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因为突然的拥抱而紧紧地贴在一起,胸腔都共鸣,噗通噗通。

  下一秒。

  压在某处的温热一瞬膨胀。

  那维莱特惊了,一把推开了。

  典狱长被骤然推开,没有像以前那样强行压回来,只是垂眸一扫,夜色下,表情不是很清楚:“你果然抗拒这个。”

  “……”

  典狱长转身,走进月色萤火间。

  应激的小海獭喘息不畅,傻愣愣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想起回答典狱长:自己不是抗拒,而是害怕,害怕清醒后的典狱长回头想起现在发生的事会生气。

  ——在神智缺失下被误导着引发情欲。

  ——清醒后一定会生气的。

  典狱长虽然时不时会开个玩笑,捉弄一下,私生活很正经。某报纸采访说,他的要求很高,所以至今没有恋人。记者甚至开玩笑说他很有可能还是处男。这样的人彻底清醒后,发现自己在神智缺失下,带着情欲拥抱去他人。

  一定会生气吧。

  甚至可能生气到绝交。

  很确定。典狱长刚犯病时,拥抱、咬脖子、磨牙都是没有反应的,那时候,典狱长纯粹是想亲近自己的水质之体,让血液里的毒素郁躁安静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已不可知。

  似乎越到后来,越带情欲,刚才只是抱一下都反应强烈——而这肯定不能怪典狱长,生病的人没理智,只能怪自己没有引导好吧。他忽然明白生物研究所为什么将生理问题提上日程——这些真的是大问题!人类最了解人类!

  “公爵怎么先走了?”队长追过来问。

  “啊,喔。”

  没法回答,心情混乱地跟上去。临近公寓,昏黄的路灯次第亮起来,莱欧斯利驻足,用背影等着两人,没有回头。

  其后治疗很顺利。

  典狱长开始训练阅读书写。

  就算那维莱特离开,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狂躁,甚至会跟医护助理交流病情。有天,那维莱特出去耽搁了两小时,急匆匆地跑回来,生怕会出什么事,谁知道典狱长坐在书房读旧报纸,安安静静的。

  他有点失落。

  明明这是好事啊。

  一天早晨,他依惯例去监督抽血。医护助理却端着工具出来了,说刚才典狱长提醒该抽血了,又说现在的典狱长可太绅士了,恢复到80-85%的程度就这么厉害,到100%该是怎样啊。

  那维莱特很惊讶:“才两三天就又飙升10%-15%吗,数据靠谱吗?”

  助理:“根据血样检测的结果。”

  是喂了什么不该吃的药物吧。

  恰好切斯特顿博士上门。

  之前,他讨厌老博士做的事导致莱欧斯利的治疗被延误,没给过好脸色,能不交流就不交谈,今天主动询问。博士很高兴他能主动搭话,更高兴自己还能给大审判官科普,立刻打开话匣子:

  “脑神经修复完毕,血液循环正常,现在是肌肤组织修复,自然就快。”

  “脑部复原啦?”

  “对啊,前几天脑神经就复原到了95%。”

  “???”

  连话都说不利落,95%又怎么来的?

  “这是我们从血样检验出的数据分析及医护助理的专业观察分析,得出来的结果。”

  博士又解释道:

  比方说有人脑部受伤后,明明思维语言没问题,却不会写字了;或者书写没问题,但组织不了语言。都是某些特定的神经受损了,针对性修复后,情况就能立刻好转。

  “这样吗?”

  “看上去不正常,不代表真的不正常。”博士绕口地解释,“据我观察,典狱长的理智思维在半个多月之前就修复得很好了。只是受语言中枢神经、运动神经等的牵制,没法很好地表达出来。”

  这么早吗?

  不对,为什么莱欧斯利没提醒自己。

  “他现在是清醒还是糊涂!”那维莱特忽然生气。

  “啊?”博士吓得一激灵。

  清、清醒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维莱特气呼呼冲进大房间。

  莱欧斯利拿着羽毛笔在报纸上圈画着什么,见人闯进来,扫了一眼。那维莱特本想质问他,都复原了,干吗不跟自己说一声,自己每一天都会担心。

  “……”

  人到跟前他又说不出来了。

  “怎么?”

  “……你吃点好的!”那维莱特扭头走出房间。

  窝火。

  跑回客厅无处发泄。

  切斯特顿博士看他箭一样地冲进去,箭羽一样飞出来,举止莫名其妙,但很可爱,跟之前见到的板着脸的大审判官感觉完全不同。机会难得,他赶紧上前,抓紧时间询问。

  “那维莱特先生。”

  “嗯。”

  “当初您用什么办法让公爵保持理智的?这个对研究很重要。”

  “??”

  没头没脑让人怎么回答。

  “是这样的,您的照顾保住了公爵的性命。”切斯特顿博士拿出所有的血样数据,很高兴继续跟大审判官分享研究成果。

  经过试验发现:

  植入腐骨菇因子会引起排异反应,引发病变,当场死亡率高达87%。侥幸熬过病变,若不尽快使用火龙芮蜘蛛进行祛毒治疗,在9-12小时内,滋长的因子侵蚀血液组织,摧毁脑神经,进而导致死亡。

  若无蜘蛛进行治疗,没一个小白鼠活过了一天。

  “从公爵被植入因子到第一次用蜘蛛治疗,中间长达三天之久。不仅没死,脑神经也没有被完全侵蚀。”切斯特顿博士翻到最前面的数据,“您说,采取特别手段帮公爵控制了发狂情绪。请问,到底是什么手段?”

