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女妖之林前,林迩与李重烨首先捡到了一只卷毛大狗和一个金发贵族。
正是阿太和艾利?希诺。
这两个小家伙正在和人吵架。
准确来说,是艾利?希诺面无表情抱着手臂发呆,阿太头顶呆毛和人吵得面红耳赤。
“你明明说了会和我们一起行动的!”
“抱歉,但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不记得?这借口也太敷衍了,你该不会说连我们是谁也不记得了吧?”
“我知道你们,魂灵方舟判定程序通过率百分之百的队伍。”
和阿太对峙的是一个红发少年,对方神情冷漠,面对阿太的质问一脸不耐,冷冷地开口说道:“但我确实不记得和你们有过任何交易。”
阿太满脸暴躁地怒视着红发少年,恶狠狠地开口:“不记得拉倒,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红毛!”
“哼,幼稚。”
红发少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你说什么?你说谁幼稚?”
某个词无疑触碰到了阿太的雷区,卷毛狗子嗷得一声冲上去,站在他身旁的艾利?希诺象征性地,极其敷衍地伸出手臂阻拦,随后一脸遗憾地没有拉住。
看到了全程的林迩:“……”
希诺这小子根本就没想拦吧?
他摇摇头,和李重烨一同走近,黑发的帝国皇帝面无表情,一手提溜住卷毛狗子的后领,轻而易举压制了阿太的暴走。
“谁啊——啊?陛下?”
张牙舞爪的狗子前一刻还在暴躁,后一刻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立马露出一脸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嘿嘿嘿,陛下,好久不见——我可想死您啦!哎唷!”
阿太说着灵活扭身,嗷得一声张开双臂,看那架势,下一步就是腆着脸抱住自家皇帝陛下的大腿,然后声泪俱下开始卖惨。
李重烨一脸冷笑,早有预料般将手中的狗子随手一扔,朝着那头卷毛就是一个暴栗。
“呵,是谁和我保证说一定好好做志愿服务,绝不惹事的?”
阿太哼哼唧唧地坐倒在地,捂着头鬼哭狼嚎:“我也不想的啊,我怎么知道运气会这么差阿陛下!谁知道就碰上了——”
卷毛狗子一边干嚎,一边用气音小小声地求救:“——艾利!”
金发希诺原本站在阿太身后扶着他,这时候干脆利落松开手,上前一步到阿太身边,朝林迩半跪下来请罪。
“是我们考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姿态恭敬顺服,神情不卑不亢,挑不出一丝错处。
林迩和李重烨:“……”
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插科打诨净会胡搅蛮缠,一个恪守尊卑动不动就请罪,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他们还真是无话可说。
林迩头疼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懒得追究这些破事,开口问道:“说吧,刚刚是怎么回事?”
艾利?希诺微微垂首,恭敬地开口叙述:“我们三人一起通过了上一道判定程序,决定继续组队,但对方的世界之音突然响起,必须立刻进入判定程序,于是我们约定等他出来后再商议。”
“但他好像不记得我们的约定,看我们的眼神也很陌生。”金发希诺迟疑片刻,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曾和我们相处过的记忆。”
“什么失去记忆,我看那个红毛明明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蹲在希诺身旁的阿太愤愤不平地开口,神情不爽极了,“要不是你救了他,他早就被格式化了!”
希诺冷静地开口道:“闭嘴,蠢太。”
“哦。”
阿太乖巧闭嘴,安安分分蹲坐在地上,伸出手拉住金发希诺的衣角,看起来真的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李重烨:“……”
看来这个学生是不能要了。
林迩对此情此景表示喜闻乐见,声音也温和下来,开口问道:“你们这些玩家是不是认为既然可以复活,就不必在意生死?”
