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砰————！！”
茱蒂咬牙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男人苍白的手臂，穿过最后的符咒被按压的位置，在上面留下一个血洞。
她本以为这一枪能打出对方不久前刚刚埋入血肉的龙符咒，但是子弹穿过皮肤，只飞溅出一串艳红的血，丝毫不见任何异物的痕迹。
卡斐甩了甩手臂：“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这样是不是有点越界了。虽然是我先炸的门。”
茱蒂在震惊中感到一丝让人哭笑不得的荒谬：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玩梗！
“堵住所有出口！”詹姆斯瞬间反应过来，下令道，“瞄准他的手臂！找机会射击！！！”
瞬间，基地内竖起一排枪口。
“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卡斐笑道。
他站在原本用来放置符咒的保护柜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一圈枪口。
无论是被十三区安保系统自动操控的长枪，还是被FBI探员、十三区防护队牢牢捏在手里的手/枪，都谨慎地随着他的动作调整角度，如临大敌。
他等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回应。
卡斐颇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也太无聊了。要是你耳麦对面那位在，还能和我聊聊天。”
“说话不过是你用来转移注意的手段而已，在危险解除之前，我们恐怕没有心思和你闲聊。”FBI的指挥官詹姆斯表情严肃，“你只有一个人，现在立刻举起双手，要不然我们就要采取强硬措施了。”
他说完都感觉这番说辞，在对方刚才强大到可怖的自愈能力面前，显得格外微弱可笑。
但站在高处的黑发男人却甩了甩手，真的将双手举高，置于两侧，漫不经心地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这样满意吗？”他笑了笑，神情轻松，“看在你陪我聊天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提个醒。”
“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詹姆斯眉头重重一跳。
一阵冷意从背后窜上，他低头看去，一只青灰色的手从后方伸来，牢牢攥住了枪口。
对面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詹姆斯略微抬头，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见对面包围房间的每个FBI探员背后，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们’如同复制粘贴一般，无论是长相、身高、甚至姿势都没有丝毫差异，高挑均匀的身体被黑色忍者制服包裹，裸露出的皮肤皆呈现一种非人的青白色，眼睛血红，发着微暗的光。
“……黑影兵团。”布莱克警长低声道出这个名字。
‘黑影兵团’从侧后方握住在场者手中的枪支，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发力，将枪/管朝着上方用力拧去。
“砰砰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瞬息之间轰炸而出，子弹全数射向十三区的墙面，在两侧专门用来攻击敌人的炮筒协助下，让上方的墙体轰然倒塌。
………烟尘腾起。
未落尽的雨水从正中间天花板被轰开的圆心洞口滴落而下，淅淅沥沥，随后形成连绵的雨幕。
卡斐站在雨幕正中间，伸手接住了雨水。
“咳咳……咳…………”茱蒂在一片狼藉中扶着混泥土板站起来，她将被黑衣忍者松开的手枪枪/口警惕地对准身侧。
半响，金发女人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秀。”
她戴着的眼镜镜框右上角位置，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感应器在发出细微的闪光。
“……我看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麦内传来。
……
【395】
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挟着一根烟。
他坐在房间里，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屏幕发出微暗的光。
夜间冷彻的风透过窗户，变得清凉温柔，让烟头位置的火苗迅速燃烧着内芯，短短一会儿已经快烧至末尾，挟烟的男人却无知无觉。
他墨绿色的眼睛落在屏幕上，刚才浓烟和灰尘退却，画面随着监视器携带者站起身的动作而不断晃动，最终又区域稳定。
黑影兵团唯一的目的只有破开上方的防护，打开一条通向外界的路。
做完这一切，他们不顾周围重新站起来，戒备地用枪口对准自己的FBI探员，在原地站立，然后又在同一时间，朝着正中心位置的黑发男人单膝跪下。
非人的生物做出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却又将右手向上至于心脏位置，如真的有思想般忠诚、恭敬地朝向卡斐的位置，沉默地垂下头颅。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能让人血液都战栗起来的场景。
黑发男人站在中间，雨水润湿了黑发和肩膀处的衣服。
他还维持着举着双手的投降姿势，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一切发生后，显得有些像是嘲弄。
刚才的爆炸和子弹轰鸣切断了十三区的电路，所有灯光熄灭后，只有被破开的天花板从外洒下分不清来自哪里的些许光亮。
