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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泉对话后,何清溟一直沉默。

  他们后来在三罗刹待了十天有余,成功联手拿下了最后的上古魔修传承,有上古龙护航,有惊无险,略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主要是心理上的问题。

  景泽天说的事情,何清溟记在心里,头一次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长老殿,他们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景泽天没有打扰他思考,慢慢等他回忆。

  他们于是回到了龙宫,不管外面的风雨。这些天,何清溟头痛有点厉害,一直窝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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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中。

  上古龙道:“要不用些手段?”

  景泽天摇头,垂着眸子,注视着沉睡的爱人。

  上古龙语气复杂道:“为了束缚他,他们可谓是手段百出。其实我也能理解,好不容易出来这种苗子,万一长歪了,那可是大事。长老殿那帮疯子确实做得出来。”

  景泽天眼神发冷,“于是就能这么做吗。”

  上古龙叹气,“只能说他们为开辟飞升之路,已经是不折手段了,你看这世道变迁,几千年前灵气充沛那时,魔修可没这么常见,而灵气衰微的现在,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灵,都开始急了,都想走捷径了。扪心自问,换做是我,我也会想有人开辟生路,自己好乘凉。”

  但是黑衣青年面色黑沉,连眼眸都掺着黑暗,“都想依靠他,就因为他是‘道宗首座’?那明明也是他们为束缚他强行安置的身份。”

  爱人要被这样一群人塑造成天地的傀儡,他怎么可能允许。

  “因为期望强者完成使命吧,而自己只要能得到荫蔽就够了,他们或许笃定,到时候就算那孩子发现,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毕竟他们也算是有‘功劳’。”

  “可笑,为何不自己变成强者,自己完成伟业,非要逼迫他人。操纵他人违背意志,也算功劳?”

  “是吧,人类还是虚伪居多,他们还喜欢大义的名头美化恶行,承认那是不可不为之恶很难吗?”

  “承认了,便可以做?”

  上古龙顿了顿,说不过执拗的幼龙,也确实说不过,那帮老东西确实是黑。

  上古龙只能说:“那也要看他怎么选吧。”

  景泽天蹙眉,因为对此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等待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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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时,何清溟正于灵台空间内视内省,审视自己的过往记忆。虽说简明本心是道,但人很少这么一个个审视,仿佛旁观了自己的过往人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他确实找到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以及事情的起因经过。

  那日是秘境历练,他与邢刃共同负责一个据说关系重大的任务。

  邢刃当年尚没有今日那么强大,实力只能算中上,道心还不稳,不知为何,却安排了与自己同行。

  他当时没有心眼,不会疑惑更不会怀疑,天真地一路跟着自己的师兄。

  是的,在当年,他还不是道宗首座时,按年龄身份辈分来说,他应该算是邢刃的师弟。只是后来成为道宗首座后,才变成一代弟子的首座师兄。

  他看着自己的记忆,很意外自己当年那般天真无邪,还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一入秘境还不干活,到处跑,跑累了就在天地间修炼,邢刃都跟不上他,只能在后面追着。

  他发现邢刃当年脾气真的好,身为师兄居然能忍受他的这种任性,换做寻常人,早把他打了一顿。

  嗯……或许打不过?

  何清溟在灵台空间托腮思考,心情多少有些放松,但是接着,他就不由面色凝重。

  一路鸡飞狗跳后,他们进入了传承之地。

  那秘境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并不轻松,邢刃谨小慎微,却不小心中了莫名的神识操纵,给他造成了很大麻烦。

  而他本来能够破解传承,却不知为何,总遭不测,连连失利,最终成功破解了传承,却还被找麻烦,说他最后的一刻因为保护邢刃,丢失了传承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当年脾气随灵虚子,很不服管教,自然受不了他们的挑刺,一气之下便说了。

  ——“那尽管惩罚,我没有做错,也没有丢失,我拿出来是如何,它就是如何。”

