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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

  “别让他死了。”

  “知道了!”

  古怪的音调钻入耳朵,何奕铭奋力睁开黏糊的眼皮。

  许久未用眼,第一视觉是一团白雾,与此同时四肢百骸的神经慢慢活乏起来,烧穿胃袋的饥饿感不由分说袭击感官。

  白雾终于消散,何奕铭对准焦距,思绪一寸一寸回溯,最后停留在那只柔软的手上。

  何奕铭注意力很快被门外说话声吸引。

  他心跳如雷,强迫摒弃身体一切干扰,凝神听了一会儿。

  男女说话声音速度像倒豆子,语调类似南方地区的方言,何奕铭仔细辨认了一下,听不出是什么语言。

  无法从谈话中获得信息。

  何奕铭猛地呼出一口气,这动作几乎将他体内的力气全部带走。

  他开始观察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非常昏暗的木制房,木头因为潮湿腐成黑色,结构类似南方某些山村老木房,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腐朽气,闷湿黏腻。

  他手脚被反绑,一边脸颊紧贴湿滑发霉的木板,像一只被扔在地上的死狗。

  何奕铭学着电影主角挣动手脚,霎时,关节涌上一阵难以言语的酸麻。

  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疼痛,何奕铭麻木转动手脚,发现绳子绑得不紧,手脚有运动的空间,但像电影里主角一样挣脱根本没可能。

  这不是他第一次醒来,前几次还没睁开眼就被再次迷晕,一路上何奕铭只能感到自己是躺在车里颠簸。

  所以说,他根本不知道昏迷了几天。

  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来救他吗?

  一时间,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何奕铭心里泛起无限恐慌。

  这是什么地方?是谁绑了他?为什么绑他?

  在他的认知里,绑架距离他们生活很远,即便偶尔在新闻上看到,受害者也是孩童和女性,没想到他一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人会被绑。

  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有机会醒来,没有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人掏空内脏。

  何奕铭哈着粗气,注意力一直在外面。

  男女古怪的话音停止,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远。

  外面是两个人,何奕铭听到有一个人走了,还有一个人在外面。

  何奕铭闭着眼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人进来,松口气的同时仔细打量这间老旧腐朽的木屋,这屋子没有采光,只有浮着尘埃的黄色光线通过木头缝隙中射入。

  这间屋子有两层,屋顶挑得极高,中间一根房梁,两边横着十几根小木头宛如鱼骨,顶住一块块土灰色瓦片。

  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第二层,何奕铭从木板的间隙能看到下面裹挟着臭味的黑色物体。

  靠近木门的位置摆放一条缺一条腿的长凳,凳面磨得锃亮,但凳腿部分裹满油污。

  以何奕铭的高度,可以看到长凳边上还有一个布满灰尘的四方桌。

  再靠里面是一张铺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盛行的床单,被团的皱皱巴巴,何奕铭他姥姥家还在用这个样式的床单。

  何奕铭通过环境大概知道这是个很穷的山村,这间屋子连个电器都没有,只有积攒了主人几十年的污渍,就这条件,他暂时不用担心被人挖内脏了。

  门外不时传来看守人走动的声音。

  何奕铭大脑飞快运转,试图自己坐起来,真到使劲的时候,他才发现身体软绵绵的。

  他昏迷的这几天没有进食,导致连喘气都费劲。

  时间一点一点不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射进屋内的光束越来越弱。

  何奕铭听到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一个强壮的身影站在门口,光线一下子刺进何奕铭眼睛,许久没见过光亮的眼睛立刻眯起。

  何奕铭顶着刺眼的光线,看到一个壮硕的男人踏着沉重的步伐进来。

  他走的很随意,在看到何奕铭时,哼笑了一声,而后停在何奕铭脑袋前面。

  男人高大的身影和痞气让何奕铭感到无形的压迫感。

  他瞪大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双沾着泥土的工业鞋,目光顺着男人强壮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上挪,目光停在了男人拿的步木仓上面。

  顿时,何奕铭汗毛直竖。

  男人一直注视着何奕铭的小动作,看到他骇然的模样,用脚踢了踢何奕铭脑袋,像踢家里奄奄一息的牲口。

  知道牲口暂时还不能死,男人脚上收着力,但工业鞋碰到何奕铭前额,触碰的肌肤立刻回馈给大脑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心理的屈辱。

