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万森手里没有密令，他只是想要那个文件——那个能解开他所遭遇一切答案的文件。
不对，其实他有密令，只是他忘记了——他曾听见一个声音反复对他重复那个密令，他不应该忘记，可他又不想记起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拿到文件，总能想起来的。
只要知道在自己幼年时期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就能摆脱这些噩梦。
苏子东诡异地一笑，“果然，他没有骗我——还好老师你识时务，不然这东西说不定我就会嫌拿着烫手而毁掉了。你知道吗，PUC的虫也在到处找这份文件，佩格博士当年谨慎的很，一个备份都没有留下。那天给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封面，这原文件可是谨慎的很，只有三次密令机会，第四次输错或是强行拷贝、破解都会让文件自毁。”
“他？他是谁？”万森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好了，老师，说说你的条件，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苏子东对“他”感到极度不耐烦，几乎是语气恶劣地停止了这个自己提起的话题，他紧紧盯着万森，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嫉恨和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戾气在脸上时隐时现，模样简直像要从万森身上咬块肉下来。
“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说。”
“这份文件明明是记录我——我这壳子的日志，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苏子东咧开嘴森然一笑，“看来老师是真的对‘音疗’这个能力了解还不够深啊。”
“PUC每年进行实验上万人次，怎么就追着你不放呢？天选之子嘛——你来自投罗网的底气不也就在于此吗？”
“……你的手里，是不是有一本只有你自己才能看懂的音疗书籍？”
万森心里一惊，这事他怎么知道？难道是梅勒恩告诉简的？但以潘R的性格，就算和梅勒恩有一点什么合作，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梅勒恩啊。
不动声色地把这些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万森扬了扬头，回道：“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凑巧得很，内容和我们以前在蓝星上学习过的东西差不多，至少我看来是这样的。”
“不可能。”苏子东冷笑，“如果一样的话，怎么都是雄虫，你可以疗，我不可以？噢对，你们地面虫喜欢说什么等级……不过我连简也可以轻松压制，想来也不比你低，那老师说说，我们究竟差在哪里呢？”
万森无言以对，虽然自从来到虫族世界，说真话的时间称不上多，但刚刚那句保证比纯金都真。
他叹了口气，“还是说回条件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就——”
“不，老师，你还没懂我的意思。”苏子东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我现在觉得，你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能想到你会说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让许环他们三个恢复正常。”
说到这里，苏子东那能让无数雌虫心生怜爱的脸蛋上露出一丝阴邪的笑容，他再次起身，凑到万森面前说：“既然你都说是雄虫信息素才能安抚，不知道老师愿不愿意尝尝自己学生的味道？虽然现在他们都是虫了……但模样也差的不大，况且虫族的身体真比人类的身体耐玩好多——”
“不过我都替老师先尝过了……希望老师别嫌弃，其实我最喜欢许环，只要给一点点信息素，就会像一只哈巴狗哈哈哈哈——”苏子东一把钳住万森的下颌往上一抬，看着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说道：“要不是老师运气不好穿成只雄虫，我定然也要尝尝老师的味道。”
万森猛地一偏头甩开苏子东的手，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寒意，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苏子东不介意地抬起手指舔了一下，“都是虫了，变个态也太正常了。老师没见过我更变态的，还是先别用这么轻的字眼夸我了。”
给万森现场表演了一番发疯后，苏子东转身离开，压根没有和万森商讨的意思。
看着紧闭的牢门，万森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反而平静地闭上眼睛，像是原地养神睡觉起来。
本来也没指望苏子东对他会说什么真话，能证实他所有猜测已经是极其难的了，而且——想到苏子东那番恶心的话，万森双眉不自觉又蹙起几分。
