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多余把腋下夹的书本拿手里展开扇风,一边给自己散热一边问寿嘉勋:“喂,你带他上来谈判是啥意思?和我又没关系,干嘛特意说给我听?”
寿嘉勋耸眉扁嘴略显无奈:“是他要跟我单独谈,我寻思,万一他没事找事‘阴’我,有你在能帮我做个见证。”
“哦。”果多余不以为然撇撇嘴,把书本夹回腋下,掏出手机:“见证了,发给你?”说着按下视频播放键。
寿嘉勋抻头过去跟他一起欣赏,画面角度刁钻,看不清脸,但对话内容很清晰。
果多余咂舌慨叹:“瞧这画面……我手真挺稳。”
“稳,人肉机械臂。”寿嘉勋点头附和。
果多余得意扬眉,又问一遍:“发你?”
“不用。”
“那我删了。”
“啧,别删呐!这么好的东西……”寿嘉勋耸眉痞笑冒坏水儿:“赶明儿他要是跟你抢名校保送名额,你把这个发给校长。”
“有道理。”果学霸一本正经点头,收回屏幕已经裂成蛛网的烂手机:“早跟你说夜店打工不靠谱,恭喜你悬崖勒马哈。
快上课了,我这就下楼
你再站会儿?”
“站什么站……我想中暑啊?”寿嘉勋碎碎叨叨小声嘀咕,跟果多余一起迎着烈日往楼梯间走。
俩人才刚钻进楼梯间凉快地方,寿喜勋手机就嗡嗡声连进两条信息。
俩人停下脚步,果多余踮脚往寿嘉勋手上瞥:“好家伙,够快的。”
两条信息均来自班主任老邓,第一条是寿嘉勋夜店工牌静置照片。
第二条:“马上来我办公室!!”
寿嘉勋按惯例回复俩字:“收到。”
然后若无其事扭头拜托果多余:“你帮我找个房子呗?我这两天办完退学就得搬出去了,得有个地方落脚。”
果学霸诧异皱眉,咂舌规劝:“不至于!你跟老邓好好说说,咱都回头是岸了,他不会逼你退学吧?
主要是我觉着学校也舍不得退你学费……半年可也不少钱呢。”
寿嘉勋收起手机,继续往楼下走,边走边嘱咐:“关键是找便宜的,漏风漏水都没关系,反正别比你家住的贵。”
果多余攒眉轻斥:“你可想清楚喽,现在全国都找不出几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人。你不上学你干嘛去呀?”
“哦!对了,还有……”寿嘉勋一惊一乍补充条件:“找离你家近便点儿的,方便我穷途末路时上你家讨饭。”
果多余脸色愈发郁卒:“哎呦,要不你赶紧找个豪A嫁了吧!”
俩人自说自话各讲一套辞,眼瞅走到老邓办公室门口了也没分出个高下。
等寿嘉勋敲门进老邓办公室,果多余长吁短叹掏出手机,思忖一番后,把他在楼顶拍那段视频发给了他在班里众多老婆之一,并附言:“给你看个搞笑的,内含隐私,切勿外泄!”
既然是隐私内容,不泄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种“泄”法和上传公网昭告天下有点不一样,主要区别就是,当事人往往到最后才能知情。
而殷溪发觉不对劲,已经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因为「辉夜」好像忽然之间成了他们学校的聚会打卡圣地。
由于特别年轻的高中豪客骤然多起来,连夜店生意都出现被带旺的趋势。
大家美其名曰照顾同学生意,其实不过猎奇,满足好奇心而已。
「Omega学霸坐台赚学费,好励志哦!」
「学校不是给他们免学费,发奖学金了吗?」
「家里有困难吧?」
「有困难就坐台呀?坐台能解决问题吗?」
「拒绝黄赌毒,啦啦啦啦啦」
「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勒个去,你们要笑死老子,哈哈哈哈哈。」
差不多内容的对话,在力麦高中各种各样小组聊天群里反复上演了好一阵子。
殷溪在「辉夜」连续七天被他多位认识或不认识的力麦校友点名坐台,而且每天都不只一桌。
酒卖了不少,钱也赚得很多、很轻松。
可这种没头没脑的古怪势头,着实让人心生不安。
所以在第七天时,殷同学果断向店长提请辞职。
店方惜才,自然好言相劝一再挽留。
然而殷同学去意已决,最后半个月薪资他可以不要,这个班,他是不敢上了。
可是无良店方在对殷溪强烈挽留无果后,竟将“国际高中天才Omega”、“力麦学霸”等字样打在了夜店官网「公关TOP榜」上。
这件事做的属实缺德,但夜店这种地方本身也不是传递道德的场所。
殷同学这么年轻、健康,又身负学霸光环,能带旺全新实力消费群体的优质员工,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脱身?
