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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长老殿

  “大长老”陷入了回忆。

  自那之后,过了很久。

  他偶尔会想起来那一日,他刻骨悔恨的黄昏时刻。

  他是圣人捡来的凡俗,无名无姓,没有灵根,不会说话,有意识以来身边就无亲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非圣人捡到他,他肯定会暴尸荒野,狼狈地死去。

  圣人慷慨地给了他栖身之地,有天却不知想起什么,对他说。

  ——“是那位注意到了你,你今后要感谢那位。”

  他顿了顿,无法言语,只能眼神询问,谁是哪位?

  圣人笑而不语,等过了几年后,把他送上了一座高山,让他负责仙殿的打扫,以及照顾“那位”。

  他只顾生存,不了解太高远的事情,那天走上仙殿,却都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存在,直到亲眼目睹到那个超越任何认知的清美。

  一眼而已,终身惊艳。

  他后来才知道,那位是无上威严、高高在上的真仙,常住仙殿,而他是圣人安排来照顾真仙起居的服侍者。

  他当时只顾着震惊,心神巨震,呆在原地,好几天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已经在打扫殿前的落叶。

  他无法形容那种震撼,更不曾想过,世间会有如此神圣威严的存在。连他这等粗野之人,都意识到那位绝对是高于任何事物的存在。

  祂不是人间自说自话修饰编造的等级身份,而是真正高高在上、不属于人间的存在。

  是人类之外的神圣。

  是他只能仰望跪服的存在。

  那几天里,所有的震撼都汇聚为了信仰,在他心中建立了无比深刻的认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卖力服侍那位,说不了话,便勤奋做事,想让那位看见世间最好的事物。

  他每日如此,但是自初见后,就从不敢抬头直视那位,只有偶尔几次,很巧合的情况下不小心看见过几眼。

  那位常常独处,眼神玄静,仿佛在沉思,又或是什么也没想,内在空无寂静,无一丝波澜,如同一座威严肃穆的神像。

  他认为那正是神圣的所是,一种超越任何事物的静好。因此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唯恐打扰那位,生怕那片平静的水面产生任何一丝波澜。

  他守护着那份永恒的清静,一晃十年,习惯刻入血肉,烙入神魂,甚至让他这凡人之身,也学会了一些屏蔽气息的法门。

  绝对不能打扰那位。他坚守此念,执着如斯,做梦都在自我强调。

  他原以为他能完美坚守到最后,然而那一天,他起身发觉身体衰弱,他虽然还年轻,但明显因为过度劳累,身体不支。

  ——好像快死了。

  他愣住好一会,头一次晚了时辰,去打扫大殿时已是正午。他太疲累,第一次那么耗时间,一直打扫到了接近黄昏的时间,最后,恍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没敢转头,只侧着身,恭敬行礼。

  那位没说什么,不知为何走来,只静静地待在原地,这一站有时只是一息,有时却是一个春秋。

  这座高峰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与他们的时间并不在一条道上。那位或许只是一个思考的功夫,你便从青葱少年白发苍苍,甚至已经埋入黄土。你又怎能奢望那位记得住你。

  只是,他当时或许是被黄昏惑了心,居然哀于景、感于自身,说出了那一句罪不可恕的话。

  ——“很快,我将像这些落叶一样死去。”

  ——无法一直陪伴您。

  但是,他说出之后,立时紧张,好像意识到犯了一件大禁,惊慌失措地看向了那位。

  那位从来清静自然,然而此时,却好像被他的话触及内心,冰雪的眸底微微展开了一丝波澜。

  他一瞬预感到了自己的罪。

  他无意的一句话,造就了弥天大罪,即将给对方带来深远的灾祸。

  而他的预感,竟没有一丝走偏。

  那位缓缓垂眸,眼神暗淡下来,似是感到了落失,转头走回了殿内。

  而那之后,尽管那位未曾提及,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发生了变化。

  他犯了大错,他让永恒意识到了死亡。

  那会是崩坏、毁灭的开始。

  也是痛苦的开始。

  他怎能不悔恨,怎能不深感罪恶!