希诺与阿太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有些惊讶。
“是这样的,陛下。”阿太挠头说道,“但也只有少部分人愿意进入判定程序。”
“离开新手村才会遇到第一道判定程序,而不是所有人都有战斗力,因此大部分人留在新手村,等待那些有能力离开的人传回消息。”
希诺在一旁补充:“那些人中,不乏有一些因为可以复活而战斗起来不顾生死的,但并不多。”
林迩稍稍放心下来。
看来是因为进入魂灵方舟的时间尚短,对于复活机制存疑的人不在少数,恰好避免了陷入这个遗址世界的陷阱。
他看了李重烨一眼,黑发的帝国皇帝会意,接着问道:“你们通过了几道判定程序?失败过吗?”
希诺和阿太同时开口回应。
“我们都是一起参加,通过了三道。”
“没有失败过,通过率百分之百嗷!”
林迩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仔细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直到他们头顶空气微微扭曲,而后浮现出一行字来。
“通过判定程序:3道,成功率100%。”
那行字下很快又冒出几行小字。
“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但第四道判定程序目前只有两人通过,难度极高,这两个小朋友可不行。
“亲,你愿意给他们抱大腿吗?”
林迩:“……”
李重烨:“……”
两位皇帝陛下不约而同露出了“这就离谱”的神情。
红月镇也就算了,魂灵方舟又来?
连星舰隔离舱都关不住他们,难道下一回只能送这俩小家伙去王庭/重华宫的禁闭室里关起来吗?
“跟着我们,别乱跑。”林迩面无表情地率先转身离开,冷冷地留下警告,“格式化的弊端是抹除部分记忆,如果还珍惜你自己的大脑,就别给我惹事。”
“除了记忆清除,随着死亡频率的提升,格式化的过程会将你们逐渐与魂灵方舟世界同化。”李重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脸色逐渐惨白的年轻人们,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们想过,判定程序内遇到的存在曾经都是什么吗?”
金发希诺与卷毛阿太神情骤然僵住,一个迅速拉过身旁少年跟上两位皇帝陛下的脚步,一个立刻拿出道具,开始用魂灵方舟内的方式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而恐吓完了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林迩与李重烨心情很好地继续向前走去,远处重重叠叠的树冠已经依稀可见,按照地图显示,女妖之林就在那里。
他们也即将迎来魂灵方舟内的第一道判定程序。
*
这道判定程序相当与众不同。
在“是否携带宠物:是/否”中选择了“是”后,两个年轻人成功以宠物身份进入了林迩与李重烨的判定程序。
他们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矮台上入座。
一顶金红王座,一顶银绿王座,两个年轻人出现在场外的观众区内,一见眼前的场景顿时眉开眼笑,立马开始泄题。
“两位陛下,这个我们参与过!就是简单问答,最简单的判定程序!”
“双人的评判标准是考验默契,呃……”阿太的声音卡壳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两位陛下,应该没问题吧?”
虽说当时在红月镇内他们看到了一点不得了的画面,但这两位陛下之后还是该怎样就怎样,隔空嘲讽互怼使绊子毫不留手……
他们应该有默契吧?
……死敌能有什么默契吗?
没等年轻人们纠结完毕,观众席上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矮台上的两个王座在光亮处,向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
机械空洞的声音随后响起,回荡在场间:“欢迎来到判定程序:相性一百问。”
“第一部分,认知题。”
“友情提示,所有人都能看到作答内容,请谨慎操作。”
……
……
相性一百问?
所有人都能看到?
坐在观众席上的希诺与阿太沉默地对视一眼,忽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这是他们能看到的吗?
“当当!”
另一侧,问答已经开始。
深色巨幕在王座前徐徐展开,显示出题目。
第一题:对方最喜欢什么?
双方答案几乎在下一秒就立刻被填上,同时显示在巨幕内。
“毛茸茸/吃和睡”
两张王座内同时响起不爽的轻啧。
第二题:对方游戏里常用的职业?
屏幕上呈现出不假思索的答案。
“刀客/法师”
第三题:如果在相处中,对方犯了错,他会怎么样?