  不曾想,那居然是他们趁师尊不在,而联手布下的局,为的就是找他麻烦,好在他身上烙印一缕神念。

  何清溟于是就看见了,深埋在自己内心黑暗之处的记忆。

  原来并非他不愿想起,而是他们封印了,若不是龙指出,而他如今已突破分神境,且神魂已经强大,就根本无法触碰到这段记忆。

  他看见,一个个黑袍人站在殿内,以非人的目光盯视幼小的自己。

  自己不屈,眼中尽是反意,却也不提自己师尊的威名,坚持自己的骄傲,要自己对抗那帮不义。

  而诡异的沉寂中,一个白袍长者从一群黑袍长者中走出,皮肤苍白如纸,眼眶中悬着两团金色的火。

  他走到自己面前,好似要施加威压,逼迫自己就范,却诡异地双膝跪下,连头颅也伏了下来,身形隐隐发抖,压抑着什么情绪。

  四周无人敢言,拜他如上仙,敬畏不已。

  白袍人很久才抬头,终于开口——

  而记忆到此中断,何清溟顿时晃过神来,被这诡异的场面震惊了。

  那个人是谁?何清溟愣住了,完全一头雾水。

  而唯一只能想起的是……长老殿只有一位长老常年身着白袍,那就是大长老,传说中已经将近一万多岁,经历过上古,见证过浮沉,甚至还见过真正的仙。

  他恍然一怔,更觉头痛,不记得对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紧接着,记忆画面居然又动了。

  白袍人站起身,而对面的自己不知怎了,双眸无神,傻傻地站在原地。

  而同时,白袍人身后走出了另一人。

  居然也是他知道的人物,满面狰狞刀疤的二长老。

  二长老走到自己面前,从虚空不知何处抽出一缕金色神念,安置空中。

  那一缕神念在空中飘荡如羽,最终落到了自己身上,且融入了自己体内。

  到此记忆彻底中断。

  何清溟更是难以置信。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是大长老和二长老联手在他身上烙印了一缕神念?

  他震惊,更是愤怒,发自内心的愤怒。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就为了控制他,让他不背离道宗,好完成他们的飞升大业?

  何清溟怒火中烧,从未如此愤怒过,只觉被背叛了,若要他守护宗门,说便是,他难道会拒绝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他双眸冒火,竟生出金色的辉光,神圣不可侵犯,蓦然伸手抓向面前的虚空。

  虚空龟裂,破落鳞鳞碎片。他凝眸,集中神念,在极致的拉扯中,暴力抓出了那一缕金色的神念,立时将其燃烧殆尽。

  他心中愤怒,连杀意都上头了,谁会乐意被人操纵思想,你们以为你们是谁,配吗?

  欺我当年弱小,联手设局算计我,两年前还想设局让我炼化仙骨,千方百计,丧心病狂,你们是找死是吧。

  何清溟从未如此冒火,可是愤怒的同时,也因为抽离神念,导致识海震荡,头痛无比。

  现实中的他体温不断升高,好似发烧了,眉头紧皱,面色泛红。

  景泽天察觉异样,立刻抚额释放灵力,帮助化解高温。

  上古龙一愣,“情况似乎不太对。这孩子怎么了?”

  景泽天蹙眉,面色紧张。

  可上古龙见多识广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以前倒是有过几次,对方莫名的发热。他察觉不对,走到房间前不见回应,走进才知道情况。可这一次,明显比上几次还要严重。

  这个人一向能好好控制灵力,是他见过最能控制灵力的人,哪怕其灵力是最强也是最□□的仙灵力。

  然而此时,灵力却暴走了,突然间疯狂向外释放。好在这里是龙宫,而不是石魔城,不然一瞬间就会被发现。

  他切身体会过仙灵力的强大,可现在才知,原来对方一直在压抑仙灵力的真正力量,如今真正释放出来,他才知道何谓世间最恐怖的灵力,光是泄漏出来而已,就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随便一个元婴修士在现场,都会被这恐怖的威势瞬杀。

  他离对方这么近,受到的影响自然也是最大的。但是他不可能放下对方,他要帮对方控制住。

  那身灵力简直如狂暴的天雷,能将人劈得皮开肉绽。

  景泽天连眼睛都丝毫不眨,这点痛苦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轻风拂面,甚至都感知不到。

  上古龙都傻眼了,只见寝殿内闪着纯白的雷光,他的龙宫为之剧烈地震。

  他都已经很高估这孩子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人家还一直压制力量,如今极致压制下突然爆发,竟如此恐怖。这还是分神初期而已,有天到了化神、甚至合体境,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的道果会有多高。

  如此恐怖的天赋,他怎能不理解长老殿对这孩子的疯狂?

