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暄妍从珠帘后面走出来,朝楚韫举起一瓶香水:“我调好了,你闻闻看?”

  浅金色的权杖瓶身,瓶盖是只狮头,轻轻晃动水晶瓶,流金闪烁,里面的液体如星河流动。

  齐暄妍拔下狮头瓶盖,往楚韫的侧边喷了一泵,闪闪的水雾缓缓降落,晕开饱满的石榴香甜,紧接着是浪漫热情的粉红胡椒和红玫瑰,后调渐渐深沉,以木质和琥珀收尾。

  其中后调里的木质香里加入了微量的烟草精油,香雾散去后,就像楚韫偷吃薄荷糖时粘在衣领的一丝雪茄气味。

  很奇异的搭配,楚韫想这种味道大概只能留在房中。

  孟心眠捧场地鼓掌:“嫂嫂心灵手巧,调的好棒。”戳楚韫一下:“快夸啊。”

  楚韫眉目缱绻,向她伸出手:“来。”

  齐暄妍也不在乎楚韫对她作品的评价,本来她就不懂调香,不像楚韫还会香道,瓶瓶罐罐的配着玩而已。

  楚韫揽她在身边,把她的手牵在腿上,细腻温软,从她另一只手里接过香水瓶,握到唇边吻了一下。

  “我的了。”

  一贯的专横霸道。

  齐暄妍弯唇,食指点了点楚韫左手上的狮头金戒指。她就是看到这个才配了一个狮头瓶盖。

  孟心眠坐在对面的沙发表情微妙。

  上一秒想对老姐的自恋行径表示鄙视,下一秒被齐暄妍的温柔配合塞了一把狗粮。

  这可是清风雅致的齐秘书啊,不知道厚脸皮的老姐花了多少苦功才把人追到手。

  不过孟心眠打心底里高兴,老姐有了归宿和管束,她也很喜欢这个嫂子。

  再抬眼,嫂子白皙纤细的手从表姐的脸颊轻柔撩过,拈走楚韫贴在睫毛的碎发,动作自然,温情脉脉。

  齐暄妍两眼盈盈地望着楚韫,清和的嗓音里有一丝骄傲:“我们的香氛。”

  楚韫侧耳认真:“嗯,我们。”

  齐暄妍凑她近一点,湿软的鼻息轻轻扑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是什么?”

  齐暄妍眼神与她纠缠,指点哒哒敲打楚韫的戒指,慢慢点到她的指端,画个圈。

  “蓄意。”

  楚韫的蓄意。

  从一开始石榴的甜蜜和复杂,到过程的辛辣和热烈,最后得逞,深深沉淀。

  就是齐暄妍对她们味道的总结。

  “喜欢吗?”她问幕后主谋。

  “这种程度说不出话来。”楚韫指的是喜欢的程度。

  “叫你天天看杂书,正经的一点没走心,词到用时方恨少吧——”

  楚韫低头吻住她舌灿莲花的樱唇,齐暄妍湿着眼眸噤声,楚韫贴着嘴唇告诉她:“喜欢到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来。”

  “你......”齐暄妍推了推,楚韫正大光明地搂她,跟对面的孟心眠说:“小孩回避一下,你嫂嫂脸薄。”

  孟心眠表情拧巴:“啊呀,呵。”

  嘴里嘟哝了一会没说出话,啧啧着回避了。

  精准打击是吧。

  孟心眠哼一声。

  等哪天她有了老婆,必定做成宣传片投放各大商业中心,广而告之。

  尤其是轩辕集团大厅巨幕,滚动播放。

  谁还不会炫个妻了。

  ......

  齐暄妍发现,从葡萄田回家后,楚韫在房里多了一道程序。

  以前是脱衣服,再摘她眼镜。

  现在是脱衣服,喷香水,摘她眼镜。

  睡前熄灯,听着耳后沉重的呼吸,齐暄妍按住解她衣带的手。

  “你现在、嗯......先别动,唔,是把我给你调的香水当成什么了?”

  “你还记得第一次,你在胸口喷了香水吗?”

