江晏。
而天子爪牙众多,在皇城脚下,他们一露头连带着何江晏也必死无疑。
绝不能发生这种事,柳州安紧盯着他的背影想着。
得牢牢锁住他。
柳州安转身离开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