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三流甜心>第100章

  齐良这一嗓子咆哮得愤怒至极,阿瓦愣道:“你不是齐白晏?”

  齐良啐了一口,“呸!”

  电话那头忽然嘈杂了起来,声音透过聚音极差的手机话筒传出:“谁他妈让你绑齐白晏的?!”

  阿瓦着急说话的时候普拉语混着中文,“我想着多绑一个人不是多一份赎金吗……”

  “蠢货!绑了齐白晏你找谁要钱?!绑个元璀不算什么,你把那个姓齐的给绑了,妈的等会儿老窝都要被掀掉了,还他妈要钱贴高利贷呢。”

  电话那头在暴躁地骂人,骂得极其难听。阿瓦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嘀嘀咕咕着:“……那怎么办?

  “关我屁事!反正绑人的是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别再跟我联系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了,阿瓦僵硬地看着手机,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查无信号了。

  阿桑:“怎么了?”

  阿瓦:“我们绑多了。”

  阿桑:“大老板还给钱吗?”

  “给个屁!联系方式都断了!”本来就是通过单线联系接的活,买家那头一旦取消,便半点找不到踪迹。阿瓦焦躁地思索了一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骂道:“不给钱我们自己干,反正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下了水还指望上来吗?!”

  阿桑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阿瓦阴沉的视线在齐良和元璀身上打转了一圈,猛地上前揪住了齐良的领子,“你不是齐白晏?”

  齐良:“谁爱是谁是!”

  阿桑一拳揍到他面颊上,砸得齐良鼻子出血,“老实点!”

  阿瓦皱眉隐忍道:“中文很难理解,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阿桑附耳道:“是就留着找酒店里的认要赎金,不是就杀了,在岛上随意淹死一个没人发现,大不了抛到海里去,死无对证。”

  齐良听得清清楚楚,顾不上流鼻血的鼻腔酸意,脸色猝然发白。

  阿瓦点了点头,转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

  齐良嘴唇蠕动了下,“我……”

  旁边突然冒出了声响,元璀挣扎着似乎有话要说。阿桑将他的塞口布扯了下来,“你来说。”

  元璀盯着齐良看了一眼,和他满含怒意的惊恐的视线碰了下,神色微妙。

  齐良脸色逐渐惨白,想起自己之前和他那些恩恩怨怨,呼吸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元璀抿着干燥的唇瓣,缓慢地点了点头,“他是齐白晏。”

  阿瓦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松开了齐良的领子,“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

  齐良如同被人哧溜一声放了气,脸色青白地垂下了脑袋。

  *

  这是一个很破的小木屋,桌子上都是灰,看来只是个简单落脚的地方,或者说是销赃的据点。元璀从能看见开始就打量着那两个普拉绑匪的模样,发现身形都很结实,甚至可以算得上肌肉虬结。阿瓦脸上有着一道很长的刀疤,阴恻恻得让人很不舒服,另一个阿桑下巴胡茬没剃干净,下巴有两道胡乱刮出的血痕,仿佛拿刀片徒手刮的,裸露的手臂和背部刻满了陈年伤痕,就像被人砍伤了很多次。

  普拉岛虽然是度假天堂,但因为靠近公海,也是一个偷渡的渠道阀口。元璀之前没少在晚上见到有人偷偷摸摸从渔船里爬出来,接着就没了踪影。这两个人十有八九是惯犯,之前做过不少类似的活计。

  从被绑开始到这个小岛,记忆中坐了一段时间不短的游艇。普拉群岛岛与岛之间的距离一般都不会太远,如果能开这么久,估计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主岛有相当远的距离。

  ……或者说是一个很偏的,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小岛。

  “为什么帮我?”齐良终于缓过了气,脸色疑虑不定地道。视线似有若无地注意着在那边用普拉语叽里咕噜计划着什么的两个壮汉。

  元璀被他打断了思绪,皱眉道:“为什么不帮你?”

  齐良“啧”了一声,一脚翻了脚边的小石子。

  许久,他烦躁地移开了话题:“我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

  元璀:“谁?”

