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虫适时打开门 ，从外面走进了一只大家不算陌生的虫。
但凡这段时间关注过实时新闻，都不会太陌生此虫。
西泽·唐，行星联合理事会的特使队副官，虽然不及那位二五八万，嚣张到没边的特使引虫注目，但在新闻里见多了他被特使教训的样子，倒也不会陌生。
一见此虫，在场的军官均神情一肃，戒备地注视着他，甚至有几只虫已经伸手摸枪了。
他们紧张，这位副官先生比他们更紧张，见有虫的手往下探，立马警觉地往后一退。
看来副官先生就算怂出格调，顶着个PUC头衔，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万森叹了口气，站起来，朝众虫比了个安定的手势，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德文辛雄主的原因还是本身所带的威信，军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又见德文辛没什么表示，都压住了动作，把手重新放回桌面。
“各位，这位是PUC的特使副官，西泽·唐先生，在半个月前，唐先生向上将投诚，经过半个月的身份核验和调查，允许其进入领海号。”
万森把众虫的注意拉回来，“之所以说我和上将必须暂时离开，是因为我们需要调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必各位也知道我的‘音疗术’对雌虫精神海有极强的影响力，而这位PUC先生带来一个消息，有关于我的身世。在座各位都是军雌，精神海域的波动是你们一直亟待解决的问题，作为雄虫，我也不想我的同类因此而丧命。”
见周围的雌虫目光变得凝重，陷入思考，万森便对唐副官礼貌一点头，“唐先生，请进来说话。”
虽然万森名气极盛，但雄虫嘛，离开集合体就没有特权了，单枪匹马的，西泽唐可不会认为他能把德文辛麾下的虫震慑住。他对这群隶属伊瑟尔的野蛮虫充满警惕，小心地朝万森身旁靠过来，坐在了一边的空位上。
万森坐下说：“唐先生弃暗投明，为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但是由于对象特殊……我想这里没有谁比我和上将前去询问前雌王阿什雷蒙更方便了吧？我与上将感情深厚，今后不会考虑雌侍，但在座各位以后是要找雄主的，我不知道咱们的队伍中到底有多少雄虫，但相信各位都不愿意任何一只雄虫死在你们的爪子下，对吗？”
……
会议室中一片静默。众虫还没从万森话语里对德文辛的情有独钟中缓过来，就陷入对自己今后命运的思考中。
没有谁比万森更适合说些话。
德文辛作为超S级别的军雌，当年婚配的时候，谁不知道那小废物雄虫就是一个牺牲品？可这只雄虫不仅活下来了，如今更是握着能让雌虫们疯魔的“音疗术”，可——
“‘音疗术’再神奇，我也只有一虫之力。身下上将的雄主，我可以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仅限于力所能及。而卡佩兰特分给我们的变粒黑岩数量有限，且特性依旧在研究阶段，什么时候失去时效，我们都不知道。”
万森说着顿了顿，转头看向西泽唐，“唐先生，能否请你向各位长官证实一下我的话？”
西泽唐再次谨慎环视四周，确定对自己的确没什么威胁后，打开碰了碰自己的耳际，一道荧幕出现在他面前的半空，上面是一段影像。
影像看上去是偷拍的，角度非常刁钻隐蔽，鬼鬼祟祟的像间谍似的。影像只拍到了地板和几个营养舱的底座，金属质感的底座上印刻有PUC全称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编码编号。
但画面并不是影像的重点，他们听见西泽唐那边传来声音——是脚步走近的声音。果然，影像中随后就出现了两只虫的脚，穿着实验室中特有裤子和鞋，接着，他们交谈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家伙什么来历？居然真的直接复刻出十年前的样本数据——说真的，这要是能通过校正雌虫基因序列达到彻底改变精神海缺陷的问题，我们PUC怎么也该在启明星享受至尊地位吧？”
“你就知足吧，你看哪个行星有我们的这里雄虫多？你要怎么至尊？”
“你搞研究搞傻了吧——PUC监督全系，同时也受全系监管，我们的舰队的攻防力量还不到行星级呢！”
“好吧好吧，现在好啦，这个项目有进展的话，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封个功臣，这可是全虫族的进步呢，哎，要是有十年前的数——”
“我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这要是成熟了，那——嗯哼，PUC也该站上真正的星际舞台了吧，提出自治多久了……我们啊，也该拥有高于行星的权利了……”