  “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楚韫含吻她那次喷过香水的地方。

  “有的,我对带着香水做有了执念。把你调的香味用在我身上再度给你,我觉得好幸福。”

  以至于某人完全把齐暄妍起的香水名放在一边,每次提及都是松开盘扣或者领结,暗含情.欲的凤眸一沉,抱着齐暄妍私语:“我们的前奏香呢。”

  齐暄妍哭笑不得,什么叫前奏香?

  她精心学习调制的香水彻底沦为只能在床上一展身手的调剂,完全违背了齐暄妍调制它的初衷。

  后来有一天,楚韫上班前看见狮头权杖瓶子,问齐暄妍:“今天我喷上它上班吧?”

  齐暄妍起初想到她的“蓄意”终于能够见得天日,回归正途,正在心底高兴,但转念细想,总觉得楚韫的坏蛋性格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毕竟办公室、楼梯间、停车场这些公共空间没少被她霍霍。

  齐暄妍沉眸,这家伙难不成想上着班来段前奏?

  从源头给她掐断。

  齐暄妍帮她放下香水瓶:“你少来。”

  楚韫无辜:“我只是想在工作时感受你的关心。”

  “我会半小时催你处理一次文件,够关心吗?”

  “齐秘书,今天你真美,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齐暄妍看她是转移话题第一流。

  面不改色地拍楚韫:“出门。”

  陪她看的诗都拿来跑火车了。

  *

  临近元旦,盛京下了第一场雪。

  细细小小的,像天女扬了一把鹅绒。

  董事办牵头行政采买了一批跨年礼物,分发给员工。

  齐暄妍领了一套喜庆的红色办公用品,趁楚韫午休打盹的时候给她戴了一顶虎头帽,两只耳朵一边吊下来一颗毛球,搭在楚韫美艳的脸庞意外的反差萌。

  “我脑袋好热。”

  睡了一会,楚韫醒了,伸手摸到毛茸茸的帽子。

  “齐暄妍,你干的?”

  齐暄妍给她闪了好几张照片:“过节嘛。”

  楚韫看到办公桌上的红色笔筒、红色便签纸、红色文件夹......一溜红,晃得她眼睛也发热。

  “你也戴一个看看......”话到一半,楚韫看到手机消息眼睛亮了一下。

  齐暄妍很少很少看到她这么高兴。上一次还是楚韫看到她光着穿围裙做奶油蛋糕的时候。

  看到她开心,齐暄妍心里也暖暖的,坐到工位看报告。

  她们办公位之间的红珊瑚屏风已经搬到墙角去了。

  “宝宝。”

  除了偷偷亲昵,楚韫不会在公司叫她这个。

  但听楚韫的语气,却像是正事。

  齐暄妍看见她懒懒地张开双手。这是楚韫在等抱抱的姿势。她在撒娇。

  “干嘛。”齐暄妍坐在原处,翻一页纸。

  “元旦你有事吗。”

  “没有。”

  楚韫撑起身,和虎头帽子很搭,笑得像只大猫咪:“我小姨回国了,元旦我们到孟家吃跨年饭吧。”

  说是孟家,其实只是在孟心眠盛京的房子里聚个餐。

  楚韫说的小姨叫孟羽澜,也是孟心眠的小姑姑。

  她们这支是孟家现在当家的旁系,有三姐弟,楚韫的母亲是老大,孟羽澜排第二,三弟逝世多年。

  孟羽澜是位非常高雅的女士,谈吐不凡,楚韫说她不到三十岁就财富自由周游世界了。

  孟羽澜是香道师,也在法国香氛学府学过现代调香,楚韫的香道和孟心眠的调香都是她启蒙的。

  孟家三姐弟只剩下孟羽澜一人,是楚韫和孟家长辈唯一的纽带。

  齐暄妍的事孟心眠早就传到孟羽澜那去了。

  据说孟羽澜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见见齐暄妍。

  受宠若惊。

  茶几上楚韫道:“是啊,不然光凭我和绵绵的面子,哪里请的回小姨。”

  孟羽澜径直朝齐暄妍看来,微笑如清风般和煦:“还没订婚,是齐小姐心里有顾虑,还是楚韫不能让你满意?”

