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发指】
四十一.
相亲定在元月二号。
中午见面，地点女方选的，在放鹰县城最好的大酒店，一楼有西餐厅。
潘万收拾利索，潘耀宗坐在轮椅上用骂骂咧咧的语气叮嘱他好好表现，别饭没吃完就捧着手机光知道打游戏。
天气太冷，有小电驴也不想骑，而司机又放元旦假了。
潘万站在路口拦面包车，小小一车厢挤满了男女老少。他缩在靠窗边的角落里，眼睛一直望着窗外，应该马上就路过银杏林了，他要瞧一眼褚楚看店的样子。
小超市红屋顶，格外显眼。
超市旁边斜斜停靠着一辆蓝宝石颜色的SUV，线条流畅美丽，车标钻石闪闪，是一把三叉戟。
而放满香烟的玻璃柜收银台里，褚楚仰着脸对对面的顾客笑得那么开心。
潘万拧着眉头，面包车已经驶过小超市，他还扒着车窗往后看，怒火没有理由直冲头顶，他“哈”地一笑，掏出手机给褚楚打电话，同时大嚷：“停车！停车！”
师傅头也不回，操着家乡话也嚷：“停不了！你要么刚才下，要么等哈子搁前头再下！”
电话接通了，潘万没空再理师傅，他对着话筒压低了声，一字一句道：“你是，卖笑，的吗？”
褚楚站在超市外，一边冲起步的玛莎拉蒂挥挥手，嘴角还弯着，话却没有任何感情：“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卖笑的吗？那人是谁？你们说什么呢你那么开心？”
“… …是来买东西顺便问问这里有什么特产的人。”
潘万不顾整个面包车都在瞪着眼睛、竖着耳朵听他的八卦，他讥笑：“他买什么东西？”
“棒棒糖。”褚楚回到收银台后，蹲在小太阳前面取暖，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怎么回事了，不禁觉得那句古语“无巧不成书”真的很精妙。
电话就像突然打过来一样突然挂断，褚楚放下手机，拿起刚刚唐涉送给他的小说，刚发售，上面还有唐涉的亲笔签名。
说实话，当唐涉出现在眼前时，褚楚真心实意地吓了一跳。
该怎么称呼？“姐夫”好像有点开不了口，直呼大名太不礼貌，褚楚挣扎了一下，才说：“老板，你怎么来了？”
唐涉递到一半的书暂停在半空了，他笑道：“什么老板？哪有老板？”
褚楚尴尬又难为情：“姐夫，你怎么来了？”
“来献丑，秦简说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读一读。”
书落进褚楚的手里，封皮设计得十分精美。
他保证一定会认真读，但比起这个，他问：“就来给我这本书吗？”
“繁星出差去了，我独守空巢怪寂寞的，不如出来采采风，为下一本小说找点灵感。”唐涉围着本命年的大红围巾，说话哈气连连，“秦简明天跟公司的另一人一起来，我今天给他们把酒店定好，再找找好吃的——有好吃的地方吗？”
把褚楚给问住了，他面露难色，说：“我一般，没有在县城里吃过。”
唐涉很快明白过来，他拿起一根棒棒糖剥开吃进嘴里：“那正好我四处转转，明儿等秦简来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好吗？”
新书很香，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冷冽的味道，但总体还是很香。
褚楚翻开到中间，他没有现在就开始阅读的打算，只是想随意看看。是秦简把小超市的定位转发给唐涉的吧，也会是秦简出的注意吗，让他看书打发时间。
正甜蜜地想着，手机又弹出消息：下午我来找你。
褚楚叹口气，不知道相亲场面如何，至少在第一次见面的姑娘面前要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吧？
西餐厅里没几个人。
潘万靠窗坐着，把刚买的玫瑰花送给了姑娘。
吃牛排，味道比不上在云泞吃的，鸡蛋煎老了，意大利面又像没煮熟，黑椒汁还有股中药味。