  可是,以他凡人之躯,他又如何能弥补自己的错,再过几年,他就要死了啊。

  那之后,悔恨成为了他的全部,更是他唯一的执念。他对修炼、神通不甚了解,也没法了解,但是为了弥补错误,他必须去了解,所以他到处询问圣人。可是了解了又有什么用,他是凡人他什么也学不了,他也没几年可活了,根本没有赎罪的机会。

  但是,难道就要放弃吗。对那位犯下如此大错,你甘愿就这么死去吗,你能死吗。

  他费尽心思苟活到了十几年,然而还是没用,他的执念再强烈,没有能力就是没有能力。

  他眼看着那位的眼神逐日暗淡下来,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那片清静水面的波澜不断扩大,都是因为他无意间的一句话。

  他必须赎罪,他必须让那位回到本来所是。

  他强烈地如此希望,但他最后还是死了,死不瞑目,断气了,然而念想却还强烈,根本无法平息,好几十年不化,甚至还更强烈了。

  而突然有一天,他的执念上诞生了诡异,诡异逆转大道规则,复活了他。

  不,他没有复活,他的神魂早就散了,余在黄土之下的只剩一缕执念。

  那一缕执念获得一具人躯,诞生了在那个时刻。

  它只为完成它自身,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它都要完成它自身。

  它行走在人类历史,以它诡异的力量,成为了道宗的大长老,它翻遍法门,甚至自创法门,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它自己。

  可是,这份执念在漫长岁月扭曲而污浊,最终面目全非,或许早就丧失了初心。

  到了今天。

  它在极端疯狂与极度扭曲中走向了唯一的解决方法。

  既然无法挽回,那就只能给那位带去毁灭。

  那位正渴望着毁灭。

  为了让那位不再痛苦,它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它作为执念,必须实现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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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仙殿前。

  景泽天直说:“大长老就是那个落日里跟你对话的人。”

  何清溟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景泽天:“你想错了,这物质里的执念不是憎恨,而是悔恨。他后悔让你知道了死亡,认为那是他的罪,到现在都想弥补他的罪。”

  何清溟愣住。

  “万古不化的是他的悔恨,而非他的憎恨,他从未憎恨过你。”

  景泽天:“不过,他以前如此,不代表现在如此。”

  “为何?”

  “那个东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它是极端扭曲的执念,是诡异。”

  景泽天想的太透,甚至说:“它到底是执念上诞生的诡异,还是以执念的表象行走的诡异,也还不好说。”

  “诡异……”

  “抛开来源与因果,唯一确定的是,它现在绝对是你的敌人,它想你死。”

  “………”

  何清溟垂下眸子。

  被突然揭露的真相震惊了。

  他一直以为“大长老”是极恶之人,是老怪物中的老怪物,性情残酷凶狠,草灰蛇线阴谋布局,然而前身却是一个好人。

  一个谨小慎微,事事为他着想的人。

  “居然是这样吗。可是我没有怪他,他为什么要悔恨。”

  何清溟不免感到自责,因为此事因他而起。

  然而景泽天却说:“不是你的错。他自顾自的自我折磨,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他看着何清溟的眼睛,强调道:“即使没有他,你在人间待久了,也迟早会有一天察觉到,只是碰巧契机是他而已。他如今执念不化,我灭了那一缕执念就好。”

  “可是他也没有错。”

  何清溟摇头,“那是他无意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他把你当成神圣,一心信仰你,认为自己犯了错,便想弥补,仅此而已。”

  景泽天似乎在把这件事说成全是那个人的自找苦吃,如此一来,他的爱人就不至于自责。

  何清溟还是没法立刻消化,呆在原地,眼神沉重。

  景泽天走近他,熟练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回去吧,别想过去了。”

  景泽天把何清溟送回识海秘境,面色逐渐暗了下来。

  几个时辰前,他在仙殿看完了一部部圣人记载的真仙起居录。

  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正是在起居录里看见的。有个圣人对那个人印象深刻,将那个人记了下来。

  他看了之后,似是一种直觉,分明只有寥寥数笔而已,却结合爱人的心病,看出了那个人的真相。

  “完全在意料之外,以为是老奸巨猾的恶人,没想到目的竟这么纯粹。”

