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没来迟，是来早了。”迪卢克幽幽地说。
“……”
但凡晚一点凯亚少不了被一顿收拾，迪卢克是这么说的。但凡再晚一点就能上《今日法治》专栏了，艾尔海森是这么想的。永远能实现极限反杀的火系靠谱成男，那维莱特是这么肃然起敬的。
就说刚才。
迪卢克追到山坡。
只见凯亚和十几个人在一起。
这些人全身机械铠甲，没戴头盔，能一眼看出是人。没等迪卢克质问，不知哪个为首的发号了施令，这些人直接冲过来开打。凯亚没阻止，红眸滴血，似乎处于混沌状态。
迪卢克一边对付铠甲人一边试图唤醒他。
对打中旧伤崩裂，血染红衣。
然后凯亚就像受了刺激，突然铠甲上身，不分敌我地开揍，战力暴涨直接杀疯了。现场一片混乱，迪卢克不单要顾着自己，还怕他杀死那些铠甲人，比保命还累。
铠甲人见状，速速撤退。
只剩下义兄弟两人。
迪卢克停下，再次试图沟通。那种情况下，理智的肯定斗不过发疯的。而凯亚发狂中还有一丝狡诈，故做虚弱，趁迪卢克不备时突然暴起偷袭，将他的手脚钳制住，拖到了这个密室。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那维莱特，凯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迪卢克再次询问。
“……”那维莱特很自责。
是影子。
灵谷增强了凯亚的影子。
但这种效果，出谷就会复原。出来后，那维莱特多次询问并侧面观察，凯亚表现得很正常，加之有神之眼这种神迹物件来稳固神志，便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影子直接抢夺身体的主导权。
“影子？”迪卢克看看地上。
影子是由一个执念或压力催而生出，然后附骨生肉一般生出其他意念，最后形成的副人格。那维莱特不能暴露，凯亚的压力来自坎瑞亚，尽可能暗示：“影子遇见执念相关的事务，会受到刺激，力量激增，你想想他有什么异常？”
异常？欲求不满？迪卢克一阵恶寒：“影子能消除吗？”
那维莱特：“压力或执念消失，影子就没了。”
艾尔海森望着凯亚的眼罩，说先出去吧，这地方呆久了正常人都得疯，才琢磨怎么处理昏迷的人。迪卢克已俯身，将红衣裹住凯亚，轻轻松松拦腰抱起。
大书记官默默缩回了想帮忙的手：“他能挑出唯一的囚室，看来比我还熟。”
“这是什么地方？”
“古文明遗迹。”
艾尔海森住的地方离得不远，让大家先过去缓一缓。几人穿过小树林，走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明净的湖。
湖面天光云影。
琉璃蓝微起涟漪。
湖边建了好几栋私宅，他借住是那栋是古旧的老别墅，石头结构，外墙爬着干枯的藤蔓，被残雪铁栅栏围得严实。庄园里，原先的花园铲平了，新挖出许多条沟渠，土还堆着。
走进一看，门牌是「多兰湖3号私宅」。
艾尔海森回头：“怎么不走了？”
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惊了：这是乔希的名片地址，艾尔海森怎么跟乔希住一起？他是乔希什么人？也是海王养的鱼吗？不是，大书记官也会恋爱上头吗？假如是的话，他和乔希和迪卢克算不算三角恋，加上凯亚就是五颜六色的四角恋——打起来自己该帮谁？
三人刚到宅前。
迎面保镖快速走来，后边是被经纪人推着轮椅过来的乔希。
艾尔海森倒有点惊讶：“这位是谁？”
那维莱特：“？”
你住别人家，不知道人家是谁？
艾尔海森一脸坦然：“不认识，我住的是迈耶教授家。”
乔希名片是养父家，工作时间住在枫丹廷公寓，倒也解释得通。
乔希隔远就打招呼：“迪卢克先生，那维莱特先生，呃，是艾尔海森先生吗……那位是谁？受伤了吗？”三人秘而不宣，只说凯亚无意中摔下悬崖了。
乔希连忙让人进屋安顿下，叫家庭医生过来看。
好一番忙碌。
那维莱特插不上手，坐沙发上看大家忙。
艾尔海森跟在自家一样从容，从书架扒拉出一本书，翻阅着，在笔记上比对着什么，圈圈画画很忙。那维莱特想跟他说几句话，又怕打扰，憋得脸通红。
迪卢克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乔希呢？”
那维莱特：“他看凯亚去了。”
经纪人忙着招待宾客，保镖也没闲着，家庭医生在医药箱中调制药物。就是说，乔希一个人跟凯亚呆一起。想到欲求不满的影子，迪卢克脸色一变，快步往客房走去。
“怎么了？”那维莱特起身。
预曦正立二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怕影子的执念暴起吧。”
