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森皱了皱眉，“底下有真的？”
他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敏锐地察觉出里面的含义，于是他又疑惑问：“我听到的说法是——这是朝圣会拿来招摇撞骗的东西，难道在底下还有其他说法？”
“你应该也听说过大部分退役的虫族都会有‘精神阈值波动’这种后遗症。”
万森点了点头，这个是众所周知的，又因为雄虫的稀少导致几乎所有入伍的虫都是雌虫，而军雌普遍高于亚雌的精神力让他们在星域里与机甲星舰高效率交互时更容易被宇宙辐射攻击精神海，所以大部分军雌都有轻重不同的“精神阈值波动”。
维布伦，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到一个说法，说‘负一层’出现了真正的‘圣地之音’，能安抚虫族因辐射导致损伤的精神海，所以想要去一探究竟。”
“我的雌君——”林应顿了顿，然后微微抿唇，“就是大殿下，他的精神阈值波动已经很严重了，‘圣地之音’太具有诱惑性了，我忍不住，不管真假，我都想去试一试。”
“那怎么才能确定真正的‘圣地之音’？毕竟在城防军已经抓了不少打着旗号的骗子了。”
“听闻他们有更完整的音频，而且非常多的雌虫证明过真的有一些效果！”林应说到这里几乎是有一点激动起来，“它还有一个名字，我是说圣地之音，它不单只有这短短的一段，我听说这一段音频的名字叫——”
万森耳朵有些嗡鸣，分不清是自己的脑仁在震鸣还是林应粗砾的嗓音。他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关于和蓝星最后一点的联系。他的手掌重新收紧，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叫什么？”
“叫‘逢春’。”
万森确定了，一定是他那乐团的同伴，只有他们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自己关于曲目的名字未曾向这里的虫族透露过半个字。
“万森，你怎么了？”
林应注意到了万森的片刻呆滞，他有些关心地问道；“你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万森回神，“没有，只是觉得这个词——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别扭。”
“它的原本发音还要更别扭一些，我想想，应该是：‘逢、春’。”
万森听见林应用嘶哑的声音虫喉咙里拼出了两个音节，这对于虫族的发音方式来说还是有些拗口，林应对于自己好像没学得那么像而微微蹙起了眉。
这是，蓝星上，自己国家的语言！
他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万森定了定神，他也学着林应的语调，生硬蹩脚地学了一下他的语调，然后依旧用疑惑的语气问：“这个已经是传开了的还是只有地下的虫才知道？”
林应：“现在还没传开，就算是地下的虫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朝圣会在地面上的据点基本上都肃清地差不多了，他们主要活动的区域是地下城。”
说到这里，林应的语气又重新低沉了下来，“我其实也不确定对于它能安抚精神阈值的说法到底有多少分的真实，我们没有直接遭遇到宇宙辐射，那段完整的音频我也没有真的听过。”
万森沉默，他很清楚这个问题，但现在无疑是决不能暴露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想到这居然还能牵扯出朝圣会的事情。他不清楚朝圣会在地下城到底是有多大的势力，但在地面它就是异教、牙阝教，卡佩兰特可不容许这种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张牙舞爪，抓到的罪虫都扔去挖矿了。
那要怎么才能去地下城呢？万森重新将视线移回到了林应身上，然后撞上了他没什么的情绪的目光。
“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好奇了。”万森笑了笑，“毕竟我的雌君也有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两相无言了片刻，林应才又说：“我这段时间把奥卡顿的守则全部研究了一遍，发现他们有一个激励规则。”
万森用佩服的眼神回视，“你真厉害，那玩意儿不支持搜索还禁止跳页，足足七百多篇的无聊条例你居然还看完了。”
林应不理会这句恭维，他继续道，“我们的身份信息页不是有一项信用积分栏吗，奥卡顿的学业分数、课后项目、课外项目、实践成绩都可以积分，只要教官或老师验证合格有效，而这个信用分其实只有一个用处——”
万森微微睁大眼睛。
“每一千分可以兑换外出八个小时。”
林应陈述着，然后万森的目光陡然一亮。
听到这里，万森立刻划开终端，他点开自己的学生信息页，看了一眼自己的分值，才三百分，这还是有期中的各科分数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要积满分数，除了正常的课业意外，还得想办法参加其他的活动或者课外实践。
万森忽然灵光一现，要迅速积满分值倒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地下城寻找那什么圣地的声音？”
不然以林应的性格不会向他多费那么多口舌。
“嗯。”林应点头，“但是有一定的危险。你看我这样——不过扮成亚雌就要好一些。”
万森便说：“我考虑一下，这段时间先想办法把分值积满再说。你的分还差多少？”
林应：“两百多。”
万森震惊，林应接着为他解答道：“艾路沙老师让我做他的项目助理，所以会有额外的分数。你要一起来吗？他那里还有一个助手名额。”
艾路沙曾经来他们班级做过一次演讲，是仿生与智能外骨骼的主讲老师，一个近一百一十岁的亚雌教授了，待同学一向宽容，的确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学生，但这个科目与万森无缘，应该说班级里也就林应被老教授这并没什么吸引力的研究勾走了。