落下的雨水在光影中犹如流动的银线，以黑发男人为中心，划出一道明亮的帷幕，只有他浸在月光中。
像是剧场里被聚光灯照亮的舞台中心。
高高在上的，肆无忌惮的。
游刃有余，又傲慢。
黑发男人略微歪了一下脑袋，雨水顺着黑发滴落而下，他灰蓝色的眼眸是整个画面中唯一一抹亮色，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环视过一圈后，轻飘飘地和屏幕外的FBI对上。
“晚上好。”卡斐笑着做出口型，显然知道在茱蒂眼镜后方，有另一个，隔着屏幕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伸手，同那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影兵一样，将左手贴在了自己心脏位置。
……如果他也有心脏的话。
那片皮肤赤井秀一曾经亲手触摸过，冰冷、无瑕，隔着薄薄一层血肉，下方是一片空洞和寂静。
心脏对于他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在人类的文学作品中最被赋予各种色彩的核心器官，以至于在卡斐做出这个动作时，都像是怪物对人类的一场拙劣的模仿秀。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朝着微型摄像头的方向微微欠身，黑发顺着动作扫下，在某一刻和他脖颈上乌鸦的羽翼交错在一起。
和黑影兵做着这个动作时展现出的气质截然不同。
卡斐抬头冲镜头微笑，俯身时如同在舞台中央谢幕的演员。
三道黑影从地面浮现。
在此时出现的黑影兵左右分布在卡斐与摄像头连接起来的直线上，他们面朝赤井秀一，伸出更靠近摄像头位置的那只手，手心里捏着衣服披风的一角。
随着动作，蝙蝠翅膀一样的布料将画面中卡斐层层挡住，等最后一个、离他最近的黑影兵也随着影子消失时，卡斐原本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赤井秀一伸手，将已经快烧到他指腹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现在该怎么办。”茱蒂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
他闭了闭眼睛，脑内忽然浮现出大都会的人间之神，和哥谭闪烁的蝙蝠灯：“继续按照计划行事，我会先去一趟哥谭……这不是我们现在能单独对抗的力量。”
.
【396】
美国，旧金山。
“我就知道——！”陈龙提高声音，“我在飞机上就说了，他手臂上出现了符咒的纹路。”
“老爹当时也说过了，只有恶魔才能融合符咒！”老爹拔高声音，伸手在他额头上用力抽了一下，“如果他是人类，就算和这个人说的一样，把符咒塞进了身体里，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听着就很疼。”争吵中，小玉呲牙咧嘴地伸手搓了搓手臂，“但是他上次给我吃了板栗，龙叔你也吃了。”
“小玉，给……”
陈龙的日常教育被旁边的金发男人打断：“小朋友，恐怕不能用吃板栗这件事来判定对方是不是好人。”
小玉撇了撇嘴：“好吧。”
“抱歉各位，现在恐怕没有时间争这个了。他如果想放出所有的恶魔，肯定回来找你们。”安室透看了一眼时间，语速很快，“你们现在得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老爹皱着眉头，不太情愿扔下自己的古董店，但在陈龙的劝说下只能作罢。
他装好行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哎呀——！特鲁呢？我不是让他去泡茶，再去把那几本魔法书拿来吗？”
“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没有看见他了。”陈龙伸手挠了挠头，又大声喊了几遍对方的名字，没有回应。
小玉指了指门：“好像也没有人出去。说不定他是在书房里睡着了。”
“我就说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特鲁！”老爹放下行李，朝着书房方向大步走去。
安室透短暂地抿了一下嘴，他从腰侧抽出手枪，迈步跟在一行人后方。
书房就在古董店内侧，距离不远，老爹打开门，在刚推开一条缝隙时，就看见特鲁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因为沙发太过窄小，他半个身体还落在地板上。
特鲁双手交叠在胸口，呼呼大睡，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因为体型太过庞大，像一座小山。
“哎呀——！我就说他是……”老爹的声音随着逐渐开至最大的门停住。
他睁大眼睛，惊异地朝着内侧看去。
金发黑皮的男人也立刻抬手，手/枪枪口正对着前方，在看清屋内景象时，他的额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他是怎么进来的——没人知道。
书房内部，高挑的黑发男人坐在一把宽大的木椅上，双腿交叠。
他端起茶壶，在给客人准备的精巧茶杯上方略微抖动手腕，茶水顺着壶嘴流入杯中，溢出一股微苦的茶香。
即使被这么多人盯着，那人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滞，把悄无声息地入侵别人家这种事情搞得冠冕堂皇，跟自己是被邀请来的一样。
卡斐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好茶。不好意思，我刚进来他就准备喊，为了不打扰到你们，只能先让他睡一会人了。”
他指了指旁边呼呼大睡的特鲁，神情轻松：“你行动力还挺快的嘛，这么短时间就能又联系上FBI，又目标明确地直奔这里，不愧是公安的——”
“zero。”
说出最后那个单词时，黑发男人刻意压低声音，话尾带着不知名的强调，让这个词的每个音节都粘连在一起，如爱人呓语般绵长。
安室透只是捏紧了手枪：“行动力快又如何，最后不还是没防住。”
卡斐发出一串短促的笑音。