  齐良似笑非笑,“陈摄助认识吧。”

  元璀:“陈摄助不是被抓了吗?”

  齐良睨了他一眼,“他欠了一大笔钱,高利贷。”

  元璀愣住了。

  齐良:“高利贷是什么东西,穷人也敢碰?各个都是手黑心黑的,还不上钱能让你拿命来抵。陈摄助有钱借没命还,进了局子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毕竟也没人追到那里面找他要钱……现在倒是换手段跑来源头要钱了。”

  借高利贷的人一般都是黑白道通吃,背地里追债手段无数,父债子偿,夫债妻偿,没命的债便想法子追害他没命偿还的人来还。陈摄助在去齐白晏公司之前被追债,免不了跟债主求爹爹告奶奶摊了许多事,将所有的好处都提前许诺,说了一大通元璀和齐白晏之间的亲密关系猜测,还许诺如果把这笔钱敲下来,也能换法子还钱。

  ……做事手脚那么黑,怪不得陈摄助当时被逼到不管不顾的程度,不顾颜面闯进公司也要齐白晏留他一条路,要么就在大庭广众下将舆论抖出来,借机敲笔钱。

  但唯独没想到自己没把握住情绪伤了人。借他钱的人必然将主意打到了看起来无权无势的元璀身上,他们的眼里那些大总裁最要面子,如果把小情人绑了,免不了会指缝间漏点前息事宁人,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元璀从齐家辞职的事,单独派人盯到元璀来了岛上,见到了机会,在境外做事更是肆无忌惮,遂今晚就把人给绑了。

  齐良摇了摇头道:“枉我还给他点了条明路,浪费。”

  元璀脑内灵光骤闪,震惊道:“是你?”

  齐良嗤笑一声,往后靠了靠,“我只是让他去拍点私生活的事情,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拍我那堂侄的照片,以为可以借机多捞一笔。”

  元璀拳头绷得紧紧的,想起齐白晏当时是说背后肯定有人指点,现在这人就在自己眼前,火气登时上涌。要不是被绳子捆住了,早就一拳揍到了齐良的脸上。

  折腾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他闹出来的事!

  如果齐白晏不受伤,自己就不会在医院见到刘妈,更不会随之一环套一环发生那么多事,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元璀深吸了几口气,隐忍着怒意,心里也明白即使不那样也迟早会醒悟齐白晏对自己的感情,但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快,就像被安上了助燃剂。

  所有的矛盾在短短的时间内骤然燃起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去了。

  离开后的酒醉……还有那意乱情迷又让他无端承受的欺辱。

  后颈腺体现在还泛着轻微的酥麻感,被标记的感觉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元璀压着声音,心情复杂地道:“你当真没有想动小鲁?”

  齐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就算再丧心病狂,跟那小病秧子计较什么。”

  元璀:“所以你给陈摄助报酬了吗?”那人不顾一切到那种程度,好像谁都没有给他留后路。

  “事又没帮我办成,还差点把我给抖出去,我给什么报酬?”齐良耸耸肩,“他没钱就别总是借钱出去赌,以为靠赌能翻身?穷鬼就是穷鬼,好好地认命就行了。”

  元璀沉默了一瞬,心情复杂地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事儿我从头到尾都没落下证据,更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你出去揭举我也没用。现如今你我都被绑了,如果你先死,也给你死个明白。”齐良阴恻恻地嘲笑道:“也不是我打击你,我们这些有钱人都没什么心,顶多玩两下就丢了。齐白晏那种本来就丧心病狂,性子又冷漠无情,玩腻了以后更是不会把你当一回事,你还以为他真的会来救你吗?”

  反捆住手臂的绳子勒得元璀小臂生疼,他抿紧了唇,没说话。

  即使齐良不说些什么,他的心也早就随着今晚的粗暴侵占委屈得要命,在床上早已哭得崩溃不能自已。Omega的腺体是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碰的地方,如果被一个alpha亲吻咬破,那便很难去抗拒那个alpha的任何触碰,几乎是将身心都交由对方。

  齐白晏作为一个alpha,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概念,却还是任性妄为地对自己做了这种事……元璀之前沉迷于单方面的自欺欺人时,曾经期待过什么时候会被标记,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接受,心里难过得天都要塌了。

  原本甜蜜的烙印成了枷锁,屈辱地束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无措到觉得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做他的容身之所。

  如果今天不是被绑了,他就算回国,能逃到哪里去呢?