  那维莱特鼓着脸:“不是凡人能用的手段。”

  最初公爵发狂咬住了那维莱特的脖子。

  以及很多亲昵的行为。

  这些只是表面,根本原因是那维莱特的水龙水质让典狱长保留了最后的理智吧。

  一想到那些亲昵行为,又开始滚烫,并头疼。

  “您使用了神力吗?”

  “嗯。”

  含含糊糊,糊弄过去。

  切斯特顿博士死心了:“这种方法不可复制,我们还是抓紧研制血清吧。”

  腐骨菇因子杀人的事件大概率不会有,当下研究火龙芮蜘蛛的血清药剂,主要用于各种中毒医疗事故。问题是,火龙芮蜘蛛要绝种了,因为腐骨菇快绝种了,而腐骨菇绝种是因为北努丘的生态在近百年已失衡了。

  或许该联手纳塔,成立一个北努丘生态保护组织。

  博士滔滔不绝。

  那维莱特无言以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您愿意加入生物研究所吗?”切斯特顿博士突然问。

  “啊?”

  “您的见识远比我们广,要能好好用在研究上,生物研究的发展如虎添翼。”热情的语气也迫切起来,老头整个人都靠过来,“您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们哪里有稀缺生物就可以了。”

  “呃。”

  咳咳。

  莱欧斯利倚墙咳两声,揉着眉心,看着不精神。

  那维莱特一看,明明清醒了的人还装呢,恶向胆边生,抓起权杖出了房子。切斯特顿博士纳闷,摸着光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交流什么?”

  博士一看,难缠病人主动过来交流,真是破天荒头一回:“我们在聊交流您的病情。您可真是幸运啊,有那维莱特神力护体,才能顺利活下来。”

  “什么神力护体?”

  博士把研究成果又讲了一遍,特别强调,在被蜘蛛祛毒之前的控制治疗,最为关键,而那维莱特使用的并非药物。莱欧斯利惊讶了,他完全记得病发时的事,包括细节。

  “那是神力吗?”

  “当然,不祛毒的话,半天就能致死。您能拖三天,也只有神的怜悯才办得到了。”博士笃定的回答。

  “怎么可能。”

  莱欧斯利的心有点凉的。

  那天,被植入因子后,他凭本能反杀成功。

  但浑身燥热,血液刺痛,理智被烧得只剩下痛苦。跳进水里,水就像沸腾了一样,烫得他不得不寻找新的办法。此时,看见了在林中寻找他的那维莱特。

  很熟悉。

  理智说这个人可以信赖,彼时只剩下兽性和求生本能,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抱住的一瞬,他感受到清凉之意,像水涤荡血管。

  越是抱紧。

  燥热的血液就会越安静。

  至于为什么会做出啃咬的动作,一是本能,一是嘴唇贴在勃勃跳动的脉搏,就好像有清水流进干涸的喉咙一样,这种清澈令他如痴如狂。

  而那维莱特。

  被扑倒时很惊讶很紧张,很快就不挣扎。

  甚至躺平,侧过颈弯,随便他怎么咬,两只眼睛看着天空,无奈又纵容,期间还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挑起夜色美好。可能被啃得很痒,那维莱特咽了一下唾沫,牵引得喉结一动。他的颈线修长,喉结凸起的线条也很可爱。

  莱欧斯利一时无法自持,含上了滚动的喉结。

  后来稍微恢复理智。

  他清楚,这个人是那维莱特。

  于是干渴的心情越发放肆,只要发狂,就会在那修长洁净的脖子上寻找清水般的脉搏。他也知道,肯定有水龙体质的因素在。但无论如何,那维莱特纵容自己又抱又亲的,让自己肆意妄为,多少有喜欢的成分吧。

  「我喜欢你。」

  在理智稍微清醒时,莱欧斯利反复说了好几次,想明明白白传达自己的心情。可惜,没得到接受或拒绝的回应。

  直到,亲吻嘴唇被拒绝。

  直到两次无法遏制欲望勃发,被强硬地推开。

  莱欧斯利才明确一点:那维莱特在抗拒情欲——水龙王无法接受人类的本能吗?是否认为情欲是肮脏的吗?他这几天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准备等合适时机,再确认一下。

  但切斯特顿博士的话打破了他的幻象。

  「他故意释放的神力。」

  那维莱特平平地躺在那里,对他微笑,只是出于神明的怜悯。而这种方式,被自己误会为喜欢和纵容。

  “切斯特顿博士,您想知道,被植入腐骨菇因子之后的感受?”

  “当然!”

  莱欧斯利低头,轻笑一声:“有理智,能分辨常识,但大部分时间,被燥热和疼痛的血液激得发狂,会失控,会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表情,不能正确传达出来。说不出来,说出的,也并非想表达的意思。唯有大脑,大脑只要血凉下来,一直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那些拥抱。

  那些血凉之后依然眷恋的舔舐。

  一寸一寸向上的试探,最终吻上了,渴望的地方——这些,大脑都很清楚,甚至有意放纵了本能与渴望,在对方无意识的纵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