所以殷溪在「辉夜」辞职的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力麦」的退学通知函。
而这封即将断送他学习生涯的信件还没等焐热,一段校园广播已响彻整个教学楼。
「近日发现我校有在读生于不正当场所打工坐台问题,该生行为严重有损我校声誉,愧对我校谆谆教诲、殷殷栽培,对校园形象产生极负面影响。
现经校领导商定,对该生处以开除学藉的处罚,立即驱逐出校。
望众位同学以此为戒。
莫负少年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殷溪听到这段广播时,正站在通往教务处的走廊上。
扩音器中散播出来的严辞厉告像盆冰水兜头扣在他身上。
校方虽未点名道姓,但也不肯给他留丁点回旋余地。
殷溪手脚冰冷僵在原地,他周遭经过的学生不多,但好像每一个都在向他投射讥讽嘲笑眼神。
头顶广播仍未结束,教务主任大喇喇声线强悍输出:“即日起严查晚间离校!没有家长接洽,一律禁止外出。”
整个教学区内顿时哀号遍野,好些人扯嗓门抗议:“我他妈没泡过夜店!没点过坐台O!……老子委屈啊!”
紧接着一首老歌,《拒绝黄赌毒》响彻校园,旋律又土又Low,但洗脑得要命。
殷同学胸腔内窒息感愈演愈烈,最终两眼一黑,无声委顿在教务办公室门口。
与此同时,已经退学一星期的寿嘉勋同学,正蹲在老城区某便民菜市场中的一张水果摊后方削烂苹果。
摊主大叔卖货间隙扭头规劝:“哎你别削了,削出来也没人吃。”
“给果多余吃。”寿嘉勋执拗干活,把削掉腐迹的水果统统扔在脚边一只大水盆里。
“给他吃拉了,还得我掏钱送他上医院。”摊主大叔忙里偷闲点根烟。
寿嘉勋马上换条思路:“那我吃。”
大叔啼笑皆非:“这么多,吃死你了。”
“我熬果酱,慢慢吃。”
“那不还得花钱买糖?”果摊老板撇嘴抱怨。
寿总相当执着:“糖才几个钱?五块钱够熬一大锅了。”
“卧鄵,果酱论锅吃啊?哈哈哈!”果多余他爸手里夹烟卷乐得前仰后合。
他们摆摊这地方是个便民露天早市,免税,做买卖只要交一点卫生管理费就行。
但只能开半天,规定中午之前收摊,但其实十点多再往后就没什么客流量了。
果多余他爸拎起大号矿泉水瓶喝一口,随后又倒出来一些冲洗手臂降温:“今天想吃什么?煎饼,还是果子?”
寿嘉勋仰起脸,面孔被头顶伞面映得通红:“煎饼果子他不香吗……为啥非要二选一?”
片刻后大叔拎回两只肉夹馍:“煎饼果子收摊了,中式汉堡凑合一下。”
“有肉不能说凑合,这是大餐。”寿嘉勋拿抹布擦擦手,接过夹肉碎的烤饼,就凉水大快朵颐。
果摊大叔跟他一起大口嚼饼子,盯着寿嘉勋脑瓜顶的眼神里闪现些许疼惜:“喂,你学校退费有信了么?”
“有。”寿嘉勋两腮一鼓一鼓的嚼着东西,口齿含糊支应:“叫我明天上午去财务室签字,签完就转帐,还让我带张银行卡。所以您明天得借我张卡。”
大叔不解:“你自己没卡?要不我下午带你去办一张。”
寿总叹气:“我有是有,但我爸挂在‘老赖’名单上,我怕法院已经把我帐户关联给他,万一被银行发现有大额转帐,把我帐户冻结,我就真完球了。”
果大叔陪他叹气,随即又问:“学校能给你退多少?”
寿嘉勋直言:“三十出头。”
“那也不少了。等钱退下来,你可以换个好点的房子住。”
寿嘉勋撇嘴:“一年三百万,半年给我退三十,我真拴Q校长他全家。”
果大叔哈哈大笑:“人家给你退就不错了。”
寿嘉勋讪笑点头:“那倒是。等钱退下来,咱俩盘个‘门脸’,合伙开间正经水果店咋样?”
果大叔闻言一愣,稍微琢磨几秒:“能够吗?开店还得装修,水电、卫生、物业,啥啥都要钱,还得预付。”
“不够你再添补点呗?你肯定有存款。”
大叔迟疑蹙眉:“万一亏了,咱俩血本无归。”
“亏啥?我「正财运」好得很。”寿嘉勋自信满满:“放心吧叔!寿总带你起飞,咱们只会血赚,绝不会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