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多余当然不肯管寿总叫“爸爸”,寿总也懒得再追究他先头犯浑捣乱的糟心事。
俩人表面和解,但再相处时对待彼此的态度,已经不知不觉拉开距离。
临收摊时果大叔支使果多余去附近烧烤店买肉串和啤酒,三人关起店门围着空柜台吃宵夜。
果大叔再次警告果多余,以后只管自己学习,别来瞎捣乱自己和小寿总做买卖;他和寿嘉勋能照顾好自己,大家各忙各的,不要互相拖累。
果多余唯唯诺诺点头答应,多次侧目瞟向寿嘉勋,寿嘉勋都只陪笑不吭声。
寿总倒不是小心眼,他只是觉得小孩子没必要太惯着,何况果多余也不算很小了。
如果永远让“爸爸”单方面理解他,而他不能理解“爸爸”,那当他爸可太累了。
关键是果大叔太累了。
冷静面对并处理每一件糟心事很难,但人人都得学着这么去做。这不是文明道理,是生存规则,想活得好一点,就得遵守规则。
寿嘉勋就烤串灌两杯啤酒,又跑门口蹲着抽了根烟,回来以后直接抖开折叠床睡觉。
关灯后果多余悄没声爬起身,跑到铁闸门跟前蹲坐,像站岗,也像面壁思过。
他和他爸在底层躺了十八年,除了在学习上让老爸少操点心,从没切实做过一件改善他们生活现状的努力。
不仅不以为耻,今天还用这种十几年一成不变的怠惰,来指责寿嘉勋和老爸付出的努力。
简直愚蠢到可笑。
由于店铺里太安静,很快果大叔和寿嘉勋都听见微不可察的吸鼻涕声。
果大叔在黑暗里幽幽叹一口气:“哭吧,哭着哭着就长大了。”
寿嘉勋把手伸过去,在果大叔胳膊上轻拍两下。
他也不晓得自己在表达什么,也许只是想提醒对方,身边有个人陪他坚持追寻全新人生的理想。
第二天上午,寿嘉勋睡醒睁眼没几分钟就接到派出所电话,叫他过去处理“老六”在茶楼里企图非礼他的后续问题。
果大叔让果多余陪他去,他自己去批发市场进货。
寿总笑呵呵摆手拒绝:“果多余陪你去进货,我叫梁波陪我去派出所,他是我的证人。今天是周日,他肯定有时间。”
但实际上他也没找梁波,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假装给梁波打了个电话,让果大叔和果多余安心。
说起来有点搞笑,寿总手机里存了小梁同学所有那几位球友的电话,唯独没有梁波的号码。
不晓得是小梁同学腼腆,还是对方有意隐瞒。
寿总按约定时间到达派出所,由一位Omega警官专门接待。
而这位警官主要是对他和刘经理的纠纷进行调解。
定性“纠纷”对寿嘉勋来说不太公平,但Omega警官给寿总放了段视频,是执法警员在粤菜茶楼里取证时拍摄的画面。
梁波和他同学在包厢里与刘经理发生肢体冲突时,多次撞击桌椅,桌子虽然没翻,但上面的杯盘碗碟一大半被扫落在地。
警方从茶杯碎片上提取的液体残留量,不足以做药剂检测。
就是说现在没证据证明刘经理给寿总饮料里加了诱异剂。
寿嘉勋频繁「发热」,也有可能是内分泌失调。
所以这件事很难掰扯清楚,就算给刘经理立案,顶多罚两百,拘三天。
现在已经拘两天了,不管寿总愿不愿意和解,老六在24小时之内都将重获自由。
Omega警官说:“你还在那片地方开店,他也在那边工作,结下梁子的话,保不齐他以后还去找你麻烦。
不如我们吓唬吓唬他,你送他个人情,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最好握手言和,让他以后离你远点,小案子尽量别结仇,否则从长远来看,真的对你很不利。
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我们Omega正在面对的社会现状。”
寿嘉勋神情平静,微笑点头:“我接受。可以和解,没问题。”
Omega警官也点点头:“好,那我让同事带他过来,你们谈一谈?”
“不用,我店里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有需要我签字的地方我签一下,没有的话我就先回了。”
寿总和和气气接过碳素笔,在和解认同书上潇洒签下自己大名。
Omega警官笑吟吟称赞:“你写字蛮漂亮。”
“只会写这三个。”寿总自谦,主动伸手跟办案警官握手道谢,兼道别。
离开派出所左转疾行五十米,进药店买了盒性腺气味阻隔胶布,当场撕一块糊后脖子上。
以后他要学习果大叔,胶不离身。
当晚摆摊时果多余已经返回学校,梁波也没来,不过梁波的一位同学来了。
其实寿嘉勋对这位同学已经没什么印象,但他们这帮校篮球队的小伙子身高太瞩目,想认不出来也很难。
于是一边扬手打招呼,一边拿起个现成的果杯递过去请对方吃水果。
不知名运动员笑嘻嘻站果摊儿前:“你男朋友呢?周末都不来帮忙?”
“来了呀!”寿嘉勋表情无辜:“他周五晚上就来了,今天下午才走,他学校比较远嘛,得提前回校。”
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后颈胶贴:“昨晚都给我咬出血了,你要看吗?”
篮球少年的灿烂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眼神落寞,无声注视寿总两分钟,最终默默转身拂袖而去。
果大叔忙里偷闲过来摸一把他后脖子上的阻隔胶布:“干嘛学我?咱俩不一样,你有很多不错的选择啊。”
“在挑。”寿总一本正经点头,同时往摊子上的水果呶呶嘴:“叔你看别人买几颗桃子还得货比三家呢,我急什么?”
“说不过你。”果大叔笑容宠溺拍拍他单薄肩膀:“明天别出摊了,花点时间收拾铺子,后天正式开张。”
寿嘉勋轻笑点头,然后转身使劲仰起面孔,将店铺招牌完全收入眼底:“叔,把灯牌打开,预热一下。”
伴随微弱电流声,篮底金字招牌在暮色中倏然点亮。
光芒四射、璀璨耀眼。
LED底板搭配复古霓虹字体,醒目而别致。
“果然”两个字后边有个高脚杯形状的小装饰,远看有点像惊叹号。
所以这块招牌……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饱含爱意的深情告白啊!
【作者有话说】:夜幕再沉重,也遮不住你以坚毅为刃,破空绽放的美。
——祝看文的小伙伴们开心噢。
向钱看·向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