  上古龙都忍不住评价。

  “那只是生前,他之后一定变了,不是他而是它,早就成了非人的存在,那种东西谈什么纯粹。”

  “万古不化的悔恨,听来也瘆人。”

  但对于此,景泽天垂眸道:“其实我能理解。”

  “知道死亡,会让他痛苦。”

  “知道欲.望,会让他痛苦。”

  “他是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人,我们怎舍得让他痛苦,甚至还可能是无止境的痛苦。”

  景泽天仿佛感同身受,眸色渐深。

  在那个人身上,他还知道了诡异诞生的真相。

  它源自对于常理的逆反。

  顺大道是轨道的正常运作,而逆大道,就是轨道的偏移,偏移了多少,就会对应产生了多少诡异。

  诡异为何容易在执念中诞生?自然是因为,执念多是常理求而不得之事。

  他跟那个人一样,执着于反逆大道之事,执念强烈到极致,便招来了诡异,甚至成为了诡异。

  他们的思想本质上是一致的,怎能不理解彼此。

  区别只是那个人死了,他还活着,还能继续在所爱之人身边。

  景泽天沉默,眸光晦暗。身后的影子又蠢蠢爬动。上次他丧失意志,诡异暴走,它们几乎要化身实质,是爱人献出元神,误打误撞把它们哄好的。它们毫无疑问是诡异,放出来说不定会毁灭一个时代,但在爱人面前,它们倒是会装乖。

  “我真没想到一个凡俗有朝一日会成为人人闻所畏惧的大恐怖。”

  上古龙想了想,忍不住问:“话说回来,你不妒忌那个人吗?”

  他太了解景泽天了,景泽天这小子疯起来连空气都妒忌,怎么可能不妒忌那个影响了他爱人的人。

  但是,景泽天居然不答,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沉重。

  上古龙有点奇怪他的反应,怎么回事,难道转性了?但他没有多问什么,这小子不想说的事情谁也问不出来。是什么难言之隐吧。

  不过,可终于把大长老是什么东西搞清楚了。

  “事情有点麻烦了吧。大长老是上古存活至今的诡异,想想都不好对付,它不一定按正常人的道理行事。”

  景泽天又沉默片刻,望着远方道:“它肯定会继续来犯。还是需要实力。那个执念万古不化,但也是该化的时候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难以挽回,至少知道了爱人的病因何而起。

  上古龙琢磨着,又是奇怪道:“你现在倒是不气了?”

  “哪还有那种功夫。”

  看完过去的记录后,景泽天最大的感受不是别的,是心疼。

  如此漫长的岁月,若非爱人迟钝,反应慢,该是何等的孤独痛苦。

  “……要是我能早点存在。”

  -

  另一方。

  神识之海,纯白之地。何清溟回溯了他的本源,缓缓地消化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

  男人垂眸。

  清冽的声音在他心里荡开一阵波澜。

  外面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银发修士留意到自己又睡在了对方腿上,三千银丝顺滑地垂落榻上,转眸是窗外簌簌作响的青翠竹林。

  日光打下来,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带来错落的温暖。

  又舒服又惬意。

  何清溟人一下就懒了,完全不想动,只是眨了眨眼睛,雪色睫羽微微颤抖,落下稀疏的阴影,

  景泽天似是担心他,问道:“恢复记忆后,还是有些影响吗。”

  何清溟摇了摇头,眸底仿佛沉淀了漫长岁月,然而并不是历经红尘的沧桑,反而如磨砺过的宝石,澄净美丽,熠熠生辉,周旋着至为玄妙的大道符文。

  对视无言,眸里映着彼此。

  片刻后,何清溟忽然笑了,坦然道:“知道吗,我想明白了,知道死亡不一定是坏事。”

  “……为什么这么说。”

  景泽天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眼神。

  “总要知道的。虽然大多时候迷茫和苦恼,但我好像也从中得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人性。”

  何清溟唇边绽开笑意。

  景泽天眸光变了变,好似有些惊讶。

  何清溟平静地述说他的想法。

  “与其一直那样空洞下去,还不如在痛苦中生存。”

  “我一定是那个黄昏之后才真正有了生命。”

  “我应该感谢那个人。”

  他其实想说出那个人名字,然而可惜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何止,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不起来对方的完整相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好像都没有怎么关心身边人,以至于忽视太多,错过太多。

  而他说完之后,景泽天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清溟蹙眉,心想难道说的不对吗?