  绑匪那边传出一声拍桌子的闷响,元璀和齐良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话,其中漏出了几句听得不太清楚的字眼。

  “消息放出去……酒店……赎金……偏岛的旧船……两个小时后……”

  看来绑架要赎金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绑匪想速战速决,不能拖太久。

  现在差不多快十一点多了,元璀下意识思索着对策。

  身旁的齐良忽然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你们是傻逼吗?谁他妈身上带那么多现金,还给你两个小时凑出来?!”

  现在银行都是关门的,即使用门路从银行拿钱,大家手里基本都是股权、期货或其他投资的凭证,要么就是物件,哪里有那么充足的现金流。

  他以为他这一声是在骂醒这两个穷鬼思维的劫匪,结果阿桑“嘭”地朝他肚子踹了一脚,拽着痉挛呼痛的齐良,将他的脑袋往旁边的水缸里按,“我管用什么法子?钱到位就行!”

  水被“哗啦”挤得漫了出来,齐良的头发被人揪着,液体顺着所有能钻的地方往里灌,登时刺激到两眼血红,耳鼓嗡嗡作响,只能听得见水仿佛在脑袋里晃荡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他被人从水里拖了出来,浑身痉挛地抽了一下,上衣布料的随着滑下来的水液浸得乱七八糟。元璀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他,心里也骂道这个人真的是嘴太多话了。

  齐良剧烈地咳嗽起来,在死亡和活过来之间清晰地游移了一圈,几乎要将肺咳出去,幡然醒悟到这两个绑匪不是什么弱智过家家。

  ——这是真的不要命的狂徒,必要的时候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

  阿桑见他难受地蜷曲起来,终于满意地对阿瓦点了点元璀和齐良,用普拉语对话了一句,似乎在问拿完钱以后怎么处理。

  阿瓦坐在点燃的柴火堆边擦着刀,露出牙森冷一笑,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和“钱”一样让给元璀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阿班每次被烫到的时候都会龇牙咧嘴地用普拉语嚷着烫死了。

  元璀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那个字是“死。”

  没错,他们已经看过这两个绑匪的脸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命给他们。

  齐良看懂了他凝重的神情,登时惶恐地瞪大了眼,唇瓣抖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元璀脸色发白地冲他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不要再多说一句话。说得越多被折磨得越惨。

  齐良被捆得结结实实,像条蠕动的大虫一样连滚带爬过来,声音都在哆嗦,“不、不行……我得逃出去……”

  屋子那边烤火的绑匪嗤笑着看着两个人弱小的模样,只觉得是负隅反抗。

  元璀冷着脸,手缩在背后加速动作着。

  “我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在,毕竟这两人传消息时候也没说‘齐良’在这里……不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在了。”齐良上句不接下句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元璀低声道:“小点声。”

  齐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平静地坐着?!我告诉你过你,齐白晏不会来救你的!他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下手狠的时候——”

  齐良骂道:“他妈的他就是个一意孤行的神经病,谁都劝不住的!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元璀也火了,“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安静一点可以吗?”

  “你以为他是什么软心肠的好人吗?他哥嫂当时出意外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是个人都知道牵涉进上面的利益关系里无法脱开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齐良已经奔溃地絮叨起来,“我家当时资金链大部分靠相关联的那几家撑住,他冷漠无情到根本不管什么血缘堂兄弟情、我爸的请求,倾家荡产也要将那边弄垮,结果折腾得我家的资金链断得干干净净,缓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在那之后,树敌无数。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小小的舆论被煽动的厉害,都是因为他做事太绝!