若说机甲还是万森的“男人梦”，那仿生和什么智能研发就实在离他十万八千里，他礼貌一笑，然后摇头，“不用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万森的办法自然就是去找德文辛要助手名额，上将看起来不像是有心思把什么校规守则翻一遍的性子。果然，当万森翘了管理类课程，偷偷摸摸跑到德文辛办公室说起这事的时候，上将还当自己的雄主粘得厉害，一两天没课就要在他身边来转。
上将心情不错，不是谁都有雄虫绕着自己的转的机会。
于是有一段时间内，有些一年级生的机甲实践理论课上，主讲的教官上课居然还带了一根小尾巴，而这小尾巴居然就是该教官的雄主的消息一度成为校内热议。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卧槽，我上节课，德文辛教官居然带他的雄主上课，你们见过这场景吗！这到底是秀，还是秀，还是秀呢！】
【我前天的课也见到了！万森阁下真好看，怎么感觉和从前新闻上看到的感觉不一样呢？他居然是F级的雄虫吗，简直不合常理！】
【楼上的重点跑哪了，关键是德文辛教官居然让他改我们的作业——请问哪只雌虫能服？我明天倒要看看他能改出什么花来。】
【昨天刚被改过，牛逼一词已经说烂了。】
【楼上+1】
【楼上+1，刚出成绩，还给我写了评语，虫神！我这辈子还没得到过雄虫的亲笔信！】
【……】
然而热门的当事者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校论坛上掀起的大浪，他又和上将在天台上吹风，今天给维布伦做音疗的时候德文辛重新换了录制的设备，他们已经试验过好几种设备了，效果并不能达到完全采样，不过这些技术上的东西不是万森关注的范围，他正看着自己的积分有些欲哭无泪。
“才二十分吗？”万森沮丧道。
德文辛不明所以，“这分值就是个摆设，没什么用。”
万森有苦说不出，他继续看着分值发呆。但上将却有点不高兴了，他道：“你们班的进度本就快一些，你做助手也是当复习一遍功课，难不成你为了分数才来的？”
这话里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万森忍住打一个哆嗦的冲动，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虽然现在他俩关系亲密不少，但万森说不好自己到底与德文辛是不是已经真正成为了“夫妻”，一些可能会惹对方不开心的事情他还是下意识选择躲避或隐瞒，即使微小如这样的一个回答。
“什么分数？”维布伦收拾好屋子走出来，正好听见这么一段对话，他好奇道：“最近万森同学总是逃罗兹的课，终于被那家伙给挂科了吗？”
万森心说，对啊，就为了挣分，他可是让那个阴森森的老雄虫给盯上了，上将居然那么小气。
“那老变态的课不去上也罢。”德文辛冷笑了一下。
“这话你在这里说说就行了。”维布伦打断道，转而又对万森说，“他是王室塞进奥卡顿的控权之一，是校董事会的重要成员，热衷于地位统治相关的课题，你后面还是别逃他的课了，挂了会比较麻烦的。”
德文辛听了又是低声冷笑了一下，想来简直是极其不待见了。
维布伦重新说回分数的问题，他看到了万森没有关上的悬浮界面，笑了一下：“信用积分吗？的确没什么用处，你想要我这里给你积上，就当是做医疗的小小附赠——就是好看而已。”
说着，维布伦就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了一下，万森就见自己的积分立刻变成了620分！
万森：“……”
没想到维布伦在奥卡顿待了这么久，居然也不知道积分的作用，万森怀疑全校只有林应能耐心把那玩意儿翻完。
“以后别偷听我们说话。”德文辛蹙起眉头，“把你分值撤回去，我的雄主我自然会给他积分。”
然后万森就见德文辛打开自己的光脑，于是他的积分跳到了1620。
“撤不回了，不然就得打报告走流程，我可不会去。”维布伦摊手，“老家伙们都固执地很，什么事情都要刨根究底。”
德文辛只得作罢，带着自己的雄主迅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虫。
万森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因为两只铁血将领间无聊的斗嘴而迅速积满分值，惊喜砸得他半天没回神。
他们下楼的时候万森还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将八个小时的外出做到天衣无缝，这事目前不能让上将知道——
他正想得入神，就忽然被德文辛拽停了脚步。
然后他发现面前不远处站着好几只虫，有两只也算是熟面孔了，正是二殿下尤萨和三殿下凯斐。
见到德文辛和万森，他们都停住了刚刚的动作转身看过来，凯斐的衣服稍有些乱，他面前正站着两只身材强健的军雌。
万森不知道他们之前在做什么，但凯斐的脸色极其不好，他平日里张扬而略带痞气的脸上此时乌云密布，万森心想，若不是不能在校园内斗殴，他可能都要动手了。
尤萨不愧是交际场上的高手，他的怔愣片刻后就化作了欣喜，他上前两步：“德文辛上将——啊，在这里该称你为教官，今天居然能有这样的偶遇，我真是万分高兴！”
好吧，万森相信在尤萨眼里自己又“隐形”了，于是他将自己的的手从德文辛的掌心里抽出来，然后用手臂环住了德文辛。
“您好，二殿下，我和雌君也很高兴在奥卡顿遇见您。”
万森最喜欢奥卡顿的一点就是，在这里面，除非自愿，否则无论什么雄虫雌虫或是地位高低贵贱，他们均不用唯唯诺诺，成绩与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这次他在尤萨面前腰杆笔直，然后愉悦地发现自己比这贵公子雄虫还高一些。
尤萨看着万森危险地敛了敛瑛绿的眸，他没有回答万森，而是回过身头对一边的军雌们点了点头。
军雌让开身，凯斐也正看着万森和德文辛，他看上去像是想和他们打招呼，但似乎被气得不轻，说不出话来——看那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呢。
这时德文辛先淡淡开口了：“凯斐同学，你的下一节课快开始了，快回去上课吧。”
凯斐努力平复呼吸，他点点头：“明白了，教官。”
凯斐转身离开，尤萨在他背后道：“凯斐，别忘了我们才是同一个雌父。”
不过显然这句话没有让凯斐停顿一丝一毫动作，他很快转过路口消失了。
尤萨说完后又重新看向德文辛，露出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弟弟不懂事，见笑了。请问德文辛教官也是来看望我大哥吗？他是不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