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那,望啊,体谅一下你张哥,燕子既然还没告诉你,就证明他认为还不到时候。”
“别为难你张哥了。”
张祁把重量压到左腿上,不着痕迹伸伸刚刚蹲麻的右脚腕。
话说,现在小孩都怎么长的,一个个这么高呢。
张祁瞄了眼江望的头顶。
差的也不是很多,但张祁总觉得自己在江望面前低人一头的原因就是这两厘米。
这一屋三个人,最矮的就是他了。
张祁莫名的男性自尊心受伤一阵,又很快满血复活。
还好自家小孩个子还小。
宋聿现在也不过才一米八出头,19岁的年纪,生长板差不多也该闭合了,就算没闭合,估计也长不高了。
还不好好吃饭,比身边同龄男孩子瘦一圈,更不要说张祁这种比一般人还大些的块头。
一般两人站一起,直面的光源下,地上只会有一个人的人影,宋聿被包得严严实实。
张祁不自觉就想到前几次宋聿坐在自己怀里写作业的模样,小小一只。
抱着抱着他就不自觉戳戳宋聿的腰背,被打扰的宋聿小动物一样瞪眼看向他,落在他手上的力道又轻又柔,一点警戒作用都没有,反而助长了张祁蠢蠢欲动的坏心思。
直到最后,被惹恼的宋聿往下一挣,从他身上离开,张祁这手才算收住,又贴上去哄着宋聿。
“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恶心。”
江望刚说服自己要给晏怀瑾留些私人空间,转脸就看到张祁笑得不见眼。
瘆人兮兮的。
像是那天在酒吧的最后一眼。
“去、去,你小孩懂什么——”
一经提醒,张祁收住自己嘴角的笑容,状似不耐烦挥手赶着江望,“在这闲着,我看你也不急着给你哥帮忙。”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望和张祁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对沉默,偶有几次,形似鸡同鸭讲,几件事被两人讲到一起。
毫无交流的默契。
江望看不惯张祁对大学时的晏怀瑾了如指掌;张祁反感江望跟屁虫似的老缠着晏怀瑾。
搞得晏怀瑾几次来酒吧还要估计小辈在场,鸡尾酒都点度数最低的。
两人这段时间关系能缓和,完全是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江望喜欢晏怀瑾。
张祁这才品出或许江望能成为那个真正帮助晏怀瑾的人,毕竟,晏怀瑾对江望的照顾,大家都有目共睹。
江望想要往前踏一步,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遇见的男人靠谱。
张祁摸摸下巴,忽然发现,导致他们躲在这儿的原因还没解决。
他探头又看一眼,晏怀瑾正低头往蛋糕模里灌注蛋糕浆,束起的马尾高高扬在脑后,垂下的发尾因为侧头的方向刚好挡在他们之间。
晏怀瑾应该是不会注意他们之间的动静。
张祁略一思索,抽出环住的手臂,再次拉住即将走出拐角范围的江望。
“望,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之间这样,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望眼皮未掀,只是顺着力道看了眼拉住自己的张祁,半阖的眼皮下纯黑的眼珠将视线投向张祁握住自己衣服的手。
服辣!
张祁猛地松手。
跟被多脏东西碰了似的,在这吹毛求疵——
深知这位江少爷的尿性,张祁压下心底的吐槽,选择了最弱的反抗。
他给江望表演了个皮笑肉不笑。
江望又是嫌弃地后退两步,他的余光一直落在厨房中那抹身影上,“我没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
张祁眼皮一跳。
年轻男生的脸上在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内容却布满偏执。
“你得柔和些——燕子,就像这外号似的,想要饲养一只亲人的燕子宝宝是不能强迫的……”
张祁好说歹说想劝着江望收敛些。
江望鼻腔中挤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他忽然开口打断张祁的话,“我哥,”
刚开口,他顿住,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再开口时,他更改了措辞,“晏怀瑾,比起百事无忧的正常人,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身负厄运、坏事缠身的弱势群体身上。”
“……什么意思?”