  元璀愣怔了一瞬,似乎对于信息超然过载有些懵。齐白晏在他的心里似乎除了性格冷了点,其他情况下都很温柔,元璀觉得大脑都开始发疼了起来,好像自己记忆里陪着自己分化的那个人、平时会温柔摸自己头的男人、会叫他小麻烦的男人都乱七八糟地交叠在一起。

  直到和今晚那个无情又强硬标记自己的人重合,开始分不清他到底是样什么的。

  好像很温柔,但是骨子里又压着一片自己看不清的阴影角落,无法了解得透彻。

  ……就如同男人眼中偶尔看不懂的陌生异样的情绪。

  元璀越想越头痛,越想越不敢面对,深吸一口气将思路转为眼前的困境,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打断了齐良的絮叨:“看我的——手。”

  齐良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探头看了一眼,登时两只眼睛微微睁大,“你……”

  他终于知道元璀从一开始话就那么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希望没人注意,只是沉默到看起来很软弱的样子。

  Omega细嫩的手臂皮肤早就被磨得出了血,随着刮擦尖锐梁柱的动作,粗糙的绳子一次又一次地在伤口上摩擦着,越来越细的同时,毛刺也深深地扎进了皮肤里,看得齐良牙根生疼。

  如果摩擦一次是疼,摩擦这么久、那么多次,那就是漫长的折磨,比刑罚还痛。

  齐良龇牙咧嘴地道:“……你不疼吗?”

  元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怕是真的没疼过。”

  比他以前动不动就挨揍轻多了,磕得头破血流不到缝针的程度绝不去医院,省钱比养伤要重要太多。他只是在齐白晏面前会不受控制肢体发软,但实际上身体素质有时候都强过alpha,否则也不会从三楼跳下来后还能在海里游那么久没累死。

  齐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我就是个富贵命,那里受过你们这种穷人病。

  *

  时间一点点地转了过去,阿瓦看着那边的两人从嘀嘀咕咕到逐渐安静,看起来似乎终于疲惫到睡着了,两个脑袋都垂了下来。

  离两个小时还有些时间,阿瓦起身转了一下胳膊,“我去外面看看。”

  阿桑点点头,用细长的树枝捅了捅燃烧的柴火堆,光色映在黝黑的皮肤上,更是显得肌肉膨起一块。

  在阿瓦出门前,阿桑忽然咧嘴笑了一下,视线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那边的元璀,眸光在修长的颈项和细白的胳膊那边转了一下。

  “反正拿到钱了也要做掉。”阿瓦太清楚他的老毛病,摆了下手,“玩的时候留条命就行,万一出什么问题还有后路。”

  阿桑迫不及待地起身,两下拍掉了手里的灰,兴冲冲地往那边走。

  阿瓦嗤笑着随手关上了门。

  普拉岛上的人皮肤普遍偏黑,细皮嫩肉的外地人来岛上也不会跟他们这种人碰上,更别提这还是一个很稚嫩的omega。

  阿桑从一开始就在打量这个闻起来很甜的omega,对方似乎刚被标记,身上还有浓郁的alpha味道,将他的血性彻底挑起,只恨不得将这个小omega弄脏,用自己的标记彻底覆盖掉对方后颈的临时标记。

  元璀本就腰细腿长,伤痕累累被捆住的时候更是勒得腰肢纤细,后颈垂着如同漂亮的天鹅,眼睫柔弱地搭下,似乎在随着害怕而微微颤动。这副柔软可怜的模样更是激得人施虐欲大起,很想将他按住倾泻兽欲。

  像他们这种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碰到香甜的软肉更是如同苍蝇碰到了蛋,闻着味儿而就跟了上去。身材削瘦的男孩子靠在廊柱边,从一开始就很安静,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很轻,偶尔对上一眼时看起来怯生生的,很是拘谨。

  对极了他的胃口。

  阿桑靠近他时,元璀肩膀霎时间绷紧,似乎因为紧张而想要后退,直到靠到廊柱边退无可退,脑袋垂着看不清楚神色,红润的唇瓣抿住了。

  阿桑饥渴地凑过去嗅着他被标记刺激而再也隐藏不了的信息素味道,伸手想要揽过他的脖颈。

  “咔!”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阿桑憨愣地看着被人拧得弯曲起来的手腕,刺痛感在一秒后轰然涌上,闷哼的呼痛声还未叫出,就被以为可以随意把玩的手掌虎口按住肩膀,对方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弯膝凿击向自己的腰腹!