  从清醒的那一刻,何奕铭就清楚认知到,在这里他不存在作为人的尊严。

  何奕铭一声不吭,仔细用眼睛辨认这个男人。

  这是个长相粗狂的中年男人,眉眼有着挥之不去的凶悍,眼角到耳朵处有一条深色的疤痕。

  是他被迷晕前见到的那个和年轻女人起争执的男人。

  何奕铭垂下眼睫,敛下目光。

  男人随意踢了踢何奕铭,见人确实醒过来了,嘴上嘟囔了一句难懂的语言,挎着步木仓走了。

  过了约莫半小时,木门再次被粗暴推开,男人一手挎木仓,另一只大手包着碗大步走进来,而后拽起何奕铭脑袋,让他仰面向上。

  粗暴的手法几乎要把何奕铭头皮撕裂,何奕铭喘着粗气,勉强用腰腹的力量支撑起上半身。

  而后,男人不由分说捏住何奕铭下颌,粗暴地把碗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咕咚咕咚——

  何奕铭快速下咽,这食物的味道差极了,有着难以言说的口感,像粥又像糊,如果是平时他尝一口绝对会怀疑已经变质,但现在他饿得浑身没力,别说只是味道难吃就是真变质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咽下去。

  男人灌食物根本不顾及手里的人能不能及时咽下去。

  何奕铭来不及咀嚼,咽喉不停吞吐还是被有三分之一的糊糊顺着他下巴流了下去。

  “咳咳咳——”

  糊糊已经灌完,中年男人用何奕铭衣服擦了擦手,骂骂咧咧了一句,就往外走。

  “等一下。”咳嗽完,何奕铭嘴里发出干涩的说话声。

  中年男人脚步一顿,象征狠戾的刀疤上挑,“小杂种,干什么!”

  用的还是何奕铭听不懂的语言。

  何奕铭微微坐起身,直直望向男人,“我知道你会中文。”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他处境究竟如何,至少他不能坐以待毙。

  至少死也要死的明白。

  何奕铭豁了出去。

  中年男人颇为意外看向地上男人,男人长得很俊,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修长的四肢被向后绑着,虽然狼狈还是能看出这男人身材很不错。

  中年男人粗狂的眉毛皱起,声音裹着怒气,“说!”

  纯正的普通话发音。

  何奕铭被男人冲动的语气吼得心里一跳,他冷静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中年男人轻笑一声,他长得凶狠,笑起来非但没有和善,反而让人心里发寒,“这儿,是缅甸!”

  ……

  “事情就是这样。”梁如是心慌意乱说完事情经过,焦急追问,“警官,能找到吗?”

  负责记录的警察手上动作顿住,安抚道,“失联时间已经超过三天,我们会尽力排查,但你那位朋友已经是成年人了,完全有行事能力,不排除去旅行,回家等可能性,你如果实在太担心,可以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

  警察的话根本说服不了梁如是。

  三天前,何奕铭从他家里走后,他再也无法联系上何奕铭。

  一开始他只是发微信催促何奕铭,消息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一个回复。

  梁如是开始焦躁不安,给何奕铭手机打电话,显示关机。

  梁如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何奕铭虽然玩得浪过头会不看微信,但没道理连手机也关机。

  回想到失踪前两天何奕铭的精神状态,梁如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心寒。

  即便老大老二劝说他,以何奕铭的性格就不会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到后面两天,连他们也担心起来。

  因为何奕铭虽然看得开,但绝不会一直不跟他们联系。

  在何奕铭失联的第三天,他们毫不犹豫报警,老大老二也没心情上班了,请假陪着梁如是。

  三个人的心都悬着。

  “老奕常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没有人见过他。”梁如是紧紧皱着眉,似是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大着胆子开口,“警官,老奕的性格我们了解,他不会因为感情的事要死要活的。我记得他是了一个电话出去的,那时候他兴致明显比之前好,应该是他之前喜欢的人给他打的电话。”

  警察对梁如是提供的新线索很感兴趣:“具体说说看。”

  梁如是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沉重,“老奕他刚从实习的公司离职,他对象就是公司老板,之前他们住在一块,后来闹掰了才跟我搬到我这里。”

  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可能,梁如是咬牙开口,“老奕没跟我说他们为什么分手,但我记得之前老奕是知道那个男人背着他跟另一个女人过夜!一定是他们干的!”

  有钱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老奕无缘故意失踪,肯定跟那个什么方以则有关系!

  还有那个黄西西说不定也掺了一脚。

  梁如是越想越有可能!

  “警官,你一定要去查一下那个方以则!”

  这样情绪激动的报警者警官见过多次,他老练安抚梁如是,“你提供的信息我们都会走访调查,你朋友之前入职的公司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