忽然讲这一出,张祁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他这般温柔地包容别人,以至于在生活中时不时遗忘自己。”
说着,江望的视线忽然钉子一般转到张祁身上,“今晚本来是他待在家好好休息的时间,因为你一个电话,他赶来这里给你做蛋糕。”
张祁身子一抖,男生最后几个字好似从牙缝中挤出,透着肃杀。
还好,下句话时,男生已经移开了视线。
“即便我已经在过去那么长时间里帮着他挡掉、处理了很多试图利用他善心的人,还是有不少人乘虚而入。”
“我不相信能有人一辈子能像日光般时时刻刻向外抛洒温暖,即便是晏怀瑾,也不能。他在向外施予善良中,已经开始消耗他本身这个存在了。”
“他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总是在别人提出请求时尽自己可能去完成。”
纯黑的瞳孔透出一道身影,凝实而清晰,除此之外,余下所有景物都虚化、混成一团,看不真切。
“我需要看着他,在必要时刻阻止这种已经在磨损侵蚀他的存在的事情。”
“我要他来爱我,但在那之前,我要确保自己能保护他。”
江望很少讲那么多话,顾及着面前人和晏怀瑾的关系,这些话最终还是被摆到台面上。
他最后下结论,“所以,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不管什么办法。”
张祁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滞。
直到此刻,他才放下心底的芥蒂,真正承认江望。
他有预感,或许,江望就是那个能帮助晏怀瑾的人。
他喉间发涩,有些苦笑:“……原来你知道啊。我其实也算是那些抱着目的接近他的人之一,能力出众,又漂亮得无人可及,像个被人随意放在窗台的洋娃娃。”
在江望陡然锐利的目光里,张祁的声音低下去,“不管是谁,看到都想摸一摸、碰一碰,尤其,你一碰,小洋娃娃还会乖乖对你笑。”
“我也是良心发现之后,才开始帮他的。和Bernie一起,别看Bernie看着不靠谱似的,大学的时候,铜墙铁壁似的,拦了不知道多少蜂拥而至的人。”
张祁叹口气,侧头躲过江望的视线。
“别这么看我了,我这不是悔改了吗,也帮了燕子不少了。”
张祁:“所以,我不觉得你操之过急是一件很好的事。”
张祁抬手搓搓脸,刚刚一通掏心窝子的话让他心中不免升起涟漪。
他怎么能在过去抱着那样的目的接近燕子——
张祁的建议和江望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但他不想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只是淡淡否定了张祁所说的内容,“在他身边,忍耐无异于敲骨吸髓。”
“……也是。”
以前大学时追晏怀瑾的人,其中有几个狂热分子,差点就要一脚踏出法律之框。
不对!
张祁一拍手,忽然想起来角落里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有个混血,试图往晏怀瑾身上装窃听器,装的时候正好被Bernie撞上,才从开始阻止了这出恶行。
在注重个人隐私的国情之下,本来学校是要开除那个混血的。
后来是晏怀瑾出具了谅解书,才拦下了校方的退学通知,这事才算被轻轻揭过。
毕竟没有铸成大错,也导致张祁对那事印象并没有太深。
就不该放过那孙子!
张祁现在想起来,那孙子站在学院领导面前,耀武扬威拿着谅解书挥舞的模样,恨得又是牙痒痒。
在那孙子被逮到时,他和Bernie就觉得或许晏怀瑾会从轻处理这件事,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
那孙子连检讨最后都没写完,寥寥数字,敷衍了事。
私下,还是Bernie带着他,趁着天黑蒙面揍了那孙子一顿,才算解气。
“在必要时刻阻止这种已经在磨损侵蚀他的存在的事情。”
男生的话再次在张祁脑中响起,张祁咂舌,至少这一点,他、Bernie和江望,完全统一战线。
谈话的功夫,蛋糕胚子即将新鲜出炉。
烤箱一响,坐在厨房中岛旁的晏怀瑾伸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隔热手套。
“!我来!我来!”
张祁赶在晏怀瑾动作前冲到对方身前,一把夺过隔热手套。
“别烫着你。”
晏怀瑾就看着两人把他从烤箱旁带开,他眨眨眼,好笑道:“不至于吧,我又不是空手去摸烤箱。”
结果,挡在他身前的两人态度出奇地一致。
“哥别管他,让他拿就行。”
本想直接拿过隔热手套的江望在张祁喊出声后就转换了目标,一把护着晏怀瑾往后退。
“哥难道忘了?去年才因为烤箱把腿烫伤了。”
“对啊,燕子,疼了那么多天还没长记性啊。”
又来了,两个人隔着烤箱对他严防死守,晏怀瑾幽幽看着已经被张祁取出、端在半空的蛋糕坯。
“都讲几遍了,那次是因为有小孩的原因,要不是被推了一把……”
下一刻,晏怀瑾被护着和张祁走了个对角线。
他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俩!太夸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和燕子的防水层不冲突,燕子很善良,防水层对他来说,说不清是保护还是限制,但肯定影响了燕子性格的一部分。
另外,张祁开始靠近燕子不是爱情方面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