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韫的呼吸间透着淡淡的柑橘琥珀香,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让齐暄妍逐渐喜欢上这种温暖深邃的味道,慢慢形成习惯,仿佛一闻到这种香味就回到了安静的阳光房。

  齐暄妍歪头躲了躲,和楚韫之间拉开一线距离。

  楚韫的心思都在木盒里,她把盒子拿得离齐暄妍近些,盒子内壁嵌了一圈紫外线灯带,盒子底部装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琥珀,每一颗都圆润饱满,包裹着翅膀各异的蝴蝶。

  这些蝴蝶琥珀在悠长的成形岁月里浸入了大自然的磷,经过紫外线的照耀发出蓝色的荧光,蓝光越纯净说明琥珀的品质越好,时间越悠久。

  齐暄妍把手放在木盒边缘,两眼透亮,泛着惊艳的喜悦:“还真是会发光的蝴蝶,太美了。”

  楚韫注意到她的手指,语音柔软:“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吗?这些琥珀很珍贵吧。”

  “就是因为珍贵,所以摆在面前了更要体验一下。”

  楚韫对她说过,世间的奇妙无穷无尽,她们会一起体验很多。

  齐暄妍犹豫地想起身:“要不我戴双手套?”

  “不用,直接触碰才能感受到它的质地和纹理,你能通过触觉感受到它千万年生命的质感。”

  齐暄妍忽闪两下睫毛,趴回原处,被窝里已经被两人的体温烘的很暖和,她身上清淡的橙花香和楚韫的柑橘琥珀融为一体,化为一种很温柔的暖香。

  楚韫伸出食指,指着翅膀最大的蝴蝶琥珀说:“先试这个。”

  “好。”

  齐暄妍探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指腹摸到光滑的琥珀表面,缓慢滑动,它就像楚韫说的仿佛真的具有生命,通过触摸把生命力缓缓释放进人的皮肤。

  “好神奇。”齐暄妍感叹,很快她又想到琥珀形成的经过,有点感伤,“但是这些蝴蝶在生命最美的时间被树脂包裹,再也不能醒来。”

  两人中间放着琥珀,楚韫侧躺在她身边:“如果没有变成琥珀,它们就会被雨水淹没、被蜘蛛捕食,寂寞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它们也许会被展示在博物馆,会被安放在某家私人收藏,会被人送给她爱的人。”

  楚韫拿起一颗琥珀放进齐暄妍手心:“它们获得了完整、美丽的纪念,被你看见,活在了你的心里,算不算生命价值的延长?”

  齐暄妍看看掌心的琥珀,心潮涨落,抬头看见楚韫朝她微笑,忽然发觉楚韫的眼珠比琥珀还要漂亮。

  她轻轻一笑,移开视线假装端详琥珀:“你都可以去写诗了。”

  “实不相瞒,我写过,凑齐一本学校发的软面抄,还想过自己掏钱给出版社印刷。”

  “董事长就是壕气,自费出版。”齐暄妍做出佩服的手势。

  楚韫为自己正名:“偏见。我那时候就是个大学生,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没要楚家一个子儿。我不是生下来就是董事长,我毕业刚进轩辕市场部还被主管穿小鞋呢。”

  齐暄妍大吃一惊,讨厌八卦的她也按捺不住浓厚的好奇心:“你,在你家的公司,被一个主管穿小鞋?那个人还在集团吗?”

  “老爷子当初想安排我直接进董事会,我没同意,校招进的市场部,同事之间用的都是花名,我不说没人知道我和楚家什么关系。那个主管早就不在集团了,我第二年晋升项目组长,他跳槽去了其他公司。”

  楚韫抬起一只胳膊枕在脑下,眼神放空,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自己的事,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装满水的葫芦,想把她的全部都倒给齐暄妍。

  “从市场专员到项目组长,到主管、经理、总监、副总经理、执行总裁,每一次晋升都是我实打实用业绩拼出来的,最后进入董事会,老爷子才对外宣布我是他的孙女。从那以后盛京皇太女的名号一夜之间就传开了,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是谁给我起的外号。”

  齐暄妍神情复杂,想了想,轻轻叹气:“不是谁,是人心。”

  楚韫安静地注视她。

  齐暄妍声如轻羽,娓娓道来:“不管你付出多少艰辛,外人只会看到你令人嫉妒的成果,所以当楚老先生公布你的身份,身世的光环就自动遮盖了你过去所有的努力。外人根本不会在乎你有没有能力、吃了多少苦,他们只会用‘你能快速晋升都是因为血缘’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才能显得他们没有那么平庸。”

  楚韫沉眉,凝望着她缓缓扬起唇角。

  齐暄妍脸色一沉:“但是你当上董事长以后在公司吊儿郎当的态度真的很糟糕,凭良心说,现在外面叫你一声二世祖真不过分,你改回去好吗?”

  楚韫的笑容烟消云散,转身背对她,委屈得像只没抢到肉干的大型猫科:“不听不听,人家给你看琥珀,你还要耳提面命地逮着我教育我工作,我好受伤。”

  齐暄妍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是个戏精呢。

  她拍拍楚韫的胳膊:“改回去吧。”

  一动不动。

  齐暄妍又摇一摇她:“我跟你爷爷的协议里答应了要协助你成为优秀的企业家。”

  还是不动,甚至肩头有点微微抽动。

  怎么了?不、不会真的心理受伤了吧?盛京皇太女实际上内心这么脆弱吗?

  齐暄妍反思自己,今天楚韫给她表演无人机,给她看琥珀,结果休息的时间她还逮着楚韫指责,确实挺扫兴。

  “抱歉。”齐暄妍撑起身子,俯身越到楚韫那边,低头看她,轻柔地拍抚她的后背,“我真的觉得你该让外界看到真实的模样,而不是被虚假的传言泼得一身黑水——”

  话音未落,齐暄妍的手腕一紧,身子紧跟着往下沉,楚韫把她拉进胸怀,齐暄妍借着渗进被子的微光看见楚韫隐忍的笑意。

  “你!”齐暄妍脸色赤红,两眼愠怒,“你又耍我!”

  楚韫埋头凑近她的发顶,声线低沉:“我也没想到你的心这么软,这么好骗呀。”

  齐暄妍在她怀里挣动胳膊,脸颊贴在她胸口,鼻音嗡嗡:“你真是......流氓。”

  房间外隐约传来声响,齐暄妍进来的时候门没关严,门缝里慢慢投过来影子。

  楚韫敏锐地抬头望了眼房门,抓住齐暄妍的肩膀把她按进被窝,迅速拉起被子,把她整个人都藏在被窝深处。

  床褥闷热濡湿,齐暄妍挤在楚韫的胸口喘不过气,楚韫把手伸进被窝,指尖轻压齐暄妍的唇:“嘘,乖。”

  一串脚步声走进房间,停在床边。

  隔着一层被子,齐暄妍听见外面邵婉婉的声音:“阿楚,谢谢你陪我过生日,今天我好幸福。我们从中学认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这些年里我一直都追随你,钦佩你。阿楚,我们都三十多岁了,女人的青春最是耗不起的,不能再拖了,所以我想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告诉你。”

  邵婉婉顿了顿,语气坚定:“阿楚,我对你……”

  被窝里,齐暄妍心如擂鼓,满是汗水的手心攥紧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