  “妈的!”劲风几乎要凿穿了他的肺腑,尖锐的痛感贯穿了神经,阿桑气血涌上红红一片,伸手扑向不知何时挣开绳子的omega。

  汗湿的掌心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元璀冷着脸踩住他的膝弯,借着弹跳力从上方肘击头顶,满是血痕的手臂坚硬如铁,“咚”地一声狠击中大块头的后脑,力道精准而矫健。

  阿桑睁着眼,视线闪过一丝模糊,剧烈的刺痛伴随着晕眩感席卷上来,彻底盖过了他的清晰神志。

  元璀手掌未收,就着捂住嘴的动作将绵软滑下来的肢体拖到了廊柱边,用绳子三两下捆了个结实,才俯身去结齐良的绳子。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到惊人,齐良人都看傻了。

  元璀大口地喘着气,似乎也累到不行,额头的汗往下滑,浸湿了衣领,似乎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正常人受元璀第一击的时候估计就倒下了,但这人肌肉含量很大,元璀膝弯凿击上去的时候自己疼得快要骨裂,临时变换了方式,直击人类最脆弱的后脑勺才解决。全程动作要快,还要按住声音,几乎抽空了他被标记后绵软的肢体里全部的力气。

  但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齐白晏率先标记了他,冷杉的气息悄然抚慰笼罩着他,他可能会受这个alpha的信息素影响较大。

  元璀一想到这里就心情复杂。

  “你……你以前绑过架?”齐良哆嗦道。这明显熟练到让他害怕。

  元璀:“……”

  齐良:“……还是打过劫?”

  元璀将他的绳子解开后,提溜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alpha领子,将人拎着站了起来,“别废话了,快走!”

  刚才阿桑骂声还不知道有没有引来外面的那个人,元璀脚下踉跄了一下就扶着楼梯往上走,顺着老旧的板房摸索到通风口的遮板,将灰扑扑的板子掀了开了。

  柴火堆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映得昏迷的阿桑脸色血气发红,外面风浪的声音遮住了脚步声,谁也无法预判到底外面的人还有多远。

  齐良茫然道:“走哪啊?”

  元璀指着通风口:“从这里爬出去。”

  通风宽度口只能容纳一个人,里面灰扑扑一片,只有尽头还有点光,齐良脸皱得苦相十足,一边往里爬一边抱怨道:“这地方能走啊?我从小到大就没走过这么脏的地方!”

  元璀忍无可忍地给了他屁股一脚,将这个alpha结结实实地踹了进去。

  “不走就等死!”

  齐良闷哼一声,转头愤怒小声道:“草你妈!”

  元璀又给了他一脚,自己也跟着进去,“我没妈。”

  齐良气到一口老血憋死了自己。

  *

  好在通风口很短,元璀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环境中看着前面那个富贵命的alpha艰难地爬行,心道早知道就自己先带路了。

  谁能想到这个alpha比自己还脆弱,爬两步就喊不行了,后来被元璀艰难转过身一脚踹出了通风口。

  草丛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草地沙沙地掩盖住了,元璀身后跟着龇牙咧嘴齐良。

  这个破屋子后面连着草地,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黑咕隆咚的环境下元璀不知道屋里的人发现了没有,或者会不会在这个小岛上直接正面撞见阿瓦,俯身快步前行,视线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走了没两步,后面那个累赘又拽住了他的衣角,“我……我不行了……”

  元璀转头怒道:“走路不会走吗?!”

  齐良似乎真的很不对劲,脸色惨白,神色慌张得像得了夜盲症,摸索着他的衣角,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我怕黑……”

  普拉岛的夜里很黑,映衬着黑压压的海水连接到了天的茎头,更是如同到了黑色的虚无环境下,抬眼什么都看不清。

  元璀:“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会怕黑?”

