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航班延误了。”沈若爻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江樵隔着几千公里都仿佛能看到他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啦，雪停了就能回来了。”
“可是我想你了。”沈若爻委委屈屈。
江樵把手机从耳边放到面前，打开摄像头。通话的另一端画面晃了晃，也显出了另一个人的脸。
“在暖气房里穿那么多？”江樵看着沈若爻拿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还有时不时挡住摄像头毛绒绒的帽檐，“不会热出问题么……”
沈若爻今天莫名惆怅：“刚刚去外面走了一圈，雪还越下越大了……”
“我也想看看北方的雪。”江樵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手机屏幕里的画面随沈若爻的脚步转移到航站楼外。黑色的夜幕中，纷飞的雪花格外显眼，地上有厚厚的积雪，远处还有模糊的人影，或许也是等待归家的旅人。
“我一直觉得北方的雪天很美。”江樵盯着小小一方屏幕，“不过也一直没机会去——你快回暖气房吧，看着好冷。”
“下雪不冷化雪冷，蒸发吸热。”沈若爻背着初中物理的知识点，小跑着回到航站楼里，然后拉下围巾冲手机对面的人笑了笑，“倒是小江你，在外面坐了多久了不冷吗，大南方可没有暖气啊。”
“今天天气还挺好的，不算冷。”江樵把手机切换到后置摄像头，“看，月亮都好清楚。”
“那肯定是因为我太想你把月亮都想圆了……”
江樵莫名怀疑沈若爻的脑袋是不是被雪花填满了，要不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话说回来，你还是第一次出长差啊。”江樵关了摄像头，似乎只是听，就能听到内心深处的回响。
“是啊，两个多月。”沈若爻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他心底，“而且单位说以后可能经常要出差……小江我好想把你装到行李箱里一起带走。”
“被迫异地了？”江樵无奈地笑笑，“猫儿子都想你了。”
“是诶，好久没见双双了。”
江樵把阳台门打开一条缝，冷风灌入房中，把探头探脑的猫逼退了两步，然后扑到江樵怀里，十分配合地冲着手机叫了一声。
“正说你呢。”沈若爻瞬间切换了一副逗猫的口气，“想我了吗？”
双双叫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江樵。
江樵抱着猫回到屋里，一松手猫就跑没影儿了。沈若爻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于是用于刚刚极其相似的语气叫了声：“小江？”
“嗯？我在的，猫跑了，估计睡觉去了。”
不对啊他叫猫的口气怎么和叫我的口气一样他把我当什么了……江樵后知后觉想到。
“时间也不早了，小江你也早点休息吧。”
江樵看了看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长：“好，你也找个地方睡一下，晚安。”
“归期未定呢这怎么睡得着啊。”沈若爻放轻了声音，“晚安小江。”
“其实我也……想你想得睡不着。”江樵盯着“通话结束”四个字半晌，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好傻。”
可是睡不着是真的，想他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江樵冲了袋速溶咖啡，然后全部倒进了下水道，重新接了杯温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本周第三次干这种事了，再来几次就快成条件反射了。
越到他快回来的时候越心神不定啊。
其实仔细一算，他们在一起之后，好像还真没分开那么久过。有什么都能相互迁就解决，唯一一次分开超过三天还是因为他俩吵架，他很没骨气地跑到刘述扬家躲了三天，最后沈若爻差点就报警了刘述扬才告诉他的……
都是些什么傻事啊。江樵把它抛到脑后，给趴在枕边睡熟了的猫顺了顺毛，洗漱完靠在床头看书，没多久就有了些许困意。
11：52。
沈若爻在难过些什么，他当然知道。
圣诞节还有八分钟就过去了。
秦岭淮河以北的那个人握着手机，等0：00的第一秒。而他只是想，一定要及时回复他的爱意。
可是人真的很奇怪啊，想睡的时候死活睡不着，不能睡的时候又困得不行。
眼皮怎么不由自主就合在一起了。这是江樵睡着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因为靠在床头睡得不太舒服，奇怪的梦就出现了。
比如什么刘述扬唱摇篮曲哄他睡觉，唱到一半沈若爻推门而入说他绑架了沈钰孚，要直系亲属去解救……总之各种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来露了个脸，构成了支离破碎的梦境。
由于姿势实在不对劲，江樵4点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能睡那么久也是个奇迹。
有点头疼。
他第四次浪费了一袋速溶咖啡，然后坐到了书桌前。
手机屏幕就这么亮了一整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江樵把它放在床头充着电。自己看着看着书，差一点就忘了这一茬。
6:30的闹钟响起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庆幸。
江樵在地铁上刷了会儿手机回了下消息，今年的生日也和往年一样比较平静。
