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赫的问话,说实在边泊贤不想回。
可裴恩娜出来了。
因为刚刚的反胃和呕吐， 她的脸颊愈发红润， 眼睛里漾着还未消失的水意：“谁啊？我好像没叫人打扫。”
许是听到了隐约的裴恩娜的声音,或者是边泊贤太久没出声，宋仁赫又开口了：“开门。”
这下不用他回答，她也知道了是谁。
“仁赫前辈？”
不自觉地，和边泊贤对视一眼,收获了他肯定的点头。
“前辈,我得的是新冠,有传染性。”
“我知道，没关系,开门。”
裴恩娜沉默两秒,径直上前。
宋仁赫这人非常执着,如果她不开，可能会一直在外面站着。
指尖即将触及门把手的瞬间,她忽地感觉胳膊被人握住,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
本就晕晕乎乎的裴恩娜眼前黑了好几秒,站稳时,背部抵在门和墙壁的夹角，脑后还垫着边泊贤的手背。
“凭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地进来？”
边泊贤离得很近，微微倾着身,往日无害的眸子此刻紧紧地攥着她，像是回到了她摔跤受伤强制性为她上药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裴恩娜不得不尽量向后退。
一只胳膊被他握着压在墙壁,她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但丝毫推不动。
平日里力气就不如他，更何况她在生病。
“前辈……”
裴恩娜低声唤，又再无法多说一个字。
她找不到反驳的依据。
裴恩娜几乎没违背过的宋仁赫的什么要求,所以刚刚下意识地就要去开。
虽然除了制作，他也没对她要求什么。
“你先放开我，仁赫前辈——”
那四个字一出，就像触到了边泊贤的逆鳞，他忽然又向前挪了几公分，距离几乎压缩至可以忽略不计。
裴恩娜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弓弦，视线从他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他的唇瓣两秒，又忽地偏过头。
因为在发烧，她的呼吸灼热，卷着清新的甜香，白皙的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唇瓣，咬出了一道陷进去的深痕。
看似在摆烂不想再与他沟通，实际非常紧张。
“漱口水是葡萄味的。”
裴恩娜倏地抬头，像只被踩了尾巴即将炸毛的猫。
毫无缘由的，边泊贤心气一下就顺了。
他放开她，退后的时候，还帮她揉了揉被他攥红的手腕。
然后被裴恩娜瞪了一眼。
……
宋仁赫还是进来了。
小姑娘状态差得显而易见，刻意藏在侧后方的左胳膊，白皙的皮肤染着淡淡的粉。
在刚刚没有为他开门的几十秒，他们在做什么呢？
宋仁赫气压极低，看向边泊贤的眼神淬着冰，手指紧握成拳。
被凝视着的人一点压力也没有，转了转有些错位的手表，淡然回视。
如果不是裴恩娜站在中间，他们估计会打起来。
“前辈，你怎么上来的？”
听见裴恩娜的问话，宋仁赫这才看向她：“我在这儿订了房。”
“……”
非常简单粗暴但又很有用的做法，而且他不像边泊贤，开个房被工作人员指指点点。
“发烧好点了吗？”
宋仁赫伸手抚上裴恩娜的额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边泊贤就隔着西装攥住了宋仁赫的小臂，想要阻止他。
接着又迅速被甩开，两人对视时，劈里啪啦的火焰四起。
“你俩能消停点吗？”
裴恩娜今天才算明白之前边泊贤和宋仁赫为什么总是针锋相对。
虽然知道根源都在她，但她今天实在难受，没有精力给他们做调解员。
“前辈，你得过新冠了？”
“……没。”
第一次的，宋仁赫听见裴恩娜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和他说话。
“新冠很像闹着玩吗？”
听见“没”字，她的瞳孔猛地放大，接着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手将他向外推。
“我想和你聊聊。”
他们都看准了她生病好欺负，这位也纹丝不动。
“前辈，新冠传染性很强。”
“要传染，现在我已经中招了。”
裴恩娜彻底哑然。
和宋仁赫僵持了一会儿，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边泊贤这次倒是很体贴地为他们两个留了空间，没有跟进去。
*
“前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宋仁赫刚刚只说了他能进来是因为在这里订了房间。
“李成柱说的。”
卧室有点凌乱，能看出小姑娘住进来的时候着急休息，没怎么收拾，行李箱还敞着放在地上，堆了些她穿过的衣服。
“李成柱老师？”
