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脸色沉沉。

  “明面儿上,皇上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但实际却非如此。皇帝每做一个决定,都要考虑制衡,考虑世家。”说着,赵霜酒把信纸放到小炕桌上,轻轻点了点:“若想当名副其实说一不二的帝王,世家,就不能存在!”

  其实江韶给他的这些信息赵霜酒早在上一世的时候就知道了。前世江韶死后,鞑靼臣服,他登上皇位,之后才发现了世家当权这个问题。他当政的那十多年来,一直在致力于削弱世家权利。

  如今重活一世,既然想让江韶为帝,自然要提前把这个巨大的隐患给他消除。

  若是平和时期,削弱世家必定会引起朝堂的动荡,但......赵霜酒神色冷了冷,乱世将起,王朝覆灭,可是最好的时机。不破不立。他会给江韶一个百废待兴的时代。

  想到这儿 ,赵霜酒心里就有了决断。将信纸烧掉,对江韶道:“如今你该明白了世家是何等的庞大,想要一朝一夕就倾覆世家绝不可能,所以未有慢慢来,逐渐让他土崩瓦解才是正理。”

  江韶顿了顿,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借着锦衣卫的便利,他非常清楚哪个职务的任职者是谁家的人,又在其家族起到了什么作用。一朝一夕间或许确实无法撼动世家,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总有办法一点一点馋食掉。

  心里有了打算,江韶就开始按照打算一点一点的进行。

  就在这时,魏忠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低头恭敬行礼:“殿下,后院儿的狗死了。”

  赵霜酒仿佛一点儿都不意外一样的点了点头。倒是江韶,有些奇怪的看着赵霜酒:“狗死了?怎么好端端的死了?”

  赵霜酒不甚在意道:“可能吃坏了什么东西吧。”

  听他这么说,江韶忙道:“那要赶紧埋了,别让其他的东西再吃了。”

  赵霜酒点点头,转头吩咐魏忠:“听见了?”魏忠忙应了一声。赵霜酒这才摆摆手,让他退下。

  江韶放下心来。

  日子也在缓慢的往前走着,眨眼半年就过去了。这段时间由于有着赵霜酒埋在锦衣卫的暗桩帮助,江韶在锦衣卫逐渐掌握了实权。但他始终牢记,不去触碰赵氓之的禁忌,所以赵氓之一直没有找他的麻烦,

  而赵霜酒这段时间则在忙另外一件事 :年例银。

  大庆为了防守鞑靼和东夷,在边境一代设置了三个边防重镇,为了维持三镇的运转,朝廷要花费巨额的国防开销,还有相当数量的补贴,该补贴就是年例银。

  两年前同鞑靼签立盟书后,出东夷边境的吉圣外,延濂与其相邻的另一镇辞井已经取消了年例银。如今战事再起,按理来说,年例银自然也要恢复。但朝廷这边年早已入不敷出,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赵霜酒在清楚不过,此时的大庆已经腐朽到了何种地步。

  若真将这百万年例银拿出,绝对会掏空本就腐朽的朝廷。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赵霜酒才下这么大的功夫让朝廷出这笔钱。只有进一步加剧朝廷的负担,就能早一日使本就破败腐朽的朝廷崩塌。

  一旦朝廷崩塌,那手握重兵的将军府,将是最没人敢招惹的存在。

  但他也知道,赵氓之和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朝廷还有多少钱,他们肯定再清楚不过,勒紧裤腰带的话,这笔银子肯定是能拿得出的。但是拿出之后朝廷怎么办?

  所以年例银的事,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没有一个人想出这笔钱。

  但不出又不行。若是不出,边防重镇无法运转,届时若是鞑靼冲破防线直入中原怎么办?

  若是不出这笔银子,江清山会不会认为朝廷可以薄待?认为朝廷忌惮他,生出不满甚至不臣之心?若真的引起边关将士不满,产生的后果又有谁能承担的起?

  一桩桩一件件早就使的赵氓之如鲠在喉寝食难安,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怨恨鞑靼狼子野心觊觎中原,还是该烦江清山功高盖主锋芒毕露。

  打心眼里,赵氓之是不愿出这笔钱的,因为这钱一出,便会直接影响他的日子,以后将会过的非常拮据。但是若是不出......总得想办法找出个合适的借口,让满朝文武乃至边关将士都无话可说。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赵允瑞的一番话将他点醒。大庆建朝初期,军费几本是自给自足的,军饷的大部分由军的屯田收入支给,只有遇到边防屯田入不敷出的时候,才会由朝廷发放。

  若是连年征战,延濂自然只能指望朝廷的年例银。但恰恰是前两年延濂休战了!

