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淇抱着手机到楼下，盘腿坐在沙发上，问道：“你知道叶染吗？”
季宴礼那边顿了顿，“我没有见过他，我哥其实把他保护得挺好的，可母亲那时候的权势太大，他也拦不住。”
“叶染死的时候，我哥浑浑噩噩过一阵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母亲跟我说她就是让我哥和一个小情人分开，我哥不愿意，在跟她闹脾气。”
“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母亲说是为了我哥好，我也就信了。”
“后来我哥从房间里出来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愿意在家里住，不愿意好好读书。”
“母亲那时候还常拿我哥当例子跟我说要好好读书，别想着谈恋爱，不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再后来我哥在公司混出头，母亲也就由着他去了。”
现在想起来，他哥从叶染死的时候就开始筹备复仇计划了。
“然后就是母亲出车祸那天，我匆匆从学校赶来，看见的就是我哥他叫人不许救治母亲的那一幕。”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被他叫保镖扣下，眼睁睁看着他拿掉了母亲身上的氧气面罩。”
“我找他打了一架，结果就是技不如人被他打得半死。”
苏慕淇见过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怎么也想不出季承轩对季宴礼下狠手的样子，“他也下得去手啊？”
季宴礼笑了一声，调侃道：“打架斗殴嘛，就是那样，而且我那时候情绪很不稳定，下手挺狠的，他要是不打我，脸上挂彩的就是他了。”
“打完那一架之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后来就偷偷溜了。”
其实他哥根本没想拦他，不然的话，以他哥的手段，他一辈子也逃不出来。
“他那个时候在季城权势滔天，我知道，如果我不想在他的掌控之下活着，就一定得离开季城。”
“好不容易托了各种关系跑出来，结果身上除了一个手机、一张身份证，什么都没有了。”
“我那时候书都没读完，也没兼职过，根本不知道干什么才能养活自己，就只能一个一个去试。”
“刚开始的时候，当收银员总是赔钱，当销售又没有业绩，饥一顿饱一顿的，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就乱七八糟投了很多简历，最后有个小公司收了我当助理，我还以为熬出头了。”
“结果这个小公司是人家拿来坑钱的，突然有一天就人去楼空了，受害人就把我逮住了，说要告我。”
“后来我哥知道了，从季城赶过来要帮我解决，我那时候还在跟他怄气，就说我宁愿去坐牢也不需要他救我。”
“他实在没办法了，就把发生在叶染身上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那对我来说就是个很荒谬的故事，我整个人都傻了，我根本没办法想象我的母亲是那样一个人。”
“我哥没管我，任由我缩在房间里，每天让人按时送饭过来。”
“他帮我把事情解决之后就离开了，还留了张卡给我，说是我爸留给我的钱，让我做点小生意，别再折腾自己了。”
“然后……就这样了，我一直没回季城，不是因为记恨我哥，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母亲。”
“我哥他有空就会过来看我，过年过节也都是在这边，总归……像是有个家的样子了。”
苏慕淇顿了顿，问道：“那，叶染的母亲呢，她还在吗？”
“不在了，我哥跟我说，母亲去世之后，医院里有人偷偷告诉了叶阿姨，结果第二天人就走了。”
意料之中，苏慕淇还是问了一句，“是自杀吗？”
“嗯。”季宴礼应道，“有人说她是好不容易撑到儿子大仇得报了，也有人说她是不愿意被杀人凶手的儿子供养着过活，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我哥他承受的实在太多了，原本他就是靠着叶染的那封遗书，为了照看叶阿姨，为了帮叶染报仇才活着的，可是一切都结束之后，他除了那封遗书，什么都没有了。”
“我也不能帮他什么，只能像现在这样，给他一个家，让他觉得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我哥原本是要留下来过夜的，但是突然说想去看叶染，连夜就走了。”
最后他坚持找了个司机来，不然的话，他哥还真要自己开车回去。
他可不想一觉醒来就变孤家寡人了。
“我能感觉到他今天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再死气沉沉了，你懂吗？就是有活下去的念想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靠着叶染那一封遗书，惩罚着自己行尸走肉般活着。”
季宴礼问他：“是你跟他说了什么，对不对？”
苏慕淇的嘴角勾了勾弧度，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淡淡地回道：“也许吧。”
也许叶染真的那样想过，也许叶染是真的恨季承轩，可如果这一句话能让活着的人愿意好好活着，不也挺好的吗？
不一定要说清楚的。
电话挂了很久，苏慕淇却呆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他是叶染，他会恨季承轩吗？
他会的，他恨不得下辈子这个男人变成小狗狗，当成宠物，一辈子养在他家里!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了。
除非，一切都还没发生。
一切都还来得及扭转。
可是叶染会吗？
长得再像又有什么用，他终究不是叶染，给不出叶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