  那肯定要牢牢抓在手中啊!不如说,能让他现在这样跑出来,都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面对暴走的仙灵力,那个男人还是留在爱人身边。

  上古龙:“我把这片封住了,你出来吧,等他灵力耗尽,大概会恢复的。”

  景泽天充耳不闻,还是拥抱着雷光中的心爱之人,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注视,甚至试图控制住□□的仙灵力。

  他对道法远没有对方精通,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对方,但他的直觉很强大,承受了片刻后,便想到了可能解决的办法。

  他蹲下.身,横抱着人,俯首便是吻。

  很简单,对方灵力强大,失控疯狂释放,那自己用恶体吞噬了就好。

  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做法,上古龙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有点反对,“你也不用非自己承受吧。”

  仙灵力对自身无疑是有破坏的,吞噬恶体再强大,承受的还是你自己,仅为了陪伴对方而已,你就要活活承受?

  但龙注视着人,淡淡一笑,“无妨,我正好需要淬炼自身。”

  不是,你这能互相成就?上古龙都麻了,哼哼道:“人家醒来可不一定念你的好。”

  而接下来,这场暴走居然持续了三天三夜。

  上古龙的领域都快支撑不住了,更何况人呢?

  “臭小子,可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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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混沌中,意识清醒。

  怒火逐渐平息,回复了平常的平静。何清溟的头痛好了些,下意识动了手,要揉揉太阳穴。

  而他一睁开眼,映入眸中的是他最熟悉的脸。

  对方察觉到他醒了,竖瞳微动,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对方抱在怀中,或者说,几乎睡在了对方身上。自己倒是无恙了,对方却面色苍白,好像消耗极大,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浅了。

  “你……”

  何清溟呆了呆。

  “还好吗。”

  他还未问,对方倒是先开口了,只是声音低哑,透出几分疲累。

  何清溟微愣一下,也没有立刻起身,“没事了。原来是之前被下了神念,我现在拿走了,你不用担心。”

  “嗯,你没事就好。”

  龙表情温和,却罕见地显出几分虚弱。

  何清溟蹙眉,一看便知,一定是对方勉强了。

  他正欲起身,熟练的动作习惯便知,他是想给龙传些仙灵力。

  但龙把他按了回去,道:“刚刚吃太多了。”

  何清溟愣住,“啊,是吗?”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一片毁灭,还是龙用灵力给他们编织了立足之地。他先知后觉,心中缓缓梳理,眸色忽变,“我灵力暴走,你……一直在我身边?”

  景泽天点头,迈过虚空,将人放在了另一寝殿的床上。

  何清溟心情复杂,幽幽地盯着龙,但也舍不得责备,毕竟对方是担心自己,一直陪着。他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觉得这条龙凉薄无情,人家明明是一条大暖龙!

  他把那一缕神念拿走后,心情前所未有之开朗,不再因宗门之事郁郁,像是恢复了往昔那种无法无天的状态。

  他心想,哎,瞧他家的龙,心思那么细腻,居然帮自己发现了那么重要的问题。长老殿那帮死老头,有天他会亲自出手,把他们统统灭了!

  不过,这龙功劳这么大,自己该怎么奖励呢?他下意识是要送资源,但发现自己没什么资源好送,自己有的,目前对方差不多也有了。

  自己能做什么取悦这条龙?

  景泽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何清溟顿时心血来潮,笑道:“之前赌局,说你赢了道宗首座,我就给你一个随便提的要求,现在你帮了我大忙,也算是赢了,给你一个随便提的要求!”

  上古龙一听,顿时精神,连忙道:“机会来了!”

  景泽天瞳孔微颤,问道:“任何事情都可以吗。”

  “当然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的!”

