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进入封闭室一天后,雄保会的工作虫才得知消息,当即向隔离区内管事的凯度发难。为首的亚雌甚至称,雄保会将根据雄虫保护法起诉包括卡洛斯上将在内的相关军雌。

  但军部的雌虫们这么多年来和雄保会的虫周旋,都已经是老油条。眼见着封闭室内的情况稳定下来,他们横亘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气定神闲地和工作虫们打太极。

  等到第五天,工作虫们终于坐不住了,再一次搬出雄虫保护法的相关条例,称雄虫失联五天后,雄保会有权对雄虫阁下的下落进行追查。

  这段话确实有理有据,凯度实在无法驳斥,只得将工作虫的通讯请求接入备用终端的线路。

  卡洛斯收到消息时,正倚靠在床头处理连日以来的军务。

  第一次抚慰后,虽然已经清醒,但让感情占据上风的大脑全无工作的念头。于是,批示过几项最为紧急的事项后,卡洛斯便将终端丢到一边,抱着雄虫戳脸蛋。

  宁宴睡得沉,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卡洛斯出笼的理智又恢复不少,终于能够沉下心处理堆积如山公务。

  终端界面忽然弹出通讯请求,来电显示为帝都星雄保会。

  卡洛斯将通讯请求转化为消息界面。不等他询问来意,对面立刻发来一条消息:“卡洛斯上将,距离宁宴阁下进入封闭室,已经过去五天。虽然军部负责虫称您已经从精神力暴动中恢复,但我们仍需要对宁宴阁下目前的状态进行确认,并对此次事件进行追责。”

  卡洛斯不紧不慢地打字:“看来雄保会的消息来源并不准确,发生精神力暴动的是我手下的一名副官。我只是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近日在缪兰星养伤罢了。”

  且不提卡洛斯作为一军长官、帝国上将,曾发生精神力暴动的消息传出去将会引起多大的影响,单提宁宴坚持进入封闭室这件事,就有足够的空间供雄保会发挥。

  工作虫对这番李代桃僵的说辞始料未及:“上将,不要企图颠倒黑白,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还原事实真相。”

  “雄保会所谓的证据,恐怕来源于哈雷尔的虫?他们即将被押入军事法庭,恐怕没有余力为此作证。”

  哈雷尔能够操纵匹配系统,将雄虫资源牢牢把握在手中,雄保会当然也是重要帮凶。休伯格叛乱一事无疑令哈雷尔元气大伤,但如果能够借机铲除卡洛斯,也算是扳回一城。

  雄保会此行匆忙,在相关流程上却比通过达伊尔上将帮忙的宁宴还顺利,完全是因为有哈雷尔在背后大开绿灯的缘故。几名工作虫竭尽全力制止宁宴,便是受到哈雷尔的指使。

  哪怕宁宴不提,卡洛斯也可以料想,他在进入封闭室之前,遭受了多少阻拦。

  思及此,卡洛斯一片冰霜的眼底顿时缓和下来。他揉揉宁宴的脑袋,眼见着雄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蹭他的掌心,又拨弄两下额前黑发,才收回手。

  工作虫已经发来消息:“且不提发生暴动的究竟是哪一位,如今宁宴阁下已经与外界失联超过五天,上将总需要对此给出一个说法吧?”

  显然,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死揪着精神力暴动多半争不出结果,只得将矛头指向另一件事。

  通讯申请再次弹来。

  这确实是雄虫保护法规定的内容,卡洛斯按下接通键,将终端镜头吝啬地往下挪动了一点儿,画面中只露出宁宴微乱的发丝。

  “上将,这样我们无法确认宁宴阁下的状态。”

  镜头又移动一点。

  雄虫的侧颜出现在屏幕上,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被子拉高了捂住下巴,睡颜十分乖巧。

  半秒后,终端就被移走:“够了吗?”

  “还需要与宁宴阁下进行三句以上的对话,用以判断他的状态,以及是否受到威胁。”

  卡洛斯的声音冷下来:“他已经睡着了。”

  “上将,这在雄虫保护法第三百六十二条中,有详细的明文规定。”

  卡洛斯吸了一口气,将终端搁至一边。他伸臂把热乎乎的雄虫抱进臂弯中。

  “宁宁?”

  宁宴睡得正香,隐约听见有谁在喊自己。他在梦境中应了好几声,对方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声音仍在耳畔。

  宁宴不高兴了,一下子睁开眼,这才发现不是做梦,是卡洛斯在叫他。

  他困倦地瞄一眼卡洛斯,又顺着军雌的腰腹往下滑,试图滑回被窝。

  卡洛斯心下好笑,把宁宴连着被子一起抱住,轻声道:“雄保会的虫请求和您视频通讯。”

  宁宴困得不行,被卡洛斯固定在双臂与胸膛之间,含糊道:“哦……”

  卡洛斯于是取消通讯免噪模式,将屏幕光调低,镜头斜斜地对着雄虫。

  工作虫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宁宴阁下,您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和卡洛斯在这间小屋子里独处几日,冷不丁听到其他虫的声音,宁宴稍稍清醒了些,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屏幕上,正是之前那几名工作虫。

  他又闭上眼,撑着精神应付。

  “没有不适。”

  “在此期间,是否有虫做出可能对您造成伤害的行为?”

  “没有。”

  “是否出现违背您意愿的行为?”

  “没有。”

  工作虫还想再问,卡洛斯点了一下,免噪模式再次开启,工作虫的声音立刻从宁宴耳边消失。

  “已经三句对话,可以结束了吗?”