  两年休战,屯田收入自然不菲。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给年例银?

  想到这儿,赵氓之精神一震,伸手压了压吵闹的朝堂,沉声道:“年例银之事自高宗之后才有,当时高宗意为贴补军饷,犒劳三军而已,从来不曾成为必须规定。延濂有两年屯田收入,再找朝廷索要年例银,那便只能加重赋税,此举更加得不偿失。边关将士镇守边关朕体谅他们的辛苦,但百姓劳作就不辛苦了吗?若是边关无以为继,朕觉不会推脱,但延濂明明还有屯田,还跟朝廷身后,未免有些过了。”

  赵氓之这一番话一出,朝堂就静了下来。

  赵霜酒没想到赵氓之竟然会以屯田来说事。不错,当初大庆建朝时屯田确实能维持军支,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若是屯田能维持军支,怎会有年例银这一说法?赵氓之却摆出祖宗家法来推脱支付年例银,他是真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赵霜酒心底冷笑不止,看着赵氓之那青灰的脸,已经连全解都不想再多说一句。他自然明白赵氓之为什么会这样,说到底不就是忌惮江清山,又舍不得银子吗?

  但他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会让赵氓之这么轻飘飘的用‘屯田’就打发了?

  下了朝,上了马车,赵霜酒上了马车,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召来魏忠,冷冷的吩咐:“给他传话,说服皇上给延濂发放年例银,若能办到,本王允他入朝参政。”

  魏忠顿了顿,恭敬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多问一句。

  朝堂上,因赵氓之的那番话,文武百官都明白了赵氓之的意思,之后上朝便没人再提年例银事。但心里也都有数,延濂是拿不到这笔银子了。

  眼看年关将至,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这日天色微熹,赵氓之正搂着年轻貌美的妃嫔睡着,廖鸿灯轻轻的敲了敲寝殿的门。“皇上,皇上?”

  赵氓之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耐:“干什么?”

  “罗浮仙人求见,说有急事禀报您。”廖鸿灯小心翼翼道。

  赵氓之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天色:“他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时候说?再晚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之后再说不行吗?”

  廖鸿灯没敢吭声。

  不过赵氓之虽然抱怨,不过还是坐起身子,披上外衣,忍着不耐到:“让他到偏殿等朕,朕这就过去。”

  “是。”

  赵氓之批好衣裳,去了偏殿,进去之后还没开口,就见到原本道骨仙风的罗浮子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神色慌张,嘴角甚至还带着血迹。

  赵氓之心里莫名一沉,“仙师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罗浮子忙站起身子,踉跄着要给赵氓之行礼,赵氓之见他状态实在太差,便扶住了他:“仙师不必多礼。”

  罗浮子咽了口唾沫,也没坚持,而是用慌乱的语气对赵氓之道:“皇上,贫道昨夜夜观天象,发现了大事!”

  赵氓之咯噔一下,忙问道:“什么大事?”

  “昨夜漫天繁星,臣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暗淡无光,似是被皎月夺取光芒,贫道受皇上所邀,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于是卜卦算天机,发现......”

  罗浮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发现帝星暗淡的原因乃是触怒天道,故而被皎月夺取光芒。贫道施法窥探天机,却被天道发现,贫道受了内伤,虽较为严重,不过疗养些时日就好。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解决帝星暗淡之事。”

  一听到事关自己,赵氓之的神色也变了,“仙师可算出朕是因何原因触怒天道,这才让天道降下天罚?”

  罗浮子叹息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贫道修为尚欠,并没有窥探到真正原因。”

  赵氓之脸色都青了。

  罗浮子见状这才继续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贫道发现皇上触怒天道的原因不在京城,而在源诸。”

  源诸......源诸.......延濂!赵氓之精神一震,忙问道:“可是因为延濂的年例银之事朕做的不好,这才触怒天道?”

  罗浮子摇了摇头:“贫道未曾过问过朝事,并不清楚前因后果,贫道只窥探到了这一点,余下的便不清楚了,还是得皇上自己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