  何清溟心态刚恢复,自信洋溢,双眸熠熠生辉。

  在龙的眼里,看起来生动又可爱。

  龙又怎能不动欲.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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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外界消息早就炸了。

  “三罗刹被那条龙横推了?!”

  “开什么玩笑,他才什么境界,元婴期!一个最高能去到分神期的大规模秘境,居然让他一个人横推了,荒谬!”

  “血宗疯了,筹备了这么久的事情被他搞砸,听说血宗的宗主勃然大怒,发布了血宗绝杀令!”

  “血宗老祖都保不住了?”

  魔界各宗一派混乱,血宗的怒气根本无法平息。

  不只是被搞砸了魔修传承而已,他们还有大批魔修天才被杀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对你礼让,可不是让你这么对付我们?!

  血宗震怒,其他魔宗更不例外。

  “杀了他!不!我要生擒他!”

  而与此同时,九州乐开了花。

  “你们都听说三罗刹的事情了吗?”

  “干的好啊,他妥妥就是我们九州卧底,血宗那帮蠢货,还招揽?灵天宗那么多的资源他眼睛都不眨就拒绝了,你血宗算个毛啊!”

  “哈哈哈,活该,继续打!速把魔界灭了!”

  九州各地一片赞誉之声,龙的名望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谁记得他的恶土出身。五行宗、灵天宗只恨当初没把龙抢到手,他可说不定是能跟道宗首座一较高下的妖孽啊!

  消息传到道宗,也是一片震惊。

  “可惜了,想当初我们就该把他稳在道宗。”

  “他如今的强大,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弟子们心中各有想法,但难免会对比起来,他们的首座跟如今的龙,距离是否越来越近了?

  三年后的仙宗大比,那条龙的獠牙是否会够到他们首座?

  “两年前他状态不好输了,三年后必定会想赢回来,我远远见过他,他真是一身傲骨,肯定不会服输的。”

  道宗弟子疯狂讨论,却被路过的邢刃冷冷扫了一眼。

  邢刃鄙视众人道:“最强的唯有那个人,谁也没有资格赢他,除了我。”

  说时浑身释放杀戮气息。

  其他弟子汗流浃背,哑口无言,大气都不敢出。

  纪晓心忽然开口道:“你们还是不懂首座,何师兄是不可能输给任何人的。”

  “可、可是……”

  谢清雨仿佛也想起了什么,“你们应该都没见识过何师兄的真实实力吧,所以才会以为他可能被追上。”

  “真实实力?”

  “嗯,何师兄极少对人动真格,在仙宗大比用的都是普通灵力,而不是他与生俱来的仙灵力,你们没见识过,不知道他的强大也不奇怪。”

  新人道宗弟子恍然一震,纷纷明白了。他们首座的强大远超他们的预料,有人在疯狂追赶他们首座,可是能追得上吗?他们首座也不会止步不前!

  “哼,想追上我们首座,你还远着呢,等我们首座闭关出来,说不定连分神期都到了!你才元婴期,怎么追?”

  “没错,三年后,还会是我们首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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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龙宫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寝殿内,一道疲累的声音响起。

  “嗯……这个姿势吗?”

  “腿张开些。”

  “好……”

  何清溟微微蹙眉,努力配合着龙的要求。

  再过几刻钟。

  “够了吗。”

  “腰还要再放松。”

  何清溟红着脸照办,很奇怪龙提的要求居然是……让他画一幅满意的画。

  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哪个魔修那里抽取绘画的技艺,居然一转眼间学会了,把他一通装扮后,就让他配合画,或坐着,或睡着,甚至还要他趴着,总之什么姿势都要试试,直到符合龙的审美,画出满意的画。

  就是……为什么得是这个姿势?

  他开始还有兴致,但现在看面色就知道,他对这奇怪的姿态充满了疑惑,甚至觉得有点难为情。

  若非衣服还穿着,他都要以为对方画的是春.宫图了。

  完蛋,他家龙是什么时候脑子越来越不正常了,是真在魔界学坏了吧,肯定有了不为人知的爱好?