  虽然是问句,但卡洛斯的语调下压,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

  工作虫只得道:“可以,感谢您的配合……”

  冗长的惯例结束语说完,卡洛斯掐断通讯,低头一看,雄虫又睡着了。

  宁宴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睁开眼时,身上的软绸睡袍又换了一件,原先的衣服已经被卡洛斯撕坏了。虽然大脑因为充足的睡眠而无比放松,但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宁宴被卡洛斯照顾着洗漱用餐,然后看着他将一切收拾整齐,揽着自己重新坐回床上。

  宁宴终于意识到异常所在。

  这些天他的脚甚至没沾过地板,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

  宁宴拢了拢领子,严肃地向卡洛斯提问:“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变成废虫吗!”

  卡洛斯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睡袍:“当然不会,只是最开始的两次,我的精神海还未从暴.乱彻底中恢复,需要的信息素也就多一些。之后应当会快一些。”

  宁宴信了,窝在卡洛斯怀里说了会儿悄悄话,又被他哄着开始第三次抚慰。

  ……

  仿佛自云端一脚踏空,宁宴短暂出窍的灵魂再次回归体内。温热的水流过皮肤,耳边是哗哗的水声。卡洛斯正抱着他在浴室中清洗。

  “卡洛斯。”

  几天里,宁宴不知将这些个字音重复了多少次。如今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又轻又软,语调像是飘在半空中。

  “我在。”卡洛斯立刻回应,“怎么醒了?水太烫了吗?”

  “不烫。”

  宁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还没有从方才的感觉中回过神,半晌,才嘀咕着:“大骗子。”

  卡洛斯失笑,亲一下雄虫湿润的面颊。

  宁宴没再吭声,隔着空气中弥漫的水雾,眷眷地望着军雌的面容。随即,困意席卷而来,他再次陷入沉沉睡梦之中。

  清洗过后,卡洛斯为宁宴换上一件新的睡袍,用一条毯子包起来,抱着昏睡中的雄虫走出封闭室的大门。

  缪兰星上的相关虫员收到消息,已经就位。卡洛斯一路畅通无阻地通过身份识别关卡,最后一扇金属门外,凯度领着几名副官,正等在外面。

  “上将!”

  见卡洛斯的身影从门后走出,凯度上前一步行礼,声音中难掩激动,视线随后触及对方怀中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儿头发丝的雄虫,赶紧降低音量:“您吩咐的事都已经安排完毕。”

  他指的是隐瞒精神力暴动的事情。

  卡洛斯颔首,言简意赅:“走。”

  一路上,随行的军雌都不敢发出多余的响动,眼神更是规矩得不行,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缪兰星上原本悄无声息地集结了一批兵力,以免出现意外后局面不受控制。直到雄虫的到来使情况发生转机,部队又悄无声息地依次撤离。卡洛斯身侧随行的只是几名心腹。

  为了掩饰行踪,返程安排的是一艘小型军舰。舱内并未设置独立房间,卡洛斯抱着宁宴坐在第一排,其他军雌隔着几排座位,自觉地坐在最后。

  军舰行至第二星系与中央星系的交际处,进入虫洞。

  宁宴一直安安静静地蜷在卡洛斯怀里,哪怕行动时稍有颠簸,也睡得很沉。这会儿,却忽地动了动脑袋。

  “唔……”

  卡洛斯立刻抬手抚摸他的后背。几名副官在后排座舱上听到那声软软的轻哼,顿时坐立难安。

  卡洛斯的心神都系在雄虫身上,无暇顾及旁虫。他无声地安抚着,宁宴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片刻后还是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之前,熟悉的恶心感已经漫上来。宁宴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卡洛斯整齐的军装领口。

  在封闭室待了这么久,宁宴都已经习惯了,猛然发觉自己身处陌生环境之中,一时有些懵。

  后排的军雌们听见卡洛斯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温柔声调开口:“我们正在路上,很快就驶出这个虫洞了。”

  宁宴怏怏应了一声,原本红润的面颊此刻隐隐发白。

  卡洛斯心疼不已,抬手替他拭去额间冷汗:“吃一片药,好不好?”

  宁宴回想起自己来时的场景,往军雌胸口拱拱:“……不吃,要你抱着。”

  卡洛斯将军装外套敞开,把雄虫裹进来。

  不知道卡洛斯是怎么包的,毯子边缘压得很紧。宁宴猫猫虫似的在里面扭啊扭,好不容易才将双臂从毯子里艰难探出来,然后立刻钻进卡洛斯的外套内,环住军雌有力的腰身。

  动作间,毯子扯动其下的睡袍滑落,露出一片遍布红痕的肌肤。卡洛斯急忙将宁宴的领口拢紧,又展开毯子盖住肩头。

  宁宴又是头晕又是犯困,根本顾不及这些。座舱空间狭小,他们俩挤在一处难免局促。宁宴闭着眼,全凭感觉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动作幅度大了些,滑溜溜的睡袍止不住往下掉。

  卡洛斯捂完这头又顾不上那头,来回几次后,只得低声开口,声音中含着几分无奈:“不要乱动了。”

  宁宴顿时没了声响,片刻后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他,小声道:“你凶我。”

  他的语气平常,只是咬字十分含糊,听起来格外委屈。

  “抱歉,我担心您着凉,语气太急了,不是有意想要凶您。”卡洛斯托着宁宴的腿弯往上揽一点,耐心地哄着,“这样可以吗?”

  宁宴的脸隔着一层衬衫布料,贴在卡洛斯胸口,能够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膝盖硌到了。”

  卡洛斯把他的腿弯垫高些。

  “肩膀冷。”

  卡洛斯把刚才宁宴挣松的毯子重新裹紧。

  后排的军雌们听着前面窸窸窣窣的响动,夹杂着雄虫软绵绵的撒娇声,头一回恨起自己过分灵敏的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