他的记忆好像被这大半年发生的诸多事情冲淡了几分，竟然觉得那些过往已经像是另一个人的生命，在那些回忆里，他只能记得苏子东是沉默的，内向的，他们比起师生更像朋友。
可他们曾经有过什么过往，万森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苏子东是这么极端且内心阴暗的人吗？这些想法是他到这里以后才有的还是从前就有的？
然而现在并不是他思考这些的时候，万森专注地铺开精神丝网，在这间密闭的房间里寻觅起来——很好，有两个通风窄道，一扇监控室的视窗缝隙，以及门阀的接口罅隙。
精神丝网蔓延而出，很快就追上了苏子东的脚步。
傲慢的雄虫像察觉什么似的顿住脚，谨慎地向后一转仔细探看，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走廊像深渊的口子，令他嫌恶地皱起眉头。
“你们都去给我守在门口，要是我亲爱的老师跑了……”苏子东用目光扫了跟在身边的四只军雌一眼，一抬下巴示意道：“昨天那只虫，就是你们的下场。”
四虫连忙点头应是，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纷纷加快脚步奔向牢门。
苏子东的看着四只虫离开的背影扬起轻蔑一笑，仿佛看见四只长脚的垃圾。
恶心之感消除，他继续朝前走，沿着扶梯上了一层楼，转入了一间房屋——屋内的设施很是奇特，但万森不会陌生。
这是一间刑房。
他的触网像疯狂蔓延的藤蔓，爬过各式各样的刑具，冰冷的触觉让他泛起恶心。
苏子东并不知道自己的爱好已经暴露，他饶有趣味地在刑房里面打了个转，手指轻轻划过各种可怖的器械，一会点头，一会儿摇头，仿佛在为脑子里所想要凌虐的谁挑选着合适的刑具。
“他是我的。”
一道声音打断了兴致盎然的苏子东，他转头往打开的房门口看去，看见了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万森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移到了这边，想要听清和苏子东对话的到底是谁。
“你怎么来了？”苏子东的声音听上去有着极为明显的厌烦，“放心吧，我可舍不得用这些——东西没到手，弄死了怎么办？雄虫的壳子这么脆，当然不如你们这些雌虫壳子皮厚。”
雌虫？雌虫壳子？这是谁？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是“他”吗？可是听声音怎么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万森自认在听力上的判断不会差，此次若全员穿越，应当有15人，据自己与所遇到的几人特征来看，穿越的躯体和他们原本的样貌、身高等吻合度极高，说是平行世界也没问题，所以每个人的声音他都无比耳熟。
但说话的这只虫他不认识，很陌生的音色，而且说的是虫用语，应该本土虫。
他继续凝神去听——
“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都当了虫，何必和自己过不去——”那虫说：“我看你过得也挺风生水起，精力这么好，帝国应该把你弄伊甸岛上面去接客当种虫，虫族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你岂不是他们的祖宗了？”
“景星，你知道你这种嘴皮子话让我想起谁了吗？”苏子东蔑笑一声，说：“老师身边那只亲密无间的军雌——你瞧瞧，你这嗓音不就是为了做成他那样的腔调才做毁了的吗？情圣啊，景主教，只可惜作秀一场，你看老师看你一眼吗？”
……
景星？景星？！
他不是在塔丁区吗？
万森来不及多想，就听景星压低了声音，“你还敢提他——你放跑了德文辛——你放跑了他！”
“你在监控室里没听到吗？是老师放跑的，为了混淆我的眼线，可是自己回来的呢。他可真是喜欢那只虫——”
“闭嘴！闭嘴！我要杀了那只该死的虫，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把他的翅翼摘下来，把他的尸块拿去喂鱼！”
景星低声咒骂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给你这么多‘人手’，连两个人都拿不下来。”
苏子东不疾不徐道：“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早布局跑啦，还乖乖等着你上门来抓吗？行了，你不是说老师是你的吗？去玩吧……我可要好好欣赏欣赏你们的‘趣味’又高级到哪里。”
“……”景星沉默片刻后，有些局促地开口，“你……你能把他眼睛遮起来吗？”
*
虽然早就知道景星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但万森绝对想不到他竟然能和苏子东套在一起搞出这么些事情。
不，他俩绝不是最近才联合起来的，而是更早——景星早就提过他还有其他人的信息，是不是就是指的苏子东？那么新圣会的成立定然也与他脱不开关系——可目的呢？
想到这里，万森不由自嘲一笑，他们倒是谋划布局打得火热，自己却在因无法违背的“命令”四处奔走，只为了找到“回去”以后的答案。
他正这么想着，外面进来一只军雌，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带子。
万森知道他的目的，也没动，任由他把那条带子系在自己眼前。
带子有些紧，系在脑袋上非常不舒服，万森甩了甩头，没有任何作用。