潘万吃得极不顺心，满脑子都是褚楚喜笑颜开的脸，让他感觉莫名非常暴躁。
落地窗外的圣诞树还没撤下去，星星闪得贼他妈烦人。
然后潘万看到宝石蓝的漂亮汽车驶入停车场，开得很慢，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流畅地倒车入库，接着下来一个男人，叼着棒棒糖，围着长长的红围巾，在讲电话，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戴着黑色的皮手套。
一切都像慢镜头。
潘万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男人离开停车场他才回神。
相亲平平无波，分开后潘万甚至觉得自己都没记住姑娘长什么样。他晃悠到面包车载客的地方，途中不知道怎么想的，买了两杯奶茶，一路挂在手指上提到小超市里，手指头差些冻掉。
褚楚在潘万下车时，就把书藏进挎包里了，但他没想到会被送奶茶。
他不想喝，潘万把管子插进去，命令道：“喝。”
褚楚觉得潘万病得前所未有。
没有吐槽相亲，没有冷嘲热讽，只搬了把板凳挤进收银台里，要分得小太阳的温度。
褚楚摸了摸衣兜儿里的辣椒水，说不害怕潘万的喜怒无常是假话，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抄起小太阳施暴，他得时刻准备好反击。
然而一直到天黑都相安无事。
潘万收起玩没电了的手机，要求褚楚跟他一起回家。
回就回，褚楚把一口没动的奶茶扔进路边垃圾桶，潘万看见了也没说什么，诡异到褚楚认真地开始好奇是不是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相亲的姑娘瞧不上潘万，一通嫌弃把人骂萎了？
可又不可能，潘万多自恋啊。
坐面包车回到家，褚楚下厨，听见潘耀宗盘问潘万相亲的过程，潘万就撂了一句“不对胃口”再不吭声，任由潘耀宗怎么催促都不再张嘴，吃完饭就回屋里去了。
“反常到令人发指。”
褚楚对着视频那边的秦简小声惊恐，他想说按照正常的发展，在他不喝奶茶的时候潘万就会掐住他的脸把他摁在墙上，再把吸管强制地戳进嘴里。
秦简咂摸着褚楚的复盘，片刻后下定论道：“茅塞顿开，喜欢你吧。”
褚楚：“… …”被吓得拈破了一片花瓣儿。
第二天一早，潘万跨在小电驴上，对下楼来准备去超市开门的褚楚示意上车。
第二天天黑，潘万骑着小电驴载着褚楚回家。
褚楚没有表情的脸皮下是马上就要绷不住的心态。
而且他很着急，因为今晚秦简已经在县城酒店里了，本来约好见面的，现在全被病入膏肓的潘万打乱，见面计划暂时泡汤。
秦简也乐了：“茅塞顿开，但是没有开彻底，我估计他现在自己都懵吧。”
“别吓我了，”褚楚蹲在地上摆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一个轮子的滑板，他明天可不想再坐上潘万的后车座，“恐怖片都没有这么拍的。”
秦简叹了一口，他刚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冲动：“我来找你吧。”
褚楚还没做声，视频里就冒出唐涉的声音：“别。你现在去找他，往姓潘的跟前一站，说你们俩是小情侣，他气得要命动手了，你不还手吗？你这块头还手得成互殴，你也要进去，你不还手光挨打，他能把你打死还说你寻衅滋事在先。”
褚楚听着就害怕，赶忙摇头：“你别来！”
画面一转，秦简坐到床边，背后唐涉点了客房餐正在吃，好像是加了很多油辣子的拌面。
“我昨天就找老杜了，他说最快是明天中午考完试就回来。”
“好，你不担心我，”褚楚双腿蹲麻了，他也坐到床边，“我睡觉时会反锁，再用拖把别住门把手，他进不来的。”
秦简笑了一下：“哎，真该给你准备电击枪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