答案没有任何停顿地浮现。
“道歉/装傻”
银绿王座内传来一声冷笑。
第四题:你会介意吗?
“不会/不会”
还是银绿王座,似乎有人满意地轻哼。
第五题:在魂灵方舟内,他是你信任的伙伴吗?
“是/是”
第一部分显然只是为了热身,短短五题之后,机械音又再度响起。
“第一部分问答结束,恭喜进入下一部分。”
“请问是否确认:是/否”
林迩一手支颌,漫不经心地斜倚在王座内,修长的五指轻敲扶手,闻言向大屏幕抛去一个居高临下的嫌弃目光,不耐烦地轻嗤开口。
“别废话,快开始。”
李重烨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腹部,一派优雅矜贵模样,眼中却一片漠然,看向大屏幕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牲畜。
“做好你该做的事。”
并排的王座上,两位皇帝陛下的神情傲慢又冰冷,气势和杀意都在飞速攀升,毫不犹豫对准了身边的另一人——显然根本没有在意所谓的判定程序,而是在这种答题模式的刺激下找回了久违的热情,又开始了乐此不疲的相爱相杀。
“请问是否确认:是/否”
然而那道机械音却像是根本没有看懂两位皇帝陛下间的暗潮汹涌,依旧执着地重复着,直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住整个空间。
“请问是否确认——”
大屏幕上骤然迸发出无数雪花,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暗金刀光和金红火焰悄无声息出现,一左一右攀附在屏幕前,威胁意味十足。
“@¥%D……重新判定,判定……GE$T$%* ^(——”
“程序重启中……”
那道机械音在一阵乱码后哀鸣一声,被迫先给自己来了一次格式化。
观众席上,两个年轻人噤若寒蝉。
阿太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金发希诺的袖角,颤颤巍巍地开口:“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艾利?希诺瞥了眼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衣袖,忍耐地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也出不去,就这样吧。”
大不了离开魂灵方舟就被遣送回家族禁地,或是直接被打包送入王庭,总之他们希诺家族早就卖身给了外域之王,这些让人绝望的秘密或早或晚都要被自己知道。
比如帝国皇帝竟然喜欢毛茸茸……两位皇帝陛下相处中帝国皇帝竟然会率先低头道歉……还有自家威严冷酷的皇帝陛下最喜欢的竟然是吃和睡……
怪不得那位灰发的书记官阁下总是一脸憔悴,经常陷入崩溃,希诺神情飘忽地想着,忽然对王庭内的那几位皇帝近臣油然而生起崇高的敬意。
——真是太不容易了。
……
……
“第二部分问答题,回答一致方可通过,彼此看不到对方的答案。”
“请确认开始——现在开始。”
判定程序的重启显然花了不少时间,也迅速屈服在了两位皇帝陛下的武力威胁之下,机械音平板地走着流程,直接跳过了需要与玩家互动的部分。
“第一题:对方喜欢工作吗?”
屏幕上飞快显示出唯有观众席可以看到的完整答案。
“不喜欢/不喜欢”
“第二题:和对方在一起很愉快?”
“是/是”
“第三题:你很欣赏对方?”
“是/是”
前三题都过得非常迅速,林迩慵懒窝在王座内,甚至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但当第四题出现的时候,他微微坐直了身体。
“第四题:你有秘密是对方不知道的?”
林迩:“……”
这可太多了。
他的本体形态,他的马甲,他的暗伤,林纭的事……更不用说外域和王庭那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林迩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是”。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屑于用谎言掩盖。
他相信李重烨也是一样。
答案闪了闪,果不其然得显示出代表“通过”的绿色。
回答一致。
“第五题:对方知道你有所隐瞒会生气吗?”
