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裴恩娜要先去TigerJK那边, 宋仁赫并没介意，只说让她看情况，如果实在走不开, 可以不过来。
她想回“会尽力赶过去”, 恰好工作人员敲门让去后台, 就暂时收了手机。
TigerJK为禹元载制作的歌曲名叫《又》，开场就是hook。
台下的观众不知道裴恩娜帮唱, 清泠的女声响起，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 接着齐刷刷抬起头，望向聚光灯之下。
她穿着黑色的吊带丝绒长裙, 不是造型师准备的衣服, 只是自己的私服, 简简单单格外修饰身形, 大波浪垂在肩头, 镜头推过来时，并没看镜头, 只是闭着眼睛仔细听着耳机里的伴奏。
[是因为不懂爱我的方法，才变孤单的吗？]
[独自下的结论, 能否成为答案？]
[我能否代替疏远的人群, 时机来临时，说出我的心。]
一段结束, 睁开眼睛的刹那，镜头收回，画面虚幻一瞬，特写给了禹元载。
“Enna！我刚还在想是谁！好好听！”
“开口我就听出来是Enna了！音色太熟悉了！”
“让Enna来开场好犯规！”
禹元载rap的时候，裴恩娜就站在旁边跟着打节奏。
她的位置在台侧, 下面也站了不少观众，有人试探着伸出手，惊喜地收到了回应。
但很快，又被禹元载写的歌词吸引了注意：
[冒牌和冒牌相遇，就会成为两个真货。]
[各自和各自生活，还需要什么哲学。]
[这夜和那夜不同的话，我们为何要聚在一起生活。]
[没有这城市的星星，那照亮夜晚的到底是什么。]
起初看这词的时候，裴恩娜以为他失恋了，后来仔细品了品才觉得不对，好像是在诉说自己因为太过“独特”而陷入的难熬的境地。
因为，同样的歌词，在不同的部分又变了：
[希望虚假与虚假交织，也是两个虚假。]
[希望我们各自生活，也不失哲学。]
[希望就算此夜和彼夜不同，我们真的是我们。]
[希望照亮这个黑暗都市的，是这个夜晚。]
主题应该是不论任何时候，都应该坚守自己。
不过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音乐的意义就是不论什么样经历的人都能通过旋律找到共鸣。
当禹元载发泄似的说唱结束，裴恩娜的副歌又起，也将全场观众的情感推向了高潮。
彩排的时候，权愅就明白她为什么选择TigerJK了，也许真的因为他是前辈，也许……是因为这首歌真的好听。
裴恩娜擅长直击灵魂的歌曲。
显然仁赫哥也明白，所以不是他在她那里没面子，而是他在他那里没面子。
……
相同的歌词元素，传达了完全不同的内容，从彷徨到坚定，情绪逐级递进。
再搭上裴恩娜的vocal，TigerJK毫无意外地赢了朴载范。
“这个rap语速好顶。”
“感觉芋圆仔(禹元载)真的投入到了歌曲里面。”
“这哥从开始海选开始郁结到现在，如果夺冠会开心些么。”
“vocal太绝了。”
“恩娜唱抒情歌的时候简直如鱼得水。”
“感觉比出道的时候技巧还灵活，而且年纪这么小，歌声里怎么有这么丰沛的感情。”
丰沛的感情。
很简单，只要想一下死的那天就好了。
裴恩娜问过系统0016，如果自己完不成任务，会再次经历一次车祸还是直接人间蒸发。
答案是，再次经历一次，然后魂魄蒸发。
——好狠。
无法动弹，无法挣扎，只能迎接死亡，清清楚楚地看着，与身边的人分离，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痛苦？也许只能被迫在无奈中释怀，用“人固有一死”的理由安慰自己。
下了台后，裴恩娜又想起了这件烦心事，情绪低到了极点。
韩俊浩以为她还没从歌曲里走出来，就没管，结果谁成想，一直到和TigerJK聚餐，这小姑娘还很反常。
禹元载今天赢得漂亮，但队伍里其他选手有淘汰的，所以喜忧参半。
TigerJK安慰淘汰的选手，从自己去美国学习hiphop开始讲起，又描述了不少回国后的“艰难险阻”。
明明只是上了年纪的男人酒后的絮絮叨叨，裴恩娜却听得特别认真，还不时附和——
“从零做起真的很难，想一想，前辈回国的时候，韩国都没什么人玩hiphop。”
“想要完成一些目标，确实要有选择地舍弃很多东西。”
TigerJK不知道裴恩娜说的是完成任务这回事，见小姑娘这么“有深度”，觉得简直遇到了隔辈知己。
于是，拉着她多喝了几杯。
韩国女生喝酒如家常便饭，所以知道裴恩娜已经成年后，大家都默认了她能跟着一起喝。
只有韩俊浩忧心忡忡。
姜勇跟他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过小姑娘喝醉后的“珍贵”影像。
“恩娜，恩娜？”
“嗯，欧巴。”
“还去不去宋制作人那边了？”
“宋什么？”
韩俊浩上前提醒时间，已经和前辈、禹元载聊得十分投机的裴恩娜有点迷茫。
但马上就想起来，宋仁赫也许在等着。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接着立即起身，和TigerJK告别。
“哎呦这才聊了多久，再坐一会儿也不迟。”前辈依依不舍。
“改天！前辈改天我请你！”裴恩娜一边许下基本不会履行的诺言，一边退出了屋子。
赶紧前往下一场。
幸好她打去电话问的时候，他们还没结束。