  说实话,原来的性情一恢复,他醒来就该无法无天才对,怎还给一个男人摆布,他才是应该摆布这龙的!

  可是他能说什么,还不是他自己给的要求,只能继续照办了。

  虽然整整两个时辰后,他还是有点受不住,银眸看向乐此不疲的龙,问:“你还不行吗?”

  龙抬眸,却没想放过他,淡淡道:“别动。”

  “嗯……你还没好,我都要睡着了。”

  何清溟面露困意,眼线微微泛红,冰雪的瞳孔似有几分水雾缭绕。

  龙点头:“你睡吧,我继续。”

  何清溟最后瞥他一眼,矜傲道:“你快点画完。”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姿态有多香艳的色.情意味。

  一双银眸蕴着辉光,眼睫颤如蝶羽,落下淡淡的阴影,随性地卧着,姿态慵懒,柔顺的黑发覆着身躯,稍稍凌乱,勾勒出极美的腰部曲线,笔直而雪白的双腿在薄衣下若隐若现。

  每个细节都是他心中的极美。所以怎么画都不满意。怎么也定格不了他爱人的美丽。

  景泽天为之苦恼,后悔了自己提那个要求。

  但对方还真睡着了,不久后便发出浅浅的呼吸声,伏在床榻上,长睫如雪,微微颤抖。

  真好看。

  景泽天看愣了,定定地望着。

  与此同时,他心里冒出很多声音,身后控制不住地显出多个影子,且不慎地仿佛拥有了实体,间于虚实之间,满是不祥与诡异。

  上古龙盘在龙宫,被警告不能看龙宫内任何地方,他老龙不计小龙过,盘就盘!万万没想到,那个诡异的感觉又来了,他神魂一颤。

  “他们到底在龙宫干了什么?”

  上古龙迫切想知道什么回事,但也不敢乱看。

  接触“大诡异”会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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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大诡异”正化作黑影,痴迷地缠着爱人。

  它是泄露出来的龙性,似黑影,也似真龙,从景泽天的影子中冒出来,怎么也不肯回去。

  它简直就是一头纯粹的兽,也是他一直压抑的属于龙的兽性,对于被它视为龙巢的存在,当然要缠过去,要在对方身上栖息。

  景泽天面色黑沉,然而出来的不止它。

  一个浑身缭绕黑雾的男人从虚变实,朝他看了一眼,走到他沉睡的爱人身前,黑眸流露出浓重的不祥气息。

  但它也没做什么,只是稍微帮忙撩了下爱人凌乱的刘海。

  他的魔性是很怪的性。狡猾、心机、爱玩、疯狂,跟那头天天垂涎三尺的龙不一样,它仿佛是他一直压抑的阴暗心思的聚合。

  他们并非分裂,只是性质不同。兽是本能冲动,魔性是内心之恶。两者最容易浮现,而最后一个,是最不常躁动的。

  而此刻,祂居然也出现了,站立不动在他身旁,静静注视,淡漠到看到那般景象,也仿佛一丝情.欲都没有,浅金色的眸子内蕴神性。

  人心通常是混沌而复杂的,当看到自己的心如此抽丝剥茧地显露出来,景泽天的心情自然复杂。

  但是……他眸色微沉,听着那人的呼吸声,心道也无妨,平时压着太久,也不能一直压着,所以他都会找时间把他们释放出来,限于他周身八尺距离之内。

  而他们虽然是诡异,但也确实能助他修炼。

  “……反正你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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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清溟哪知道自己被“群龙环伺”,他是被热醒的,浑身酸疼,睁开一眼,还是之前的景象,但莫名感觉不太对劲。他转头一看,还是见龙在作画,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什么嘛,还在画,是不是我前些天说你只顾着修炼不理我,现在改进了?但陪我也不用这样吧。何清溟还是满心疑惑,而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身上又是大片龙纹,到处红印子,手臂上有,腿上有,脖.颈上也有!

