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霜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动静坐立不安,欲动又止,欲止又动。

  “痛,老一你轻点!”

  “哎呀,我动手很轻了,要不是你的手不能沾水,我才不帮你洗澡呢。”

  “嘶——疼疼疼——”

  “忍着,转身,双手举高。”

  “这是肉!长在我身上有感觉的肉,你轻点搓!”

  “啊烦死了,你闭嘴!”

  柳知霜实在忍不住了,快步走进浴室,隔着浴帘眼神闪烁,犹犹豫豫开口道:“要不,我帮温流光洗吧?”

  浴帘一掀,她慌忙移开视线,浑身湿漉漉的温逐光走了出来,看见她就笑:“好好好,你来,老二嫌我手劲大,肯定不嫌你。”

  说完,温逐光忙不迭跑了出去,只留她们两人在浴室里。

  一片寂静,连水声都停了下来,似乎只能听见两个人尴尬的呼吸声。

  柳知霜迟疑片刻,下定决心掀开了浴帘。

  里面温度很高,雾气迷茫,温流光把自己藏在了浴缸泡泡堆里,只能看见红扑扑的脸和搭在浴缸边缘的两只手臂。

  见她进来,温流光咬唇道:“知霜,你怎么来啦?”

  水汽蒸腾中,她可爱得像只刚出锅的小寿桃,粉粉嫩嫩,绵绵软软,又有一双无辜又胆怯的眼睛衬着满脸的可怜兮兮表情,柳知霜一下就不紧张了。

  她伸手把温流光提起来,看着那红通通的后背,感慨道:“你姐姐是下手挺重的。”

  难怪刚刚叫那么惨。

  温流光的脸红了个通透,看起来更像寿桃了,手忙脚乱捂着胸,溅起一片水花。

  “呜,你干什么啊?”

  “看不得?”柳知霜挑眉,语气充满了玩味。

  温流光羞羞怯怯地低下头。

  她微蜷的黑色中短发柔软可爱,深褐色瞳孔澄澈干净,温热的唇瓣染上了淡粉色,年轻漂亮得不像个被精神疾病折磨了十多年的病人。

  柳知霜眸色渐深,顺势脱掉刚刚被水花溅湿的外套。

  “做正事吧。”

  “啊?”

  ……

  两个小时后,被洗得香香的温流光坐在镜子前,任由同样洗了个澡的柳知霜给她吹头发。

  “你想穿哪件衣服去今晚的宴会?”柳知霜问她。

  温流光舔了舔自己莹亮润泽的唇,目光划过衣帽间琳琅满目的晚礼服,选择困难症在这刻又冒了头。

  太浮夸的不符合她的风格,太花俏的她嫌不够正式,经典款又不够时尚,选来选去,她最后苦着脸求助柳知霜:“你帮我选吧。”

  柳知霜倒是没打算让她穿裙子,裙子再好看都有一定的露肤度,温流光被冻了那么久,当然什么暖和穿什么,至于裙子,日后有的是机会穿。

  于是她果断挑了布料最多的一件,道:“这件不错。”

  温流光打量着这件黑色绒面收腰燕尾服,又摸了摸内搭的白色褶边丝质衬衫,喜笑颜开:“挺好。”

  经过浴室两小时,她对在柳知霜面前袒露身体已经免疫,因此十分自然地伸手,配合柳知霜给她穿衣服的动作。

  近距离看着柳知霜给她打小领结的时候,温流光突然有些心痒,悄悄伸手搂住了柳知霜的腰。

  “松手。”

  “好嘞!”

  温流光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撒开了手,眼神也僵硬地挪向了别处。

  柳知霜见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安抚道:“不是不让你……就是晚宴时间快到了,你说的要办宴会,怎么能自己迟到呢?”

  温流光小声嘟囔:“又不会很久。”

  “换衣服,然后还要化妆,这些都是我做,很耗时间的,”柳知霜掐了掐她的脸,警告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弄脏衣服怎么办?”

  ……

  晚宴餐桌上,被柳知霜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温流光穿着一身考究的燕尾服,脖颈处还打了小领结,满身蓬勃少年气,举杯——她手腕伤了没法举杯,只好由柳知霜代劳——发言:“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和知霜婚前旅行的完美开端。”

  柳知霜坐在温流光身边,听见她这不吉祥的开场白,暗暗扯扯她的衣摆,想把兴奋到尾巴翘上天的人扯下来。

  然而温流光好不容易病愈成了正常人,可着劲地炫耀:“为什么说这是一场完美的开端呢?因为我,温流光,二十五岁,在和我心爱的人——知霜,第一次旅行中,就解决了困扰我人生十多年的难题,人格分裂。由此可见,知霜是我的幸运女神!”

