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SUV划破夜晚写字楼停车场的宁静, 亦家在这里的14楼设有一个办公室,24小时营业,负责人是长老之一的郁稀, 因为年事已高没有跟着晚辈出国,算是留下的人里面说得上话的人, 闫庆文早就打听好了郁稀今晚会在这里,便让唐悠把车往这边开来。
只是这车进了停车场往前开了没多远, 竟然又是一段上坡, 然后车子就直直出了停车场, 三人看着槐都灯光昏暗的街道,互换了个眼色,知道这是亦家不欢迎他们的预兆。迟奕之也试图联系宴遇之,但是对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闫庆文说可能是他们去的地方通信基站有问题, 各家也都联系不上出去的人。
“既然车不行,那我们路边停车走上去。”闫庆文提议到。
唐悠说:“既然对方不想见,那大楼也未必上得去。”
两人都看向了副驾驶的迟奕之,迟奕之不想放弃, 毕竟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虽然大楼内部也可能设置各种障眼法, 但没了车的束缚,迟奕之觉得自己也许能破解一二。
于是迟奕之最终说:“试试吧。”
唐悠将车开向了路边的停车位, 还没停稳,却被角落里面一个大爷用力拍了拍窗, 打开窗户, 看到大爷拿着一个小本子一支笔,和她们说:“这不让停车, 赶紧走。”
“这里不是画了车位吗?”唐悠问。
“这车位人家很快要来上班停车了,不让停的,停了也叫挪车的,有时候还锁车,可麻烦了,你们走远点停吧。”大爷倒是槐都本地口音,一副热心肠好心提醒的样子,但是唐悠注意到,大爷坐的凳子旁边就有一个车锁,不想起争执的唐悠便问大爷:“那这附近哪里方便停车?”
大爷神神秘秘地靠过来说:“哪里都不好停,你们就往这条路一直走,到郊区,前些天那村子不是起火了吗,没人敢去,就好停。”
唐悠还想问什么,却被闫庆文拍拍肩膀,示意她离开,等车开出去,闫庆文说:“我看亦家不是不想见你们,而是不好直接见,毕竟谁都知道你们来意,叶祇灵又是被亦家赶出来的人。刚刚这大爷估计是来传话的,现在那个小村子被麒麟火烧过,又被饕餮灭了火,来看热闹的人鱼龙混杂,去那边才好联系。”
“我想也是,那我们就去村子里等等消息。”迟奕之想的和闫庆文差不多,虽然心有疑虑,但没说出来,唐悠倒是直接的:“派这么个大爷传消息就能瞒天过海了?”
闫庆文解释道:“明面上没接触就行,现在各家都想找到叶祇灵,就是偏偏楼家从鬼市请了饕餮,说是鬼市授意抓人,有了这个名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得罪鬼市红白二仙落个形神俱灭,他们巴不得奕之来搅局,我听说昨晚楼家请了各家人去老巢开会,也不知什么结果。”
唐悠点点头:“倒也是,可惜现在的情况,报警也没有大的帮助。”
“楼家风声还真是快,祇灵火烧鬼市没多久,就从鬼市借来了饕餮神兽抓人,不愧是占术出名的流派。”闫庆文感叹。
“不是占术预知,而是早有预谋。”迟奕之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现叶祇灵恐怕早就被楼家盯上了。她想起自己陆陆续续有的那些“私生饭”,那些长得各不相同但是有些僵硬似乎很久没晒太阳的脸,还有在银行录像里面看到的另一个“迟奕之”,这只能是玄门人才能办到,而鬼市里面追击的人,迟奕之总觉得那个身量不高,不甘心放弃追捕的人很熟悉,现在想起来,那人应该是楼茵。
也许楼家早就盯上了叶祇灵,甚至知道她们之间的绑定,还试图偷走石头破坏绑定。她第一次见叶祇灵,叶祇灵被引到图书馆了,如果不慎受伤,图书馆正是易燃之地,很容易暴露麒麟血的秘密。此后数次危险事件,人皮鬼、猪肉厂,叶祇灵的秘密被迫逐渐显露,又被赶出亦家。紧接着在鬼市,楼家干脆逼叶祇灵放了一把大火,直接导致叶祇灵现在被名正言顺地抓走。
迟奕之把这些都说给另外两人听,只不过略去了她和叶祇灵的绑定。闫庆文听完愤怒极了,一拳砸在座椅上:“这些人处心积虑,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流血火就会烧起来,那他们干嘛大费周章?找人捅叶祇灵一刀不就好了?”唐悠总是很敏锐。
“因为祇灵师父给她留下了防护,麒麟血被压制,所以并不是被伤到就会大火,只是这个防护随着祇灵长大正在消退,时灵时不灵。”迟奕之解释到。
“因为没办法掌握麒麟血烧起来的条件,所以步步紧逼,倒是楼安那个畜牲会做的事情。但是你们怎么笃定叶祇灵在楼家?万一真的交给鬼市了呢?”闫庆文问。