万森的精神丝网铺满了整个监室，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被他捕获。
门口有一个犹豫的脚步徘徊，待刚刚进来的军雌离开后才犹豫地走了进来。
十四步，他站在万森面前，好半天没有动作。
老师……终于，终于不会再逃跑了。他正静静地坐椅子上，神情平和淡然，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困境烦恼。
哪怕露出一点害怕之色也好啊，他可以保护老师，把苏子东这只得寸进尺的虫除掉，他还可以把新圣会送给万森，虽然水渠的教众数量比起朝圣会没有多少……但只要万森愿意，他可以把朝圣会的教徒引过来，他们建立新的信仰，成为新的主宰。
景星伸出手想抚摸万森的脸，指尖刚要触碰到万森的皮肤，又陡然收了回来。
他手指微颤地迅速在衣兜里摸了一幅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抬手在自己头顶一拂，确定那两根触须没有立起来，才弯腰用鼻尖靠近万森的脖颈，试图闻一下能否还能捕捉到一点点信息素的气味。
他一直在监控着万森和德文辛，知道他们离开，知道他们去了城区酒店——傻子也知道是去干什么，可利贝尔的一小支势力还是无法突破，苏子东这个废物，什么事情都要留个尾巴——可恶的德文辛，一只毒蛾子，就因为老师穿越的时候和他婚配就乘虚而入，否则他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可是他失望了，雄虫的信息素暴露在空气中三到十分钟就会消耗殆尽，全被德文辛给占去了！该死的蛾子，他要杀掉他，把他扔进水渠的下水道！
不自觉地，景星的手按上了万森的肩膀，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温热的皮肤。
“景星，放开我。”
万森忽然说。
景星骤然被点名，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景星，放开我。”万森重复道，语气非常冷，像他俩从来没有认识过一般。
景星茫然地愣在原地，完全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气味吗？不对，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普通的清洁剂的气味，整个水渠的衣服都是这个味道。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景星站直身，下意识把眼镜取下来，用衣角擦拭起来，“老师不该知道才对，我没有任何暴露——”
“我知道了！一定是老师感受到我的亲近……老师被德文辛霸占着，肯定不知道其他雌虫是很温柔的，老师你可以试试我——绝对和他不一样。”
景星语速飞快地自说自话，直到说到这里，他慌张地把眼镜重新架上，过来捧万森的脸，就要去亲他。
万森一偏头躲过，嘴唇碰到景星的手掌，当下也没犹豫直接就狠狠咬了一口。
“啧，废物。”
苏子东在监控室里看着画面嗤笑一声，虽说虫和人有一定差别，但根据那套说法，总归都是人类的基因异变而来，男人嘛——直接上不就完事？一副矫情样。从上辈子起就惦记着上万森，以前胆子小，现在也没见大几分。
蠢货！蠢货——苏子东从椅子上起来，在自己的刑房里面转悠起来，脸上浮现出诡异又满足的笑——他要给他亲爱的老师献上一份大礼，那只蠢货就当开胃菜好了，要怎样才能把他脸上的平静撕下来呢？哎，把伊瑟尔也抓住就好了，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折磨那只高傲的雌虫一定很有意思吧……
屋里的刑具都太低级了，该死的地下城，挑不出一件趁手的东西！要是在地面上就好了，听说他们上等虫最会折磨同类了……一边想着，苏子东重新转回到座位上，往监控屏幕上一看，该死的！这两只虫居然聊起天来了！
他*的，在搞什么啊！苏子东脸上的疯狂猝然消失，双眉紧蹙，他赶紧伸手把声音调大，景星可是一只精虫上脑的蠢货，别有的没的被套了个干净。
“……新圣会就是你们的试点，对吗？”万森的声音说道。
景星：“老师你真聪明，毕竟朝圣会是别的虫建立的，终归不是我的……而且卡佩兰特对朝圣会打击太大了，我们就和阴沟里的臭虫一样，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天日？我也想在地面上光明地活着。现在星际全网连通，其他星上的朝圣会不认可我们，他们要还说要铲除我们——可凭什么？我们才是真正拥有圣音的虫，我们才能拯救他们啊——老师，你和我一起，我们做虫族的拯救者，成为他们的虫神，受万虫敬仰，不好吗？”
哈，什么痴人说梦？
苏子东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后，爱怜地抚摸起那小小的储存器——虫神，虫神不过就是一个实验品，有了这个，要多少，有多少。
监控声音继续传来——
“苏子东手里的东西是你给他的？”
“东西？什么东西？”
——糟了，这个蠢货！废话这么多，心心念念那么久的雄虫在面前都不上？
苏子东看着视频一咬牙，迅速抬手打开操作面板，按下了“释放”按钮。
他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既然你畏畏缩缩，那就让老同学帮你一把，好好享受雄虫的美味吧。
虽然对于亚雌而言用上这些好东西有点浪费，不过同窗一场，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