话语声随着二虫的脚步离开画面而渐渐远去，可这话中的信息足够使在场的虫震惊，贝兰首先问：“这位唐先生是吧？你能为你这份影像的真实性做保证吗？”
西泽唐又看了看万森和德文辛——德文辛面无表情，正眯着眸子看他，实在分析不出是什么态度，而万森则朝他点了点头，态度和善。
“不能。”西泽唐吞咽了一下，“这个影像不是我拍摄的，是我曾经的一个部下……他死了，这是他光脑里发现的东西。”
贝兰又问：“你为什么向我们投诚？”
西泽唐再度把视线移向德文辛，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这次依旧没有回应，德文辛的傲慢早就扬名启明系，谁都这不意外，而他那好脾气的雄主又一次微笑着说，“唐先生，你照实说就行，上将既然要保你，当然不会食言。”
“那好吧……”西泽唐局促地搓着裤边说：“我也是为了保命——这是出使索那特瑞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研究院那边……我刚刚也说了，我部下死了，这个视频的事也就瞒不住了……现在他们还没查到我身上，但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能回去——你们如果有任何关于PUC情报的事情我都可以提供，只要我知道……随便问，随便问。”
军官们互相对视，似乎在斟酌他话语里面的可信度。
“贝兰中尉，事关重大，上将会和你们继续商讨策略，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万森的手指在玩他手的德文辛手上挠了一下，起身就走，西泽唐亦步亦趋跟着离开，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全都粘在雄虫背上，却没有一只虫提出异议。
德文辛面上神色依旧冷峻，心里就跟被小兽爪子抓了似的，他这软绵绵的雄主现在气势可是越来越强了，往哪里一站就像自带聚光灯，也越来越让虫移不开目光。
“万森阁下，阁下……我觉得我没必要去吧，再说我也没授权……”
会议室外边，副官抱着机甲专用作战服等在准备间门口，和对面正在整理自己的靴子的雄虫哭丧着脸打商量。副官就算身材比一般的军雌纤细些，到底还是只军雌，站在雄虫跟前，一脸委屈样的景象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万森头也不抬，仿佛靴子上的固定扣美貌非凡，“没事，授权这问题好解决——上将有法子的。”
“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我保证不会乱跑。”
“这不行，你刚刚也看到了，你那身份太敏感了……我和上将回来，你怕是要被他们拆得连根触须都不剩。”万森一边说一边开始欣赏自己的腕带，抠着腕扣，十分漫不经心。
“哎阁下……你让他们别找我呀，他们听你的，我都看出来了。”
“哎！唐先生。”万森终于露出一点雄虫特有的不耐烦，“你这虫怎么就胆小呢？当初你们围着我不让我走的时候，说话那叫一个神气——你那劲儿呢？我若不是和上将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以为我们想出去二虫世界带你这么个大电灯泡？”
“是是是……阁下，我知道……哎，我这也实在害怕，理事会现在肯定已经发现我跑了，追来的路上了……唔，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万森叹了口气，刚整理利落的脚向前一蹬，踩在对面舱壁上拦住了某虫的去路，他很有几分自家雌君的霸气，“先生，PUC就算不追你，也会追我们的。”
西泽·唐：……
最终，西泽唐也没有争取到留在领海号上的机会，德文辛工作交接完毕后，他们刚好驶过克加狄卫星绕索航道，三只虫乘一艘高攻防的机甲离开了领海号。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听说万森和德文辛要就近去一颗卫星上处理事务，凯斐还跃跃欲试，想央万森也给他批台机甲出去玩玩，仿佛这领海号万森才是“主人”似的。
不过，当听说要降落的卫星是克加狄卫，这位皇子殿下、在逃准虫帝，现场表演了一个脸变菜色，拿是一万个不愿意挪窝，谁拽他跟谁急。
于是，万森和德文辛就带着西泽唐这么一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径直朝着克加狄卫疾航而去。
虽然灯泡常有，可这次的装备好——这么一大台重甲，德文辛是一点也不担心被打扰——随手把西泽唐扔在客舱里关着，就当完全没这号虫，就算西泽唐在客舱虫化蹦迪，他也能继续和万森在驾驶舱享受二虫天地。