稍微有点奇怪的大概就是没收到沈若爻的消息……
不过对于这个生日，他是觉得没什么，倒是沈若爻看得更重些。
其实不过生日也没什么的……江樵这么想着。
不过也不会和沈若爻说，不然显得情商很低。
看着一中的大门越来越近，江樵排除了杂念，一路和早到的安保清洁人员们打了招呼，一如既往地最早来到办公室开了门。
“江老师。”课代表鬼鬼祟祟的跟了他一路，把办公室门推开一条缝，“今天是你生日吗？”
“嗯？”江樵回过头拉开门，“什么事？”
“就是……就……”被他这么直白一问，课代表还突然不好意思了，声音逐渐变小，“生日快乐……”
“谢谢。”江樵看着他笑了笑。
课代表也神秘一笑，溜出了办公室。
江樵给沈若爻发了条消息，半天没有收到回复。
或许在飞机上？
似乎这样想就不会有那么烦躁了。江樵和谢千晟问了声“早”，然后收到了一句敷衍的“生日快乐”。
“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谢千晟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态度有些随意，重新又凑上来问了一句。
“请食堂？”
正有此打算的谢千晟：“……”
“没事啦，一个生日而已嘛，当平常过就行了。”江樵笑着安慰他。
谢千晟不依不饶：“生活还是要多一点仪式感。”
“那就一起吃食堂吧。”江樵整理整理教案，“我去上课了。”
然后一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江老师生日快乐”大字。科代表很会来事地带着全班起哄，江樵一面觉得有点尴尬，一面又是满满的欣喜。
然后毫不留情地擦掉了黑板上的字开始讲课。
下课之后课代表还紧追着他问能不能免作业。
江樵：“一套试卷，不能再少了。”
好家伙，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课代表这么想着，垮着脸走远了。
江樵数完两个班的试卷，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捞起了自己没写完的班主任工作总结。
谢千晟路过的时候盯着看了半天，只说了句：“我也还没写完。”
“那你看那么久干嘛啊，我还以为你看出什么了……”
“是有点什么……比如一段里面有三个错别字？江樵这不像你啊。”
“有点分心。”江樵改过了写错的字。
谢千晟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不过在共进午饭时他还是没忍住疑问：“沈若爻还没回来？”
“没啊。”江樵和一块夹不起来的西兰花较了半天的劲，放弃了它，“昨天的航班，因为大雪延误了。”
“那看来他想你想得把你心绪都搅乱了啊。”谢千晟开了句玩笑，“我说，你其实也没有那么不看重这个生日吧。”
“确实不怎么重要啊。”
“可是沈若爻觉得重要。”
江樵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也觉得他的生日很重要。”
我不是在说这个啊！谢千晟心底发出了咆哮，对自己认真一点就有那么难吗！
其实是沈若爻昨晚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可能赶不回去了，让他多和江樵聊聊天，让他开心一点……
可是我聊有什么用啊你看他笑的是不是有那么亿点假。谢千晟就差在和沈若爻的对话框里敲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点击发送了。
于是谢千晟见识到了他认识江樵三年以来他最心不在焉的一天。
一下班谢千晟就推着他走，到了地铁站说了再见才有机会给沈若爻发消息。
[星期四：下班了，除了心不在焉之外他好像还挺开心的]
[X：辛苦了]
[X：我到家了]
[X：我好想见他]
啧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又露出了欣慰的老父亲般的笑容。谢千晟的笑容逐渐无奈。
此时的江樵还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想着晚上吃什么，一边想着沈若爻怎么还不回他消息。
而被挂念在心上的那个人正在炸厨房。
猫在沈若爻脚边蹭了两圈，然后被他打飞的一团奶油吓跑了。
“对不起啊。”沈若爻对着食谱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然后被爪子上沾满面粉的猫踩了两脚。
他下午2点多回到家，都还没来得及歇一下就开始准备烤蛋糕，谁知道这玩意儿那么难弄……沈若爻把烤糊了的三个蛋糕和洒在地上的半袋面粉扫了扫，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看时间小江差不多要回来了……沈若爻抓紧最后的时间和形状奇特的蛋糕胚以及到处乱飞的奶油斗智斗勇，做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放在餐桌上，还不忘去换身衣服。
江樵打开家门的时候还以为厨房遭贼了。
所以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的时候惊吓远多过了惊喜。
“小江。”
“我好想你。”
一句话沉沉地落到了他心里，抚平了慌乱的心绪。江樵回过身去，轻轻地在沈若爻嘴角烙下一吻：“我也是，我好想你。”
沈若爻凑到他面前，在江樵的嘴唇上点了两下，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头发长了不少。江樵摸着他的头想。