  “怎么?”

  景泽天摇头,只是淡淡道:“你又长大了。”

  何清溟顿住,刚刚整理好的心情被一句话打坏,不满道:“你又这样,当我小孩?”

  景泽天:“不是吗。你的时间太漫长,又那么迟钝,成长是会比常人慢。”

  他说的还真是某种事实,何清溟无法反驳,只能瞪着他。

  那男人微笑,顺手揉捏他的眼脸。

  他抓住男人乱动的手,凌然起身,斜着视线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是真仙,连圣人们都敬重我,你怎么敢对我造次?”

  “他们大多倒不是敬重你,而是知道你本质天真无邪,所以比较小心照顾你。”

  景泽天突然揭露。

  何清溟顿时一惊,“什么?”

  “虽然我私心不想揭露这件事,但你确实一直以来都在人们的关爱中,大家都在小心照顾你,只是你没有察觉到。”

  说时,景泽天拿出了一本书,翻着页道:“这是一位老圣人记录的你,在他眼里,你像个孩子。”

  何清溟难以置信,接过书一看,然后面色又青又白,不满道:“他怎么能这么写我?就不怕我回到过去打他吗。”

  何清溟还真想起了这个老圣人是谁,他其实什么都记得,虽然也只是记了而已。

  “你真的会吗。”

  景泽天又是一笑。

  又被看透了。何清溟盯着龙,好一会才放下这件事,唇线慢慢笑意蔓延,傲然道:“所以你发现了吗,我几乎大乘了。”

  这个“几乎”有点微妙,好像只有一线之差,只要心情到了,就能一步迈越。以前他走的是“自然”的道,现在也依然是,该如何就如何,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会被动摇,那也当然,有心就会起波澜,不会起波澜的是空心的存在,他对于有了心这件事并不后悔。他要他的道是心想事成的道,一念即可创世,一念即可运行万事万物不殆。

  任性、自在、一切随心!

  “是条任性的道。”

  景泽天点头,评价道:“但是很适合你。”

  好龙好眼光!

  何清溟被说得心花怒放,登时抓着龙拥吻,习惯地传输仙灵力。他的学习能力不输龙,不过是交吻而已,他觉得自己也能成功把龙吻到喘.息。

  交吻、交欢和交战都是一个道理,要点是把压制对方,掌控对方,让对方被自己牵着走,被动承受。黑锁还在,但并不影响他凭境界压制龙。

  一开始他被骗了,以为那边更舒服,但现在他可懂了,哪是舒不舒服的道理。这家伙老压着自己干,可劲折腾,也该受折腾!

  但他坚持了好久,对方依然镇定,脸不红心不跳,眼神淡淡地看着他,好像他做的连热身都不是。

  反而何清溟自己心跳加速,忍不住拉开了距离,满眼的难以置信。

  按照他的预想,对方应该被他吻得情迷.意乱,晕晕沉沉,然后倒下来任自己行事才是,哪能这么冷静得好像无事发生啊。

  何清溟脑子没转过来,就听见对方挑衅发言:“就这样吗。”

  何清溟浑身一颤,下意识道:“我又没那么熟练。”

  说时,对方忽地压近,“你只是这样,我硬不起来。”

  你、你小子!

  何清溟顿住,立时面红耳赤,银眸剧烈动摇。

  但是景泽天低头,缓缓拥着人,毫不客气地在他雪白的肩颈又啃又舔,声音好似带着淫.靡水音,淡淡道:“等消灭了那个执念,我们交战,你赢,我让你,你输,你让我,让赢方做到尽兴,可否。”

  他这话说的,好像之前都在克制,远远没有发挥真正实力,所以根本没有尽兴过。

  等等,那三个月居然还是克制过后的吗?动真格又会发生什么事啊?何清溟傻眼了。

  景泽天居然还补充道:“任何地方、任何方式,只要是对方想尝试的,多久,多少,都无条件同意,你敢接受这个挑战吗。”

  何清溟哽住。虽然这段话整个听起来就很可怖了,但你那个“多少”是什么意思啊?是我想的那个“多少”吗?

