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口薄如蝉翼，压着计相大人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庚姜冲他腿弯踢了脚，没想到这家伙的反应跟装了灵敏装置似的，人还没踢着反而先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下。榻榻米不能承受其人膝下黄金之重，叫地板震了两震。
他倒是挺知情识趣，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事。署丞大人头上簪花，一袭粉装，就算是穿着裙子也要拿出当初在刑务司拷问犯人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睥睨中本良，扫兴似的嗤了声：“知道咱们署里饭桶多，可爷也就出署一遭怎么偏偏遇上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五十岁的人家里养一窝姨太太，你当养鸡呐？一年能下几个蛋，啊？”
“娶娶娶——五千妄想娶你爹，凡事问你配不配，你个乌龟王八蛋，你配么？！……啧，真脏。”说罢擦了擦曾经被中本良摸过的手。
计相大人听他羞辱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双浑浊老眼惊恐地盯着霍阗，“你、你你当真是署丞大人？”
“爷可不认你这个儿子，”谁知霍阗把头一撇，嫌弃地皱眉，“看来城头立块功名碑还不够，那明年再新塑个雕像好了。”
霍阗：“老东西，你那鸡窝里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
中本良双手高举直呼冤枉，“大人——大人明鉴！我家哪有钱？没钱啊！”
“没钱？”署丞大人挑唇笑了，捉了案板上的木筷狠戳他脑袋，夹住他咧开哇哇大叫的嘴，“没钱、没钱你来逛甚么——甚么窑 子！？没钱你还穿一身富贵镶玉金银的！？没钱你还花五千给爷赎身！！”
计相大人疼得两腮肉抖，奈何为人所迫只得成为刀俎鱼肉，“您不是嫌这钱少么！哎哎哟别掐了别掐了——！”
“当然少！去哪里花五千王币还能买回个一模一样的爷？笑话！倒是你，据我所知下层地方署最高位者一年俸禄不超八百，而你挥金一掷就是成百上千，身上没点猫腻爷还不信了！”署丞大人瞪眼诘问他，“钱，到底是哪来的？！”
中本良牙根发颤：“小小人持家有道，平日里节俭度日，省……省出来的！”
这下气得署丞大人把筷子都摔出去了，倒竖眉毛怒极发飙，“持家有道还让你攒狎 妓 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 货！庚姜呢？庚姜——！”
刚想叫庚姜取了他一条狗命，眼前突然多了一条软皮黑鞭，表面泛着淫 猥 湿 润的光，“霍先生，一刀毙命死了可惜，”还是庚姜懂他心意，进谏忠言，“小虐怡情，可屈打成招。”
“……去你娘的小虐怡情，”可霍阗瞅着那条凭空多出来的短鞭，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你这又是哪儿拿的？”
“门口左侧木柜往下数第三个抽屉，”庚姜如实回答，顿了下又补充一句，“里面还有手铐麻绳，要不要一起给您拿来？”
霍阗：“……不必！”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估计也不是这么用的！
但鞭子他收下了，“庚姜，扒了他衣服，”署丞大人目露阴鸷，咬牙切齿，“——爷抽不死他！”
霍大爷的确抽不死他。也是，温柔乡里找出来的东西，怎么玩儿也玩不死人。这鞭子蘸辣椒水往人身上一抽抽不出个皮开肉绽，至多是老皮起红略微疼辣。这么一想署丞大人下手就更狠了，既然抽不死就往死里抽啊！
那厢也很配合，扬鞭落下星流霆击，被吊起来的计相大人表情慌张，左扭右扭躲避鞭击，黑皮鞭一咻他便是凄楚难耐地仰天一嗷，一走廊的格子间就属他叫得最欢畅，不知道的路过还以为里面在折腾些什么新花样，一点都没有严刑拷打的样子。
这年近半百的老 淫 棍嚎起他的破锣嗓子也有够难听的，搞得署丞大人脑袋訇响，越抽越恨，下手越狠，“还不招！”霍阗震怒，甩腕迅捷如电，一鞭一声丝毫不留情面，“布城郡郡分部署，计相中本良，监守自盗勾结下属贪污本郡上供给中央的年税金，一百三十五万王币！”他叱喝道，“这是一百三十五万！五千就想打发爷？！从联合署贪了一把油水还想留着命花钱？贪 污案，闯下这么大的祸，你们这群杀才要把爷拖下水，想都别想！！”
谁知中本良反而急了，“妄言，这简直是妄言！我没有贪 污！我不承认！”
“钱是在你手上没了的，有人曾亲眼目睹你带着你手下的那群饭桶押送年税金，偷偷运往你先前安置在城外的空府邸，这叫没有的事？”霍阗觑他，如毒蛇吐信，一字一句透露着杀机，“中本良，你如今要为你说的每一句谎话付出代价！”
庚姜泛滥寒光的薄刃又迎了上来，中本良面露恐惧发出一声怪叫，“——那是被抢的，又怎么能算是贪污！！”
霍阗：“哦？所以你是有这贼心和贼胆，只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本来唾手可得的百万财富结果叫人半途劫道，是不是？”
计相大人被恐吓得两股战战，唯诺许久后咬着牙根应了句是，“我，我见行事顺利所以掉以轻心，护送半路后索性叫手下人押送过去，自己就先早早回去睡了……没想到押送年税金的人马直到翌日傍晚都没有回来，我那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已经出事，”他颤着声，“第三日我按原路返回，果不其然在途中发现了满地死尸，而年税金的下落已经无可寻觅。”
霍阗眯起眼睛：“都是甚么时候的事儿？”
“两……两个月前。”
摩挲着软鞭的抓柄，霍阗每挥动一下都要让他提心吊胆一次，“我想你肯定比我更在乎这一百三十五万，”他慢条斯理地问，“所以……被谁？”
中本良望着他手里的软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大人，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一直流传在边境区的一则传闻……？”
他突然莫名其妙开始讲起别的事情。
——十年前联合署与仿生人之父索勒米一战，最后以索勒米战败，仿生人被赶尽杀绝为结局告终。
——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其实还活着，并且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党羽组织。
——虽然形成了团体但是群龙无首，因为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寻找索勒米遗落民间的继承人，据说那是索勒米的心血之作，也是在这时代第一个诞生的仿生人。
相传最初代才是他们组织的最终领 导 人，作为压抑十年的反抗和报复，他会带领他们——
颠覆这个百分之七的世界，彻底毁灭在怀特家族统治下的不公正联合署。
“我此前是不信的，”说及此处，中本良突兀地笑出来，“……没想到，这竟然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