裴恩娜有些疑惑，他和宋仁赫有什么关系？如果她没记错，公司前两天还在和CJ谈判收购，怎么他们私下还有交流？
“嗯，韩俊浩跟他说了你的住址，所以他知道。”
“前辈和李成柱老师关系很好？”
见裴恩娜还是没明白，宋仁赫给她掀开被子，示意她不要站着：“CJ收购SM，是李成柱的提议。”
裴恩娜：？
她完全懵了，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李琇满作为SM娱乐最大的股东，另外创立了一个制作公司，由他百分百控股，并与SM签订专属合约，这个制作公司几乎承包了SM所有的专辑制作。”
“每一张专辑售卖所得，李琇满不仅可以以SM最大股东的身份获得分成，还能通过这个制作公司获得制作费。”
“这只是其他公司不满他的原因之一。”
裴恩娜虽然没学过商业知识，但也听懂了大概。
令她吃惊的是——
商业居然可以这样玩；
李成柱是李琇满的侄子，却在背后默默筹划如何推翻他；
这些事不应该是机密嘛，但宋仁赫一点都不避讳对她讲。
“李琇满股份最多，其他股东没办法单凭自己的力量推倒他，只能寻求外部资本介入。”
“而SM作为娱乐公司的龙头，产业链非常完整，对想要扩大娱乐版图的CJ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一拍即合。
他试图收购SM，不是因为她，而只是因为李成柱的请求，以及对CJ有利可图。
裴恩娜刚要如释重负，就仿佛被宋仁赫猜透了心思：“虽然是他提议，但我想收购SM，确实有私心。”
话音落下，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
裴恩娜：“……”
差点落下的心悬而又起，她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躲进了被子里。
卧室里开了微微的冷气，四肢有些无力，一直强撑着的身体感受到温暖才好些。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未来的前途命运，交给别的公司我不放心。”
“SM和平不了多久，CJ这次收购不成，即便下次我们不插手，KAKAO也不会放过这块肉。”
“公司动乱，影响最大的是艺人，什么专辑发行，mv拍摄，都会无限期地向后拖。”
宋仁赫已经将利害关系梳理得十分清楚。
他坐在她床边，帮她揶了揶被子角。
“恩娜，来我身边吧。”
“我知道你一直努力是为了什么。”
“不论是什么样子的歌曲，不论是中国、韩国，还是美国，只要你想开拓的世界，我都会帮你完成。”
宋仁赫伸出手，帮裴恩娜拢了拢耳侧的头发。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没避开。
一直努力为了什么……
他知道的版本可能是为了出道，为了梦想，可实际上，她只是为了活下来。
开拓的世界……
未来还要不要留在歌谣界，发行什么样的歌曲，她其实还没想好，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样，爱豆的世界太过辛苦。
“只是因为我是前辈一手培养出来的？”
听见裴恩娜的问话，宋仁赫手一顿。
“你以前都不会问这种问题。”
“是因为他吗？”
这个“他”，不用想，指的肯定是外面那位。
“跟他没关系，泊贤前辈……今天只是给我来送补汤和小零食。”
虽然话题在边泊贤身上岔开两秒，但裴恩娜和宋仁赫谁都没有忘记她的问题。
“如果我说不是呢？”
“……”
果然。
裴恩娜在被子下捏紧了床单。
“前辈是什么时候对我……？”
宋仁赫眼神移向别处，似乎在认真地思考问题，过了半晌，才又诚实地答：“我不知道。”
一开始因为她很努力，很像当初的自己，所以才有意无意地偏向努力的孩子；
只是这份偏向，不知何时变了味道，最终变成了偏爱。
他渐渐容许她打破自己对外垒起的砖墙，无论做任何事，得到了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都会想起她。
“前辈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对于我来说，从一开始，就只是老师而已。”
“我尊敬你，把你当作学习的目标，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宋仁赫其实早就知道答案。
甚至在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秒，就仿佛预知了结局，即便知道了结局，却仍想试一试。
她的每一次舞台，每一次唱歌，每一个作品，都有他的影子。
也许，大概，会不会……她可能对他也有那么一丝丝不同的情感呢？
这一刻全部落空。
宋仁赫仍然注视着裴恩娜。
看向她的眼神由心疼慢慢变得纠结，直至一片静默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