  齐良:“我他妈这么大个人怎么不能怕黑?”

  元璀:“……”

  齐良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个分化的omega一样脆弱,“我不行了,我快死了,怎么没有灯啊!”

  元璀看了眼走之前从被翻捡的东西堆里拿走的快没电的自己的手机,思索着这里有光也会被发现,一咬牙扛过他的胳膊,“走!”

  齐良:“你扛得动我吗?”

  元璀本身也就是一瘸一拐的,刚才如同骨裂的疼痛翻涌上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还行,比桶装水重点。”

  齐良:“你在骂我是水桶?”

  元璀:“闭嘴,再废话就把你丢这里。”

  齐良登时闭上了嘴,不敢吱声,身侧的omega削瘦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吓得哆哆嗦嗦。

  感觉到元璀似乎走得很勉强,他一下子揪住了元璀,“你别真把我丢下啊!”

  元璀喘了几口气,许久才很认真地出声,“你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齐良微微一愣。

  心里仿佛刹那间翻起了难言的情绪,绵柔而涓长。

  这毛病是很小的时候就有的,自从小学跟齐白晏约架时不小心掉进坑里,被这个人渣居高临下地无声关了一晚上,他就怕黑怕得要死,夜里啥都看不清,连睡觉都要开着灯。

  现在想想,其实很多都是借口,这般极致地厌恶着齐白晏……始至终也不过是想要他对于小时候事情的一声道歉而已。

  不是关于约架,更不是关于齐白晏没去赴约。

  而是关于为什么在下面等了那么久,都不来救他。

  ——好像被全世界丢掉了一样。

  *

  元璀肩上架着另一个alpha的时候,对方的体重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几乎要将他压垮。好半天才到海岸边摸到了绳子,元璀让齐良站到旁边去,自己一点一点地从水中将船只拖上岸。

  普拉岛的代步工具主要是水上直升机和船,水上直升机都是有钱人开的,普通人开船或者小艇比较多,普拉岛的政府防止有人遗落岛屿又信号丢失而无法寻找回来的路,一般都会在礁石旁边放几艘共用船,放的很隐蔽,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这是阿班闲聊的时候跟元璀说的,元璀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排上用场。

  大概因为这个岛比较偏,人们很少用这个船只,所以绳子上全是水草,浸得湿淋淋的。元璀扶着齐良上了船,用桨撑住岸边,示意齐良拿着自己的手机待命。

  上了船必须要手电筒照方向,不然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划。

  元璀手心力道一起,船只悄然离岸,他低喝道:“走!”

  几乎同时,手机电筒亮了起来,专门用在普拉岛上的高强度手电筒app转瞬间照亮了前面的小岛方向!

  手电筒一亮,岛那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嘴里骂着普拉岛语言,举着手电筒飞速朝这边奔来。

  齐良吓得用手作桨,跟着元璀划桨的速度扑腾猛滑,“走走走走!快走啊啊啊!这船太慢了!”

  快走啊!

  为什么这么慢!

  夜里海面上的风剧烈吹拂着,将慢腾腾的速度加了把劲,小岛的岸边在视线里越来越远,齐良满头大汗地拼命滑着,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置身于只有手电筒照亮的茫茫黑夜中。

  元璀接近手肘的地方有一串清晰的血痕,先前绳子上的毛刺随着动作起伏、肌肉绷紧扎得他神经发麻,海水的腥咸味灌入鼻息让他很不舒服,元璀忍着疼痛的感觉,快速地执着桨滑动。

  水被搅得哗啦哗啦的响,但风只助了一会儿就方向吹去,元璀满脑子都是高考完就失忆的夜间风从海洋吹向大陆还是从大陆吹向海洋,乱得一塌糊涂。

  快艇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有人往他的方向追了上来。元璀和齐良皆是一惊,连忙关掉手电筒趴了下来。

  船只在水上慢慢悠悠地漂着,几近停滞,元璀紧张到掌心汗都出来了,心里盘算着如果在水里胜算有多少。

  快艇的前置灯照亮了他们的船只,元璀僵硬地抬起脸,却对上了一双意料之外的眸子。

  “阿班?!”