  他视线垂下,扫过景泽天身下的影子,居然还见影子在蠢动。

  莫名想起上次的经历,他震惊又恼怒,但对方一句“敢吗”,彻底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怎么不敢?”

  何清溟冷哼一声,“你很自信可以赢我?你至今有赢过我一次吗?到时候别后悔。”

  景泽天接住挑衅,“要做约定吗。”

  何清溟无所谓地点头,当场立了个契约,要是谁反悔,下场就是给对方永远控制。

  “你以为胜券在握了吗?到时候我让你知道厉害的。”

  景泽天置若罔闻,反手按下了影子里要爬出的龙。

  “它们很生气你小看它们。”

  何清溟确实小看,还亲自从影子里抓出了一条,笑道:“这就是你身上的诡异?我看跟小动物似的。”

  他抓出来的龙黑眸深沉,似乎不介意被这样抓着,龙尾却已经翻缠上了上去,好像很兴奋对方抓到的是自己。

  景泽天冷眸,把它抓了回去,警告地看向何清溟,道:“你别玩火。”

  何清溟浑不在意,还道:“那你要抓紧了,再不变强,就要被我为所欲为了。”说话时,他眸底道纹周转,突然显出绮丽光芒。

  景泽天罕见地岔了神,回过神竟发现自己被一道道光锁束缚了。

  “你……”

  何清溟计策得逞了般,抬颌道:“你天天对敌很累吧,也该换我上场了。”

  说完他玩味撩了景泽天一波,拉开距离就消失了。

  “……”

  景泽天红眸冷到发光。

  此时。

  上古龙正盘在星球上,瞧见银发修士出来,他当场龙躯一震,浮想联翩。

  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景泽天那小子怎会允许他出来?

  只见,银眸修士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当场认出来,张口道:“龙前辈?”

  上古龙眨了眨眼,被“龙前辈”这个称呼叫得龙心大悦。

  “是,我正是!”

  话说回来,他们也才是第一次见面。尽管上古龙不知看了他多少年。

  银发修士点头,灿烂一笑,道:“他跟我说过你,说你经常帮他。”

  上古龙自豪点头,“那是自然。”

  但下一句,银发修士道:“也经常坑他。”

  上古龙尴尬,直道:“我是恶龙,当然得有恶龙的风范。”

  何清溟并不在意,“我理解你,他平日太死板,就该受些折腾。”

  上古龙有些意外,心想你搞他被他报复还少吗,真就一点都不吃教训?不会刚刚也整了他吧。

  上古龙心思变换,但是终于见着本人,他心里可有太多话说,当着人忍不住道:“他爱了你好多年,我一直看在眼里,你们来龙宫的时候,他就很爱你了。”

  何清溟一愣。

  上古龙严肃道:“他为你隐忍克制,做了太多事情,经历过太多苦难,你都没有察觉,但我一切都知道。”

  “……”

  “你那时抛下他以死离去,他接受了我的要求觉醒了龙血,背离他一直坚持的人道,可他没有一刻怪你。”

  “你好多次都是吧,觉得他会落于你后,高高在上,游刃有余,让他被迫爱得那么卑微。”

  “我……”

  何清溟眼神动摇。

  可上古龙还忍不住说:“我们龙族是高傲的生灵,然而他为你低了太多次头,仙宗大比那一次,他那样的铮铮傲骨,都心甘情愿输在了你面前,因为不想他的明月陨落。”

  “无论你如何折腾他,他都常常心软,你一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你那次下药折腾他,他把他自己钉在龙宫三个月才忍下来,而这些你都不知道,他也不想让你知道。”

  何清溟身形发颤。

  只见,上古龙终于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述求,龙眸凝重道:“孩子,你多爱他一点吧,他那一生太不容易,我从没见过谁爱的像他这么苦。”

  何清溟咬咬牙,眸光凛然,直言:“龙前辈,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他为我付出多少,我就会为他付出多少,或许我的爱还远远不及他,但我们还有时间,我总会追上他的。”

  上古龙一愣,然后喜笑颜开,调侃道:“可你现在不正在折腾他吗。”

  何清溟笑道:“我是在保护他,正如他之前保护我。”

  再说了,那小子之前锁着我,说我解锁才能放我出去,现在礼尚往来,我用真仙的本源灵力锁他,他解开我才让他出来。

  这不合理吗?