  其他人很给面子地鼓掌,欢呼。

  温流光昂首挺胸,外黑内白的正装把她衬得像一只骄傲的小企鹅。

  柳知霜则尴尬得头都抬不起来,忙把小企鹅按下,让大家先用餐。

  温流光还想从她们的恋爱史开始高谈阔论,无奈被柳知霜阻止,只能把手掌意犹未尽地搭在桌边,睁着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看大家吃。

  没错,作为宴会两个主角之一的温流光,因之前受的伤,不仅酒肉要禁口,高油高盐高脂难消化包括生冷食物,但凡和美味搭边的都不能吃。

  细数桌上那么多美食,她发现自己能吃的也只有烤鸭盘边上当装饰的菜叶,然而手腕伤了使不上力气,还得劳烦别人撕碎了在温水泡泡再喂她吃。

  在场众人没有喂兔子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放下红酒牛排,跑过来专门喂这只禁口的傻兔子,傻兔子只能饿着,眼巴巴地看别人吃。

  温流光一撇嘴,把两只手掌一合,将她的小酒杯夹在掌心,再一仰脖,艰难地把杯中温水喝干净,权当用完餐了,只等着待会去厨房用吸管插碗里喝白粥。

  白粥,呵,白粥多健康啊,多营养啊,多好消化啊。

  呜,想不到她温流光居然沦落到把白粥当无上美味的一天,这日子过得,惨兮兮。

  “喏,张嘴。”

  但是有爱心的人还是在的,比如柳知霜,她不知从哪端了一碗煮得软烂的南瓜糊,舀了一勺送到温流光嘴边。

  温流光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啊呜一口把糊糊吃进去之后,习惯性又夸:“嗯,真好吃,特别是拿勺子的手……”

  话没说完,被柳知霜精准塞进她嘴里的勺子止住了。

  她眨眨眼,把勺子舔干净。

  柳知霜俏脸微红,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说那种话了。”

  于是温流光一边享受着投喂,一边双眼放光眼神拉丝地盯着柳知霜,把柳知霜油腻得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典型的自己吃不了肉也不让媳妇吃。

  正盯着呢,温太太发话了:“二宝,你和知霜之后怎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啊?”

  温流光连忙坐正,回答道:“本来知霜出国是为了拍戏来医院见习观察的,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结束了,我就在医院陪着她,顺便复健,把身上的伤养好,等她见习期结束后一起回国。妈,你和老一有事可以先回去。”

  “那你们的……怎么办?”温逐光对着她使眼色,欲言又止。

  温流光知道老一说的是她和知霜的婚事,心里喝蜜一样甜,悄悄伸爪子摸了摸知霜的手背,心里暗喜,又迅速收回来。

  她朝老一眨眨眼,话外有话道:“旅行只能延后了,我这身体走不了太远,等修养好了再出发,其他要做的事也先延迟。”

  “不是,我问的是你们的……”温逐光没看懂她的眼神,犹在追问。

  “哎呀,这得保密,”温流光被问急了,比着嘘的手势,守口如瓶道,“别问了,这是惊喜,惊喜。”

  柳知霜无奈一笑。

  好吧,她知道温流光的求婚是惊喜了。

  温逐光连忙配合她换了个话题:“那你回国之后就进公司吧,有你在,开董事会的时候我都安心。”

  “这个啊,”温流光歉意道,“老一,我不进公司,本来我的股份就已经分了,交给你代理我放心。”

  “你说的什么话,之前你不在也就算了,现在你回来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打算回多大复学,”温流光笑了笑,解释道,“所以没时间进公司,未来也没有进公司管理层的规划。”

  温逐光惊讶道:“你还要继续学医?”

  温流光摇摇头,轻松道:“不,我准备转药学专业。要是就此放弃的话,我之前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我还有什么人生价值能实现呢?”

  这个想法她和知霜说了,知霜也表示支持。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也有自己的梦想。

  她继续说:“塔拉女士说愿意帮我写介绍信,顺利的话,九月份我就去多大继续完成学业了。”

  品着红酒的塔拉女士百忙之中举杯示意,温流光毕竟在她手下打了五年工,写一封介绍信举手之劳。

  “那还有八个月,”温逐光掰着指头算,又凑过来小声道,“你时间够吗?结完婚你就跑加拿大,不怕知霜生气?”

  温流光赶紧捂着她的嘴,用气声道:“嘘!嘘!”

  她怎么可能惹知霜生气?

  老一这个大嘴巴,再多说她的计划就全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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