这段路途不远，满打满算就半个小时的航程。
趁着这个时间，万森犹豫地问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上将，贝兰中尉是不是很讨厌我啊？虽然他以前做出些很迷惑的事情，但我觉得他经常把要做谁的雌侍挂在嘴边并不是真心的。”
德文辛听他聊起别的虫有些醋，扣着万森的手不放，但这虫是他重要的部下，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解释。
他一边捏着万森的指肚一边说：“没有任何虫会讨厌你。贝兰是职责所在……他的外表很有欺骗性，有些雄虫吃他那一套——有时候清剿了星盗团伙，上面的雄虫……不愿意回到行星上的会留在队伍里，贝兰会去打交道，甄别可以留下的雄虫。”
“那什么样的雄虫才可以留在你家啊，上将？”
“别乱说，什么叫我家，我家就你一只——整个军团叫做‘弥塞拉’，他们是选择成为弥塞拉的虫。”德文辛说着，视线垂了下来，看着雄虫的纤长的手指，像陷入回忆，“有些雄虫在星盗的舰队上生活惯了，习惯依附雌虫，也精于煽动雌虫为争夺他们而大打出手，这些雄虫我们不会留下。一个虫族群体的强盛无法离开繁衍，我和他们……并无不同，只是身份让我们多了个选择的机会。”
德文辛有些不敢看万森的眼睛，“雄主，你会觉得我和那些虫一样卑劣吗？”
万森蜷起手指把德文辛的手捏在掌心，声音很平静温柔，“我不知道，上将——你知道，我又不是真的虫神，没有评判他人……唔，他虫的资格，我只知道，你是一只好雌君——保护了我，还有我的朋友。如果虫族对雌虫最高的评价是获得一只雄虫的称赞……上将，你有无限荣耀。”
德文辛浑身一颤，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万森可没忘了继续打听，“那陆睿上校呢……我觉得他也很讨厌我的样子。”
德文辛又有点想恼，“因为陆睿是只雌同恋，他惦记贝兰。”
万森一惊，这么劲爆吗？
“那帕伍利上尉呢？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善，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唔。”
德文辛一下封住万森的嘴唇，模糊地说：“你管那些虫干什么？回去我就下令，不准他们晃你面前来——”
“上将你好霸道……唔……”
*
47分钟后，重甲通过权限申请，德文辛大手一挥，利落地用光脑里剩余的索币贿赂看守，毕竟是前虫帝亲授权限，卫兵们自然知道睁只眼闭只眼，放万森一行临时带个“尾巴”降落到克加狄卫星之上。
克加狄卫不大，但工业制造下的宜居环境还是一应俱全，能源站、大气层，陆地、高山、海洋湖泊……以及最关键的防护网，以便抵御长白日的高温与长黑夜的寒冷。
索那特瑞拥有很多序列卫星作为居住地，有些星球环境甚至会比主星更好一些，气候恒定，且没有大型异兽——就是小了点。
但无论居住环境如何舒适，若这偌大一颗星球，只有一只虫生活，那便了无趣味，形同牢狱。
西泽唐被二虫直接忽视，关在重甲里丢在停泊地界，万森与德文辛架着重甲里的小型飞行器朝着维布伦给的坐标方位飞去。
克加狄卫的公转与自转周期相同，被索那特瑞永远地潮汐锁定着。
阿什雷蒙所在的地方，正好在晨昏区。
当万森和德文辛到达“监狱”时，阿什雷蒙正等在门口——他穿着简单朴素的家居服，坐在一把简易的木椅上，见到飞行器降落的时候猛地站起身朝这边走了两步。
不过这位前雌王显然不是在等他们，他英俊依旧的脸上露出不掩饰的疑惑，“怎么……是你们？”
德文辛对阿什雷蒙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这下更是不加掩饰，“雌王也不必太失望，虽然虫帝陛下没来，但他可是托我们捎了点好东西……不过雌王能不能品上你家雄主的心意，现在也不好说。”
万森一边憋笑一边用手在背后戳德文辛腰窝，上将这随时阴阳的口气可别把阿什雷蒙气炸了，到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听说坐牢的虫脾气会格外不好。
阿什雷蒙一瞬的惊讶过后很快恢复平静，暴躁俩词和他一点边都搭不上。
“那还真是多谢二位不远万万里前来送礼。”他看向万森，目光里泛起一种慈爱的光——这让万森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
阿什雷蒙说：“小万森，你又长大一些……看起来反而有点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德文辛：“看来冕下这是很清楚我们是为什么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