这回林迩是真心实意地陷入了纠结。
如果隐瞒的内容指的是外域或是王庭,李重烨一定不会有任何意见,毕竟那家伙绝对也是这样,他们谁都不可能真正把一切都摊开在对方眼前。
但如果指的是关于自己的那些事……
翡翠绿竖瞳内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
他总觉得李重烨会被自己和林纭之间的那点破事气坏了。
但气归气,那家伙还是很好哄的。
林迩这么想着,理直气壮地选择了“不会”。
能哄好的都不叫生气。
他才不信李重烨能跟自己气多久——超过一顿饭的时间就算他输!уᑴᏏÿ
……
……
“第六题……”
第二部分问答题也过得飞快。
这一回判定程序没有再不自量力,十分自觉地主动开启了下一阶段。
“第三部分,核心问答,判定程序启动。”
“请注意,若有一题被判定未通过,玩家就将被格式化,请谨慎作答。”
林迩一怔,看向身旁,发现李重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王座。
他也立刻明白过来。
直到此时,判定程序才真正开始——
先前那些不过是在麻痹他们的认知,而这道判定程序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接下来的这几道问答中!
“开启单人问答模式,防窥模式启动,观众席屏蔽。”
“请作答。”
林迩看着显示在屏幕前的题目,眼神微沉。
“对方救过你的性命吗?(此题在另一方显示为:你曾经救过对方的性命吗?)”
他选择“有”,敲下,心情很不美妙地想起了那场“星链之裂”。
作为魂灵方舟原型的保护区,就是在那场席卷整个前三星链的灾难中沦陷的。
如果不是李重烨……
“警告!回答不一致!警告!”
突然响起的急促嗡鸣声让他骤然回神。
林迩露出了惊愕的眼神。
怎么会……
那一次明明是李重烨把自己从几乎必死的境地里救了出来!ўᑴɓ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欠李重烨一命,就凭那个神经病的种种恶劣行径,他在两人之后的针锋相对中才不会那样妥协和忍让!
“警告@#T@W#W$ ——”
就在林迩一脸错愕的同时,机械音再一次乱码了。
“回答……不一致,判定失败……判定无效……继续判定,回答不一致……判定……失败……判定无效……”
而紧接着响起的机械音显然陷入了某种混乱,杂乱无序地重复着自我否定,越来越迟缓和犹疑,直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稳定响起,代替了原本的机械音。
轻柔空灵的嗓音回荡在空间内,带着一如既往的动人音色。
“判定驳回,问题错误,判定通过。”
“进入下一题。”
——是代表着安吉拉的世界之音!
林迩神情微松,心情却依旧凝重,他将这一道问答的前后疑点归纳收拢,心底的疑虑越来越重。
李重烨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没有”?
……
……
“第二题:如果有一天对方遇到危险,你会豁出一切救他吗?”
林迩仍旧沉浸在疑问中,心不在焉地敲了个“会”。
“回答一致,判定通过。”
“第三题: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一次见面……就是他们第一次交恶,就在保护区。
对于那场后来被证实是个乌龙,但却毫无疑问直接开启了两人数百年孽缘的相逢,林迩觉得他们两人都不可能会记错。
“两百年前,保护区。”
然而——
“回答一致,但回答错误,错误相同,判定正确,恭喜通过第一道判定程序!”
在又一次响起的熟悉的世界之音下,身周的黑暗消散,显露出另外几人的身影,林迩看向身旁的李重烨,不出意外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疑惑与凝重。
在最后的三道问答中,第一道与第三道的答案存在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疑点,以他们的敏锐,几乎是立刻察觉出了问题。
——他们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但这怎么可能?
这片宇宙间,没有人能够对他们两人的记忆同时做出手脚。
林迩的神情一顿,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李重烨?”
“嗯。”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黑发的帝国皇帝沉默着颔首,显然也得出了与林迩一模一样的结论。
外域之王与帝国皇帝,作为银河系的力量至高,确实没有任何人能够不动声色影响和修改他们的记忆。ŷᑫЂӱ
——除了他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问题涉及到本文最重要的核心设定!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能猜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