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又糊到看不清了,他原以为自己的泪在刚刚已经哭干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哭出来,他正抬手抹着泪。
“晏大哥?你干嘛呢?”
余赢双惊诧的声音响起,何江晏忙整理好表情。
“没事,就是这几日马车坐的不舒服,想着多走走,你呢?半夜三更怎么出来了。”
“哎呀,我起夜呐。”余赢双有些不好意思。
他突然看到何江晏有些通红的鼻子和眼睛,以为是夜太寒冻成这般的。
“晏大哥,你快回去暖暖吧,鼻子都冻红了,你穿这么少会生病的。”
说完就想拽着何江晏送他回屋,握上去的时候,何江晏的手就像地下河的水一般冰凉。
何江晏用尽力气反扣住他手腕,“我……不想回自己屋,那、那屋其实有些漏风了。”
“啊?晏大哥就算你不在,你府上下人也该时不时去检查啊,怎么能让晏大哥回来住这样的屋子。”
“那去我屋吧,我屋暖和。”
何江晏点点头,但是此时若是一同走肯定会被他发现端倪。
“……刚刚吹了冷风,在战场上骨头有旧伤,现在太痛了。”
“那晏大哥你撑得住吗,我现在去给你找大夫。”说罢就转身要跑去找。
“等等,太晚了别打扰大夫,你把我背回屋可以吗?”
何江晏第一次让人背自己,有些难为情,谁知余赢双想也没想就点头。
“当然可以啊。”
然后就背对着何江晏蹲下了,然后何江晏就发现这样背那不相当于撕——
“赢双你能抱着吗……”
何江晏没过脑子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如今只能用这个方式了。
余赢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何江晏抱起来了,他皱了皱鼻子。
“晏大哥你每天有吃东西吗,太轻了,你一个武将抱起来比我一个书生还轻。”
何江晏没搭话,只是竭力稳着自己身形不让自己掉下去,他不愿双手勾住他,那样太娇气了。
二人渐渐远去,丝毫没注意何江晏屋门口站着一个人。
柳州安手里拿着自己的披风站在那,满脸阴霾。
先前他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感到怀里的人起来了,他睁开眼寻了半天看见微掩的房门,猜何江晏大概是出去了。
地上一边还丢着衣物,何江晏只披外衣就出去了,自己睡去之前也没给他清理也没给他穿里衣,只把被褥给他裹着。
两人都是光着睡的,他急急忙忙套上外衣拿着披风找他。
还没推开门出去,就见何江晏被那个小子抱起来了……还那么乖的靠在他怀里。
为什么?何江晏,你爱他吗?
明明是我先与你相熟,与你相知,刚刚还同枕而眠,而你转头就到他怀里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好歹是这天下之主,你连半分眼神也不愿分给我吗?
原来在你这,有了夫妻之实也没什么,也对,你早就有了通房婢女,又有了这小子,我算不上什么。
好……好得很。
柳州安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砰得摔上门,慢慢走回他们刚刚睡过的地方,他把头脸贴下去,被褥已经没有温度了。
好像他们刚刚的事只是他的错觉,只是他的幻想一样,他死死抵住被褥,呜咽着哭了出来。
一开始还是憋着,后来越来越忍不住。
万人跪拜的国君狼狈不堪的跪趴在凌乱的地铺上,甚至那都算不上地铺,只是两床被褥罢了,哭的泣不成声。
“我只是想爱你啊……”
……
何江晏被余赢双放下后就艰难的移到床的最里边,幸而余赢双也累困极了,直接倒下就睡熟了。
何江晏悄悄松了口气,闲下来就又想起了柳州安。
他有了颜修还不够吗,后宫不是还有别人,怎么还会和我做这种事?
难道,他是觉得君臣关系刺激,觉得侮辱我很畅快吗……
他想着想着鼻尖一酸,差点就又要哭了,他抬手狠狠蒙住脸。
为什么要是我呢,柳州安?我明明和你说过了,不要把我和你的男宠混淆的,我不想那样……
他也明明知道我为了离开京都,为了什么原因在这忍了十九年,他怎么能对我说出那种话。
柳州安,你究竟有没有心。
何江晏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就起了高烧。
府上大夫看了,是感了风寒,何江晏就开始每日修养的日子了,因为是在余赢双的屋子,于是又给余赢双分配了另一间让他住。
何江晏躺在塞了好几个汤婆子的暖被褥里想着,也好,他暂时也不想回那间屋子。
下人们脸上没有异色,大概是柳州安走的时候收拾过没让人看出来吧。
柳州安走的时候确实收拾了,他不仅收拾了,还从何江晏的屋子里翻了几根绳子把被子捆好,把何江晏当时的里衣、中衣全都夹塞在其中背走了。
回到皇宫时,那个经常走的小门差点没过去。
柳州安把被褥解开,把何江晏的衣服平平整整叠好,收到他的寝宫内显得空旷的衣柜里,把被子也摆到一边。
做完这一切他愣愣坐在床榻上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怎么就在那种地方就和何江晏把事办了呢,他在这一年里也大胆想过,要在他的龙榻上,顶上还要挂着红帐,二人两相情愿情意绵绵。
再不济也要在长灯湖,没有人打扰,波光粼粼的他一定极美。
而不是——而不是在地上啊……
是不是还没有看他的脸?柳州安怔住。
他当时都没有看他的脸,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就算,就算他再气人,他再不爱自己,他再厌恶自己。
可那也是自己和他的第一次啊,也是自己的第一次啊,搞砸了……
彻底砸了……他大概现在在感受那小子的温柔吧。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了……
柳州安无力垂下头,只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坠落,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边西侯府放肆哭,也只是因为那是何江晏的家。
而这里是皇宫,他是皇上,哭也不能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