  阿班同样是愣怔地拿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陈一柴刚给他弄的定位软件,喃喃道:“太牛逼了吧。”

  齐良看到元璀猝然起身,慌张道:“这人谁啊?”

  元璀拽着他衣领,将他一同拖上了阿班靠近的快艇,“没事,可以信的人。”

  齐良忙不迭翻上阿班的快艇,三两下就给自己挑了个最中间的位置躺下,彻底累瘫了。

  紧张过头的腿神经放松下来后变得僵硬而酸麻,元璀抓过旁边的水壶灌了几大口,喘着气摆了摆手,“快走,不要停在这里。”

  阿班迅速地开艇,乘风破浪地往主岛那边开,一边急道:“你真被绑架了啊?”

  元璀:“说来话长。”

  直到那个噩梦般的小岛在视线里逐渐变成小点,元璀才长舒一口气,软绵绵地靠在艇边,平息着剧烈的心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元璀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抬头感激道,“救我一命,谢了!”

  阿班拿着手机里的定位系统晃了晃,“柴叔给我想了点办法。”

  元璀一愣,“柴叔都知道了?”

  明明这个人每天晚上十点多左右就睡了,竟然还能被他从梦里摇醒。

  阿班看了眼躺得像条死狗一样的齐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顾忌着没有张口。

  随着愈发靠近的一个住宿热门小岛,满岛的手电筒在晃来晃去,似乎有人在喊名字,元璀连忙让阿班停下船,示意齐良下去。

  齐良站在岸边,满脸狐疑,“你呢?不下来?”

  元璀摆了摆手,“估计都是找你的人,我自己有点事要先走了。”

  还没等齐良反应过来,快艇就在元璀指挥下飞一样的离开,元璀道:“对了,帮我个忙!”

  齐良:“什么?”

  元璀抿了抿唇,“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不知道我在哪,自己稀里糊涂被绑了。”

  ……如果有人问的话。

  齐良眉毛拧起,隐隐忍住了想问的欲望,嗤笑道。

  “行吧,欠你一个人情。”

  快艇上的元璀见他应该是认真许诺的模样,心放了下来。

  “几点了?”元璀从阿班的快艇座位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检查着有没有漏的,顺便翻出一个外套遮住了自己手臂的伤口,“来不及了,我去赶飞机。”

  “一点了。”现在艇上没有齐良,阿班一边忙着开快艇,不赞同地道:“你还赶什么飞机啊?伤成这样,还四处乱跑,柴叔和我都担心死了!”

  元璀完全想象不到陈一柴那个懒洋洋的样子担心的表情,心里火烧火燎,“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他偏开视线扯了个慌,“齐良被绑了,我是去救人的。”

  虽然也跟事实差不多,齐良这人太难搞了。

  反正上飞机以后找空姐飞机是两点多的,但因为普拉岛凌晨上班机的人少,基本上不用提前很早去排队安检。元璀看了眼手机时间,感叹道:“还来得及。”

  阿班拗不过他,见他似乎真的没受什么伤,嘴里嘀嘀咕咕地疑惑道:“那为什么他们都说你被绑了啊。”

  元璀没听清:“什么?”

  他一说话船就会慢下来。

  元璀急道:“继续开!别停,别停!不回去了,直接赶飞机!”

  既然很多人在找人,不知道是在找自己还是找齐良,他就很担心碰到齐白晏或者认识的人,完全没有办法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连走回头路的勇气都没有。哪怕从绑匪那边出来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所有的急躁都填满了想要回国的心。

  现在被暂时标记的模样根本没有必要见到齐白晏,见面了还能说什么呢?说你酒后乱性对我做了这样那样的事吗……元璀说不出口。

  肯定惊动了警方,绑匪肯定有人来善后处理,但那些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他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而且陈一柴给他买的是特价机票,不能改签,如果要退票又要扣一笔钱,元璀支付不起。

  飞机场是单独建立在一个岛上的,因为占地面积较大又不适合做游览地点,主岛便被被定为另一个岛。漂亮的候机室群呈环岛状围绕一圈,远远的就能看到亮起的飞机场灯光,有航班已经往高空的方向驶去。

  很奇怪的是,刚才在比较远的地方反而船只很多,各种快艇架着光在找人,现在到了比较中心的地方,反而人和船只都少了许多。

  阿班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点事,有人租了好多船办事。”

  元璀眼皮一跳,“租那么多做什么?”