  上古龙琢磨着点头,确实有些合理。

  而何清溟抛下一句话就走了。

  “看好他。”

  上古龙愣了下,一转头,只见银河剧震,星辰陨落。

  “……真能打。”

  现世人此时若抬头,恐怕会看见一生难忘的壮丽景色。

  宇宙好似刮起了风暴,星辰成片破碎,场面比之前还要恐怖。

  谁看了不震惊失色。

  但是破碎的星辰并没有砸到大地,而是全部砸到天空的一片透明光幕上,砸成粉末,然后彻底消失,大地还是大气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那股力量好像在说,那是他的事情,不关其他任何人的事情,所以由他来承受,由他来解决,不会让任何人受到牵连。

  “好强大的力量,这到底是谁?”

  “那么恐怖的仙灵力……不会是道宗首座吧!”

  这个猜测过分惊人。

  话说道宗首座近些年一直没什么消息,然而闭关不出则已,一出关即震惊天下!

  “他与景泽天,到底谁是当代最强!”

  与此同时,禁区。

  凤黎看着上空,忍不住问:“是谁在出手?”

  凤颖笑而不答,心想,有些事确实适合亲自解决。

  不过,她确实也没想到,那孩子的真实身份竟是真仙。灵虚子也真是,隐藏着这么重要的事情。

  与此同时。

  苍灰饶有趣味地看着上空,好一会才转头看向灵虚子,“你徒儿出来了,要过去吗。”

  灵虚子沉默许久,摇头道:“我帮不了他。”

  “孩子长大了,不需要在师尊的羽翼下了,你很惆怅吗?”

  “……关你什么事。”

  “跟我双修,大乘期指日可——”

  “滚。”

  -

  收拾完目所能及的最后一波敌人,何清溟才终于停下,收回意犹未尽的本命剑。

  片刻后,他回到识海秘境,二话不说抱住了龙,脑袋搁在龙肩上,缓缓喘.息。

  经历激烈战斗,血脉沸腾未息,总要靠着休息会。

  若是一般情况,景泽天会很乐意,然而偏偏他还被锁着,只能看着这个人而不能动作。

  “啊、你快点,嗯……”

  “这是…我用真仙的本源力编织出来的,对你修炼嗯、很有帮助,应该比你在外面哈啊……打打杀杀好多了。”

  何清溟说话带着点喘音,银眸似泛着水光,趴在龙身上,几乎要睡着。

  景泽天还没说什么,真就听见了逐渐均匀的呼吸声。

  他浑身被捆绑,牢牢束缚在床背,然而这个人却一脸慵懒地伏倒在他身上。

  囚禁的立场对换,景泽天发现他太不能忍受。

  非要挣脱这锁链不可。

  几个时辰过去,何清溟才意犹未尽地起来,有点儿意识不清道:“这样不好吗,你就休息,好好修炼,外面的敌人我来扛着,乖,等我回来。”

  说时,他学着龙揉了揉脸,明明是他爱意的表现,却在景泽天眼里看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何清溟眨了眨眼,像个懵懂尝试的初学者,在男人耳边说道:“等你突破大乘境,无论是交战还是交欢,陪你多久都可以。”

  毫不要命的宣言。

  景泽天盯着他。

  他笑了笑,转头出现在一片黑暗的宙域。

  何清溟不是突然走的,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

  而果不其然,面前浓稠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个青年。

  又或者说,大长老本人。

  何清溟面色正严肃,然而看清那人的长相后,顿时浑身一颤。

  “你……”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