他心情颇好的放下茶杯，笑眯眯地：“所以我很喜欢你嘛，也喜欢琴酒，刚才那些FBI紧张得半句话都不回我，只有你们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和我聊几句，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安室透偏了偏头，示意其他人躲在自己身后。
陈龙已经抄起趁手的武器，摆出了迎击的姿势。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威胁一下？”卡斐摊了摊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比如，现在就跟我走，否则就杀了你们，这种话？”
“是啊，这应该是传统流程。”安室透的枪口一直对准他胸口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打开地狱之门的！”老爹瞬间拔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气得跳脚，“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恶魔，要是它们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你以为打开地狱之门就能得到什么助力吗？它们才不懂合作的道理，你根本得不到什么权力，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在不久前和公安短暂的交谈中，他只知道会有人来找他开启恶魔之门，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将门口所有的恶魔屠尽，所以下意识将他做这件事的理由和圣主等同。
“啊，我好像忘记说了。”卡斐撑着头，脸上笑意退去，连眸子都显得冰冷，“我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地位、财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也同理。”
“至于无穷无尽的灾难。”
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干涸的血迹黏在袖口，变成和衣服颜色同样的黑，如果不细看，根本找不到血的踪迹。
“这个世界很无聊，每个人都像是一台机器。出生、学习，然后被按照那些学进去的东西，打磨成不同的形状，安装进世界这台更大的机器里。变得单调，无聊，又乏味。所以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我并不在乎。”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安室透走去，目光在老爹身上扫过，“还有，为什么你们觉得，自己不会被威胁到呢？”
“这句话我曾经和诸伏景光讲过，现在，也给你，还有你们讲一次。”卡斐笑起来，“要想威胁一个好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一个善良的人，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准则可以舍弃生命，难道这样就没有弱点了吗？”
他凑近一些，凝视着对方灰紫色的眼睛：“才不是呢，你们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从亲人、朋友，再到根本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全都是弱点。所以我说影视剧里的坏蛋不仅幼稚，还很蠢嘛，明明随便抓一个人都能让好人缴械投降，为什么非要在对方身上死磕下去。”
“现在是十点四十七分。”卡斐抬起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这样吧，你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要不要帮我打开地狱之门。特别是你，老先生。”
“给你们十分钟思考时间，当然，从四十八分开始，每过十秒。我就让我亲爱的武器先生，在市中心射杀一个人。放心啦，他枪法很好，子弹一下就从额头中间穿过去了，完——全不会疼哦~”
“反正都是陌生人嘛，你们也不认识，所以还是有充足的时间考虑的。”说到这里，他惊讶地‘啊’了一声，“话说多了，居然已经四十八了，我看看……六、五、四、三……”
“我会帮你打开那扇门。”老爹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无论什么后果，都是你要承担的东西。”
卡斐笑着摇头：“我就说好人最好对付嘛。”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他侧耳听了听，然后对其他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和我来吧。特鲁应该不到半小时就会醒，你就留在这里陪他好了。”
他在一行人警惕的目光中离开书房，在路过被陈龙护在后面的小玉时，停下脚步，低头说道：“毕竟陈龙肯定不会让老先生单独和我走的，对吧？”
卡斐弯下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麋鹿玩偶，上面还挂了一串钥匙扣周边，甚至还有一个装着麋鹿乐园年卡的卡套。
“抱歉，吓到你了。这个是补偿。接下来的事情，小姑娘还是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参与比较好。”他将玩偶放在小玉旁边，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安室透蹙眉算了一下时间。
他出现在十三区时两手空空，意味着这家伙在离开十三区前往古董店的路上，还有闲心去买只有在麋鹿乐园的超市里才能买到的周边。
陈龙呼出一口气来：“看来没有办法了。小玉，这次你真的得待在古董店里，看好特鲁。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