  齐暄妍仔细过了一遍这两个问题,孟小姨说的有歧义吧,这两个不都是楚韫不好的意思吗?

  楚韫:“怪我,我还没敢提。”

  孟羽澜抬手敲她的头顶:“该罚,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小姨督促你。”

  齐暄妍双手垂着,捏一捏裙摆,低着头轻声说:“不怪楚韫,是我说要考虑。”

  “那也怪她,说到底她没能让你满意。如果她做得够好,就能消除你的所有顾虑。”

  孟羽澜胳膊肘拐的很彻底。

  她批评外甥女:“楚韫,你好好反思、检讨,齐小姐愿意跟你来吃这顿饭说明你还有机会,要努力。”

  楚韫连连点头:“是,是。”

  孟羽澜自己酿了椒柏酒,每年元旦开一坛。

  楚韫和孟心眠的厨艺都是鸡飞狗跳的档次,被赶在客厅看跨年晚会。

  齐暄妍跟着孟羽澜在厨房里帮忙。

  厨房通透,长长的横窗映进万家灯火。

  孟羽澜熟练地给年糕切块:“好姑娘,我知道你和楚韫一样,经历很特别,所以思考得会比常人更多一些。这都很好,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要让自己舒心,不后悔。”

  齐暄妍在旁边搅拌红豆泥:“嗯......”

  “其实后悔了也没什么。”

  孟羽澜顿了顿,目光放远。

  “后悔可以重头再来,也可以昂着头骄傲地向前走。不要看世上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道理,实际到最后我们还是会遵从本心。如果当下确定了,就大胆做,大胆走。”

  齐暄妍心中像有风吹开围绕半山的雾。

  她又想起楚韫求着她问楚太太能不能加回分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觉得......我现在算是见习。”

  “嗯?”孟羽澜把年糕裹紧红豆泥,“是指什么呢?”

  齐暄妍扶着碗继续搅拌,滑落的发丝遮掩她脸颊微微的粉晕。

  “见习......怎么照顾好她,怎么和她的朋友、亲人相处,怎么和她共同面对未来,怎样让她更有安全感,感到生活更幸福。”

  孟羽澜眼中泛动温柔的波光:“这可不是女朋友的范畴。”

  齐暄妍点头,耳郭有一点发热,握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红豆泥融融的甜腻。

  “楚韫一年前就很主动了,是我没答应。”

  “我以前担心我的身世,担心她的处境,可是现在那些阻碍都没有了。”

  “也不怕澜姨你笑话,我在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等时机到了再给她正式回应。这样有点小迷信,可我在和她的事上就是信,一点能够让她更好的机会我都想抓紧。”

  “所以这段时间里,我算在做和她稳定关系的见习。”

  孟羽澜总结出齐暄妍不好意思的言外之意:“见习太太。”

  齐暄妍眼波潋滟,低头嗯的时候,前额的刘海微微跳了跳。

  孟羽澜赞叹:“齐小姐,你好贴心。”

  齐暄妍抿唇,眸子里盛着轻盈的灯光:“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呀。”

  厨房门口的影子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了。

  孟心眠从后面走过来戳楚韫:“让你偷点红豆泥那么费劲呢。”

  楚韫转身,把孟心眠拉走。

  “干嘛?哎,我的红豆——”

  楚韫捂她的嘴:“别出声,走走走,就你贪吃。”

  齐暄妍听到她们的声音,回眸一瞥。

  窗外的树梢亮起彩灯。

  细小的雪纷纷扬扬,白的和彩的交相辉映。

  雪落下没有声音。

  响在她们的心里。

  ……

  睡前靠在一起看电视。

  齐暄妍依在楚韫怀里:“我和澜姨在厨房说的你都听见了?”

  “嗯。”

  楚韫吻她眉梢:“见习楚太太。”

  齐暄妍微笑着合上眼睛,把她抱紧。

  抱紧这场成功的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