  阿班:“在找人。”

  元璀心想齐良不愧是富贵命,丢了几个小时,这么大的阵仗来找他。

  顾不上想太多,快艇还没靠到了岸边,元璀就提着行李箱往下走,泛疼的膝盖曲起,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水上岸。他转过身抱了阿班一下,“你先回去吧,我下次放假过来看你们,记得帮我跟柴叔问声好。”

  阿班依依不舍地站定在那里,朝他也招了招手,“记得有空回来!”

  元璀:“好。”

  入口处远远一看空荡荡的,元璀转头看了好几次漂亮的普拉群岛,终是控制不住急躁的情绪牵引,深吸一口气拖着箱子往前走。

  之前精神紧绷的时候不觉得累,现在放松了下来,元璀反而感觉每一步都是在拖着走,想小跑两步都疼得厉害。

  “哗啦”的滑轮滑过地面,脚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了点点的光,由浅亮逐渐到明亮。

  元璀愣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啪。”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脚下,飞机场外置灯光似乎在一瞬间被唤醒,垂坠得如同落下的银河,余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元璀眼皮一跳,往前又走了几步。

  “啪。”

  外置灯光另一边亮起。

  “啪。”

  不知何时停驻在的多层豪华客船光线亮起,顶置的灯梭巡一般落在了岛上,刺得元璀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半遮住了眼看什么情况。

  “啪。”

  “啪啪啪啪——”

  所有的高杆灯低杆灯全数亮起,所有的光源都无一例外地聚焦在他身上。

  元璀心脏不安地加速跳动了起来,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阿班在那头道:“柴叔不让我跟你说,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元璀快步往前,硬着头皮忽视灯光,“什么?”

  阿班犹豫了一瞬,元璀仿佛都可以看到他在那头挠了挠头的模样,“他们找的人好像是你……照片上的人也好像你,我也是看到了才去找你的。”但他实在是很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找元璀,难道那么多人认识他吗?

  元璀心口骤沉,“他们?”

  阿班“唔”了一声。

  “就是所有人啊。”

  元璀浑身汗毛刹那间都竖了起来。

  高空中传来嗡鸣转动的声音,听得元璀指尖颤抖,水上直升机光线转了几圈,在元璀跳动的神经嗡嗡作响的时候,光源投射了下来。

  掀起的风吹得他衣衫翻飞,刘海被拂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元璀慌张地往前走,近乎慌不择路,心脏随着步伐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你真被绑架了啊?”】

  他只不过是消失了几个小时,阿班最多以为他是趁着离开前出去玩了,而不会想到自己被绑架了。

  那么为什么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被绑架了?

  【“柴叔给我想了点办法。”】

  柴叔每天晚上十点就睡了,这个点还醒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

  除非……

  元璀浑身发抖,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只觉得一个巨大的封线圈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悄然铺开,从无尽的光源聚拢到此处。

  【“他妈的他就是个一意孤行的神经病,谁都劝不住的!”】

  【“——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眼见着快要走到了尽头,箱子“咔啦”一声滑了手。

  元璀腰腹处一紧,被人伸手捞进了怀里,冷杉的气息从背后侵袭而来,如同光源处铺天盖地的网,烫得他身体发软。

  元璀张了张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箍住腰间的手近乎牵制住他的镣铐,气息却完美与他后颈的味道相融。

  仿佛他就是属于这个人的,怎么逃也逃不开,咚咚的心跳声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震得耳鼓听不清任何东西。

  身后的气息急促而低沉,压着他听不懂也不敢听的情绪,近乎一字一顿地撕破隐忍。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