“我和祇灵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顾别尘,也被楼家骗走了,我们想如果不是为了牵制祇灵,那抓我们这个朋友毫无意义,所以祇灵大概率还在楼家。”迟奕之说。
“可是饕餮神兽并不能在人间呆太久,楼家怎么敢……”闫庆文说着说着,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回答——饕餮不能呆太久,楼家怕控制不住叶祇灵,干脆利用饕餮神兽直接将人杀害取血。
到村里的时候,天还没亮,村头一个小哥拦下他们,带他们去了一个家庭小旅馆休息,三人也确实累了,想着等亦家来找,便去旅馆开了房休息,迟奕之和唐悠一间,闫庆文自己一间。
才进屋没多久,迟奕之就发现门缝底下被塞进来一封信,开门后却不见人影,唐悠跑出去查看一番,也没发现送信的人。拆开信一看,是约迟奕之半小时后到一个农户家后院详谈的信件,落款是一个“宴”字,迟奕之和唐悠都精神一振,这位回来了的话,这一切或者可以迎刃而解。
迟奕之本来是想自己赴会,以免目标过大引起大家注意,但是闫庆文坚持要陪迟奕之去,因为这村里现在实在是太热闹了,三教九流齐聚,妖魔鬼怪也四处可见,甚至还有吸血鬼之类的罕见生物,迟奕之自己出门实在是不安全,何况这些人都是冲着叶祇灵来的,让他们知道迟奕之在这还得了?
于是迟奕之带着帽子蒙着面,和闫庆文一前一后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院子,农户领迟奕之进去,锁上了门,让迟奕之坐在井边等着,还拿来了水和食物,无心进食的迟奕之说了声谢谢,对方也淳朴的笑了笑就离开了。
迟奕之坐了一小会儿,没有任何人进来,倒是院子阴风簌簌的,有些吓人,闫庆文就在一墙之隔的巷子里,迟奕之能从墙上开的小门隐约看到他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儿,迟奕之听到井里面有呜咽的声音,她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抱着肩站起来,想一探究竟,但又怕井中有什么怪东西。可是逐渐的,那个呜咽的声音里面,似乎还混杂着叶祇灵的声音,似乎是叶祇灵不甘心的质问,那个声音在夜晚格外凄厉,远处烧焦的山坡,头顶晦暗的月牙,无不让迟奕之想起叶祇灵是如何被逼到这里,又是怎么被打伤,被胁迫的。
迟奕之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警告她危险不要靠近的声音,另一个却是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眼的执着——万一是呢?哪怕不是叶祇灵,那也可能是知情的水鬼——听说那些人用水鬼困住了叶祇灵,因此叶祇灵身边怨气聚集,头上乌云笼罩。
迟奕之抬头看天,黑压压的,没有丝毫破晓的意思,而叶祇灵的声音依旧在井里恍恍惚惚地传来。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迟奕之愈发警惕,她向后退了两步,毕竟越吸引你的,就越可能是陷阱。
这时,迟奕之背后被猛地推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站到井边,连忙喊了一声“闫师兄”,而后来不及挣扎,被人按着头和肩膀塞进了井里。
迟奕之贴着井壁摔下去,幸好井窄所以下落不快,下面宽了,但是水很深,所以并没有受伤,她努力想钻出水面,看看到底是谁下次毒手,但是看了好几次都只看到空荡荡的井口。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泡在水里向上爬的时候,腿突然抽筋,身体像被一条冰凉的蛇卷住,她看到一堆头发和水藻缠住了她的右腿,她拼命蹬却蹬不开。张嘴呼救却只能喝进更多的水,闫庆文不知听到没有,一直没有出现,迟奕之咬牙钻进水里,用力一把一把扯开腿上的头发,只见一只浑身肿胀的水鬼抱住她的大腿,不由分说地将她往水深处拉。
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迟奕之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瞪着井口处唯一的光亮,不甘心地扒着墙壁,但只是徒劳地在粗糙的井壁上留下了血痕,就连疼痛的感觉迟奕之也逐渐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