裴恩娜被服务生领进权愅和宋仁赫包下的烤肉店二楼，自觉地先道歉来得太迟，然后坐在全场她最熟悉的人旁边。
清新的果香卷着微微的酒味，宋仁赫蹙起眉：“喝酒了？”
“一点点。”她谦虚。
什么酒？喝一点点就能面颊红红，眸子潋滟，连翘起的眼尾都染着绯色。
裴恩娜早换掉了演出那身黑裙子，更日常的灰色吊带外罩了件小衫，长发也扎了起来，只有几缕发丝软软地搭在耳畔。
“本来都要散了，既然恩娜来了，就再加些肉吧？”
裴恩娜：？
TigerJK前辈那边吃的也是烤肉！现在她闻味儿都有点不舒服，居然还要加肉！
头摇的像拨浪鼓。
权愅：“别客气，再——”
宋仁赫：“女爱豆这个点不应该再吃东西。”
同行的rapper望向裴恩娜的眼神立刻转为同情，只有她自己松了口气。
“都出来了还管这么严。”
“那我要是想让恩娜唱我专辑的先行曲，是不是也要跟您申请？”
宋仁赫抱手考虑了几秒：“那你得问她。”
权愅立即看向裴恩娜。
小姑娘眨眨眼睛：“前辈得问SM，我没权力的。”
说着，又看向韩俊浩。
韩俊浩：……不是，他什么时候成为SM的代言人了？
“事儿确实可以考虑，公司那边也得商量，微微有点难办，不过Dean和公司有过往交情，估计不是不可能，这样，我尽力试试~”
权愅：=_=说了跟没说一样，废话文学。
“不管，”他踢踢宋仁赫，“你和恩娜欠我次合作，得补给我。”
“前辈，”不待宋仁赫回答，裴恩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脖子上的纹身哪儿纹的？”
“你想纹身？”权愅讶异。
“不行。”宋仁赫斩钉截铁，语气同刚刚说不准她晚上吃东西一样。
权愅：“……”
权愅：“你看，你老师不同意，他太吓人了，所以我不敢告诉你呀。”
酒精壮胆，裴恩娜凑过去：“是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差点把我赶出SM呢。”
“整天面瘫脸，我在SM的时候，他就那样。”权愅也倾了倾身体。
他俩不挨着，中间的宋仁赫无奈地被迫向后靠，任由某两只当着他的面“悄悄”说坏话。
不过，什么叫……第一次见面？
他明明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特别温和地上前询问她有没有兴趣做艺人。
可奇怪的是，无论宋仁赫怎么回想，他能记住的当时的场景，只是她漂亮且明媚的笑颜。
更深刻的记忆，好像确实是从她刚刚说的“劝退事件”开始的……为什么？
宋仁赫注视了裴恩娜片刻，目光移向她手边的酒杯。
——是了，小姑娘可能喝多了，才口误，他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吧。
一旁的韩俊浩连酒杯都不敢碰，要送艺人回家，当然不能酒驾。
做经纪人太难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当普普通通的朝九晚五固定时间打工人。
……
饭局结束，韩俊浩先把宋仁赫送了回去。
他开车来的，但被权愅拉着喝了酒，没办法开回去。
“楼上有蜂蜜，你俩上来喝一杯？”
韩俊浩看看小区周边的环境，静谧沉郁，但该有的路灯都有，刚刚进来时，保安非常严格地问了他们是哪栋住户。
这里的房子，他努力几辈子都买不起。
出于好奇，韩俊浩带着裴恩娜下车了。
宽大的平层，灰色调为主，装修简约冷淡，摆的物件不多，只有一两个他看不懂的线条流畅的艺术品。
最特别的是，客厅一面墙壁是嶙峋的岩石样式，吊灯还设计成了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被坑洞和山脉覆盖，灰白色的光亮微暗，寸草不生，极其荒凉。
很符合他一贯的人设，却又让人不由得觉得孤单。
“宋制作人，你这装修确实高级，但就是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温暖。”
宋仁赫家没有女式拖鞋，韩俊浩和裴恩娜穿的都是他刚拿出来的新拖鞋。
“有吗？欧巴，我倒是觉得挺舒服的。”
有的人喜欢沐浴在阳光下，有的人青睐熟睡在暴雨中。
她两样都喜欢。
裴恩娜觉得，如果她是独居，大概率也会这样装修。
——无人的周末，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在干净整洁的环境中看本书，想想就很舒服。
不过大概率，想象是想象，她估计会开启电脑，来一天惊险刺激的PUBG。
“我也觉得舒服。”
宋仁赫端着两杯加了柑橘干的蜂蜜水走过来，垂眸看看裴恩娜的衣服，同样的灰色，让她的存在看起来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像本就该待在这里的。
蜂蜜水清甜，沿着喉咙一路暖到胃，她不禁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喟叹。
他终于明白，粉丝热衷于猫塑她的原因了，这个样子配上毛茸茸的猫耳朵，确实会让人心软。
韩俊浩没察觉宋仁赫注视着裴恩娜的微妙视线，只摇了摇头。
可能是……他有家庭的原因？所以更倾向于温暖的装修。
两个单身狗，喜欢这房子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