分离时总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相隔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可当那个人回到身边，抱着他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用说明，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抱紧他。
用一个绵长的吻占有他。
用所有不尽人意的苦难交换此时的片刻安宁。
亲吻来得热烈又嚣张，江樵回应着沈若爻言语之外的那份情爱，一如初见时的轻狂少年。
他想，那就永远像个小朋友吧，无论过多久，都做我怀里的小朋友。
好巧，沈若爻也是这么想的。
“小江我给你带了礼物——”两个人好不容易从纠缠不清中分开，沈若爻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粗糙包装的礼盒，“因为一直在忙……这是最后在机场买的。”
打开来是形态不同的三个猫咪摆件。
“你，我，双双。”沈若爻指着介绍完还有点脸红，“像吗？我觉得挺像的特别是小江你……”
双双跳上来，精准地碰倒了“沈若爻”那只猫。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沈若爻无奈地扶起摆件，然后一点点靠近了江樵，把头抵在了他肩头，“我迟到了，生日快乐小江。”
“可是我想抱着你，再来告诉你。”沈若爻沉下声，“每一天都是特殊的，昨天是不一样的特殊，当然今天也是。或许是因为我喜欢让生活有些仪式感，才总想把每一天都过得隆重……”
江樵亲了亲他的脸颊：“才没有迟到。”
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哪怕我自己不是那么重要，可如果和你在一起的话，每一天都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因为你在这里，就够了。
一切不必言明的都藏在时间流过的痕迹中，源源不断地为生命增添着绚丽的色彩。
大概是分开太久了，江樵干什么沈若爻都要粘着他，喋喋不休，一如往常。
“我要做饭了。”江樵松开沈若爻一直拉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若爻偏要来厨房添乱：“小江我昨晚梦到你了。”
“嗯？梦到什么了？”
“小时候的江樵，初中的江樵，高中的江樵，大学的江樵，工作了的江樵，每一个我所没有见过的江樵。”沈若爻顿了顿，“就好像，我真的陪你走过了每一段人生旅程。”
“当然也包括现在。”沈若爻灿烂一笑，“是我一直想，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最初遇到的江樵，已经是最好的他了。”江樵夹了一根青菜塞到他嘴里，“再早一点再晚一点，都不会像现在那么好。”
沈若爻嚼吧嚼吧：“你没加盐？”
“天干物燥，给你降降火。”
“那就加点糖好了。”沈若爻突然靠近，在江樵嘴巴上“吧唧”了一下，“味道不错——对了小江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家喝咖啡啊……”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江樵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泡完都倒了。”
沈若爻姑且相信了他——实际上，他怎么说沈若爻都会相信的。
话题的转折在江樵看到那个造型奇特的蛋糕之后：“那是什么……”
“小江小江你许个愿嘛。”沈若爻莫名有点慌。他手忙脚乱点上了蜡烛，把蛋糕推到江樵面前，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江樵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
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他想。
我大概……什么也不怕了。
如此虔诚。
沈若爻的注意力逐渐从蛋糕上转移到江樵认真的侧脸上，他盯着自己爱的人，他似乎不像在许生日愿望，倒像是在进行什么郑重的祷告。
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人的目光，江樵睁开眼，和沈若爻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一起吹灭了蜡烛。
当然蛋糕是肉眼可见的不能吃。江樵把它丢进垃圾桶时，嘴角都还若有似无地挂着微笑。
“小江你再笑下去我真的要以为你在嘲笑我了……”沈若爻弱弱地说。
“我好开心。”江樵蹭了蹭他的侧颈，“被人放在心上……真的很幸福。”
“因为你值得。”
“我说过很多遍，但是小江，你真的值得。”
我所有的爱意都因你而起，向你而来。
不止今天，每一天，都被爱赋予了重要的意义。
我们明明活在每个瞬间，却还是不由自主会去想永远。
永远。
永远。
到不了的彼岸才是永远。
可是我仍坚信，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永远。
“你的目光胜过黑夜最亮星芒 陪我看莺飞草长
走遍山川 越过海洋 再分享 细水流长”
“爱是心底最可靠信仰 它会给彼此力量
等待地久和天长”
——《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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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歌词来自RaJor的《小夜曲》~
小夜曲要弹给喜欢的人听*⸜( •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