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红色撕破暗夜,将众人的命数也就此燃出个分明。】
第二夜,草原。
仍旧是关山,仍旧是一轮苍白的月色,李胤在同呼延尚约定的时刻打马而上,只见得林中一片重重火光,赫然是十几个拿着火把的护卫,铠甲混着跃动的红色,直晃得他迷了眼睛。
片刻,被火光簇拥着的人开了口:“浚王,我已按你的要求把人带来了,这一队暗卫……足以将这草原搅个地覆天翻。”
李胤片刻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睛,道:“呼延将军爽快,这笔买卖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呼延尚闻言,缓步自火光中走出,将一块铁质令牌放在了李胤的手心。
“将军这是?”
呼延尚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脸上笑意更甚,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他一字一顿道:
“殿下可知,此是先父豢养在山中的一队暗卫。”
“为掩人耳目,免得落下谋反的口实,先父特地铸造一枚铁质令牌号令他们。”
“那为何将它……”
李胤转动手腕,敛眸望向手心令牌折射出的淡淡金属冷光。
“我将此令牌交由殿下手中,便是将这一队人马的命数也全部系于殿下一身……但与此同时,我也将于呼延大营外重整大军,若是殿下依计行事,我这麾下兵马便皆为殿下所用,但若王爷胆敢骗我,那休怪我一声令下,大军进入王帐剿贼,到时刀枪无眼,恐怕……殿下同这一队暗卫……都要变作我手里的一记军功。”
到底是呼延的后代,各个血脉中俱涌动着残暴的基因。
呼延尚语毕,李胤凝神片刻,这才嘴唇微微翕动,道:“将军果然是成大事的人,万事都做到滴水不漏。”
呼延尚大概是看穿了李胤刻意隐藏在眼底的一丝诧异,轻笑道:“殿下怕什么,不成功便成仁,你们中原人不是惯会用这个道理。”
“是啊,不成功……便……”
李胤一边答话,右手也在袖中暗自发力,铁质令牌紧握于掌心,几乎是要将那棱棱角角都刻进血肉里。
“好了,如此也到了王帐外守卫换班的时辰,殿下,请吧……”
李胤回以一个毫无温度的淡笑,接着举起令牌,朗声道:“诸位听令,随我——火烧王帐!”
紧接着,那漫山火光便随李胤一人一马直冲下山,点点红色撕破暗夜,将众人的命数也就此燃出个分明。
另一头,萧逢恩府内。
内室烟雾熏熏扰扰,博山炉兀自在案上燃着沉香,日光渐没,又是一个宁静的晚上。
萧逢恩端坐在床边,凝神看瓷杯里冷了一天的旧茶。
白瓷握在手里,骤然生出片片细微的寒意,月上梢头,萧逢恩在等,等到戌时三刻,楚絮来给他推门添一壶新茶。
“咔哒。”
几乎是同时,萧逢恩放下茶盏,楚絮推门而入,一切恰好的就像一场筹划许久的阴谋。
——其实今日,萧逢恩确有一个阴谋,只不过却也网罗了楚絮于其中。
他开口,仍旧平淡不惊:“阿絮,你去汗帐看过了吗?”
“今日帐内未有什么消息传出,想来是大汗昏迷还未醒。”
楚絮一边答话,一边向那白瓷杯中缓缓注入茶水,倏然满杯幽然的青绿。
不过萧逢恩却未曾被那上好的碧螺春分去半分神识,而是转而张开双臂,浅浅笑道:“过来”。
楚絮放下茶壶,从善如流,也便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室浅淡的玉兰香气便骤然弥散开来。
——是楚絮身上绣了交颈鸳鸯的香包。
萧逢恩每次嗅到这不属于漠漠草原的香气,便总是不由自主心旌摇荡,想起禁庭春昼、想起画舫烟柳、还有那个,在暮云深深中永远浅笑的故人……
闭上眼睛,怀里的香气便是梦中的香气,眼前的人便是梦中的人,一切似幻非真。
就抱一会吧,等到窗外火光四起,再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