就说迪卢克。
虽着急，但曾为夜行侠的他一贯脚步轻，赶到客房外时听见说话声。疑惑地止步，才要细听，乔希转动着轮椅，从房中走出来。
“您洗得好快，衣服很合身呢。”乔希单眼一眨，透出些许俏皮。
“谢谢，凯亚醒了？”
“还没有呢，刚才我在念咒语。”
“咒语？”
“让病魔离开的咒语啊，枫丹小孩都会，需要我教您吗。”
“呃，不必了。”
迪卢克走进病房，见凯亚的眼罩被放在一边，立刻拿起来，想给他戴上。凯亚看似睡得沉，可脸颊被迪卢克的手指骤然触摸，眼睑下的眼瞳一动，似被惊了一下。
迪卢克直起腰，抱手臂冷冷看：“哼，装，继续装。”
凯亚：“……”
蜜色的俊脸慢慢地侧向墙那边，颈弯微低，将半边脸埋进被子，像故意害羞一样。眼睛慢慢地睁开一条缝，蓝色瞳孔转动，漂亮如琉璃湖。
迪卢克：“咒语还真灵。”
眼罩扔到病患脸上。
凯亚伸出胳膊，飞快戴上。眼罩仿佛是他的本体，一戴上，他瞬间复活，坐了起来。肩膀光裸，坦露缠满白绷带的上半身。平常他总是领子大开敞到胸前，不觉得；今天胸口被缠得严严实实，倒显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迪卢克移开视线：“什么时候醒的？”
“不能怪我。”凯亚忽的一笑。
“？？”
“突然一个陌生人给我祈福健康，我肯定不能睁眼吧。”凯亚牛头不对马嘴且理直气壮，“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受伤啦！”
“……”
那维莱特说，病发前期，本体会知道影子的存在，但不会记得影子时发生的事。果然凯亚是半点儿不记得，只记得自己走在梅洛彼得堡的路上。
“没错，你差一点就进监狱了。”迪卢克冷冷的。
“那我怎么没进去呢？”
“因为我用大剑。”
凯亚惊愕，弯眼一笑，恢复一贯的调侃口吻：“哈哈，忽然说什么大剑，炫耀你力气大吗？小时候，我故意让着你的，怕你选不上喜欢的大剑哭鼻子！诶，我衣服呢？”
迪卢克抓起干净柔软的衣服，砸他身上。
“你生什么气？”
“你最好是不记得！”
-
“怎么回来了，凯亚醒了？”艾尔海森没抬眼。
“醒了。”
不仅醒了还活蹦乱跳，跟他义兄扛得有来有回，义兄脸又气红了。那维莱特走到门口，没好打扰那两位，又猫回来了，悬着的心是放下来，轻松了，坐在高凳子上，手撑凳面，两条腿晃荡，看着艾尔海森直笑。
艾尔海森：……
合上笔记回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怎么会在乔希家？”
“不是乔希家，是迈耶教授家。”艾尔海森再次纠正。
几个月前。
迈耶教授发起的项目。
需要一个语言造诣很深又兼修机关的人，给他递出橄榄枝。艾尔海森是须弥大书记官，轻易不出差，更别说长时间外调考察。但迈耶给出的条件特别诱惑，属于是个正经学者都会被好奇说服的那种。
经由教令院许可，他便同意。
从须弥沙漠一直研究到枫丹。
来枫丹后，被安顿在迈耶教授的这栋老宅里。这几天，一直是他一个人，没料到乔希会回来。
“你这个项目研究的是什么？”那维莱特问。
“坎瑞亚古文明。”
项目研究的最后成果：就是找到并打开了这一座机关山谷-坎瑞亚的古文明遗迹。那维莱特明白了，凯亚的影子为什么会「暴起」了。他的压力来自古国，多半是，在枫丹遇见了坎瑞亚的人、物以及这座文明遗迹。
正要详细地问。
乔希转动着轮椅过来了。
话题中止，很自然地聊起这栋迈耶教授的老宅。那维莱特刚来就注意到，以别墅为中心，辐射出很多条小沟渠，是新挖出来的，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是人造水景。”乔希比划。
园艺师认为依湖傍湖，应该好好利用水景。就重新设计了一下园林，最后出来，会是很多条小溪环绕着古别墅。
艾尔海森看看窗外：“这种天气动工，很费劲吧。”
“想赶在明年春天时完工。”
别看现在冰天雪地。
春天，是一阵春风的事，很快的。
乔希说完，想将话题引到迪卢克跟凯亚的关系上。不过，那维莱特一句话，就让话题又回来了：“乔希先生，我建议你搬家。”
搬家？
乔希和艾尔海森都愣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里容易滋生邪祟。”
早晨来时，那道雪谷是魔兽的肋骨；而多兰湖，正是已风化魔兽的心脏。像这种体量的魔兽，就算风化，也不能保证邪祟彻底湮灭，而心脏恰是最容易滋生邪祟的。哪怕一丝一缕，人类沾上也容易出事。
那维莱特是水龙，感知尤为明显。
“从进来这里，我就很不舒服。”那维莱特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