  这根本不用想,决定是那条龙干的。

  他抬头怒瞪,但对方并无反应,他皱了皱眉,问:“还没画好吗。”

  龙摇头,“还差一些。”

  何清溟搞不懂他的兴趣,但想了想,还是选择忍一忍,反正也不用他做什么,轻松惬意,啥也不用干,懒懒散散的,不好吗?

  知道长老殿的算计后,他暂时不太想回道宗,那还不如陪龙多待一会,反正在哪修炼不是修练。他师尊都不会插手他的修炼,那帮人凭什么插手?要我开辟飞升之路,你们那么能耐,你们怎么不开去,反而都要赖在我身上?

  就跟龙之前说的一样,他为宗门做了多少贡献,宗门的恩情早就还光了,他欠的只有师尊的救命之恩,你道宗长老殿算什么,还想横插进来要挟人。

  他越想越觉得之前的自己有毛病。还要一生献给宗门?凭什么啊,我如果要守护道宗,那也是我自己要守护,不是任何人可以擅自决定的。但与此同时,他也越感谢龙。

  因为是龙发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自己得好好取悦那条龙才行。何清溟又振奋起来,连说积极配合,一定会配合到满意。

  龙倒也不客气,还附加提了一些要求。

  “嗯?酒?要我喝酒吗?”

  “嗯,想再看一下那个状态。”

  何清溟思考一会,点了点头,不过是喝酒,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龙居然藏着这么好喝的仙酒,导致他一喝就上瘾,差点要喝醉了,伏在床榻上,任由龙摆布,侧眼一看,还见龙给自己戴上了戒指。

  他有些晕,但是记得,当年他给龙送过戒指,而龙现在还戴着,明明以目前的条件,完全可以换更好的储物戒了。

  他眯了眯眼,食指微抬,好似在妨碍龙戴戒指,人醉之后,胆子也上来了,转过眸子,开口就问:“你有没有喜欢我?”

  龙身形微颤,不带迟疑地点头,直言:“喜欢。”

  “只是喜欢吗。”

  “还很爱你。”

  “想做.爱那种爱。”

  “嗯……”

  醉倒的人眼神迷糊,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疑惑道:“我们是好友,你这么说很奇怪。”

  景泽天一顿,眼神暗了,“只能是好友吗。”

  这个问题似乎卡到了那人的脑袋,导致他眨了眨眼,欲言又止,想不出回答,在心里留下一个疑惑。

  不能只是好友,还能是什么,好友之上是……什么?

  何清溟半个时辰后才终于酒醒,疑惑地看向了还在努力作画的龙。

  他给生生折腾了一整天,龙还是兴致不减,好像非要画出什么杰作。

  追求完美的胜负欲作祟吗?这他倒是能理解,因为他也是如此。

  但他怎会甘愿一动不动地被龙摆布。所以他看向了龙,针锋相对般,直勾勾地盯着,仿佛一种示威。

  却在龙看来,反而是一种可爱。

  何清溟盯人的同时,也在思考重逢以来对方的种种言行,感慨对方的成熟以及强大。而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多看一眼,面色微微发红,内心有种奇怪的酸涩感。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却想不出来,只认为可能自己是在抱怨龙怎么还没结束。

  难道要画到第二天吗?

  他困意滋生,又睡了过去。再醒来,见龙已经帮他换了身衣袍,正在摆弄他的长发。

  “还没好吗?”

  “还差一点。”

  可能是因为龙也怕他不耐烦吧,龙接下来对他格外照顾,端茶送水不说,还会帮他按摩疏解,本领多到令人震惊。

  就是偶尔眸色会变。有时候是平常的那种猩红,有时候会更红一点,还有时候是纯黑,甚至是金色?不知道原理,可能在修什么功法吧。

  他从没被人这么照顾过,对方还是他曾认为生性凉薄的龙。

  何清溟内心喜悦,脱口就道:“你真好啊,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不得不说,他喜欢龙的温柔。从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

  他不知道,龙是侵略性的动物。

  而温柔,也可以是一种满腹心机的侵略。

  更隐蔽,更深沉,也更危险。

  “一直在一起吗。”

  景泽天看向被自己养得有些慵懒的爱人,最后一笔,淡淡地笑了。

  欢喜也是无奈,因为对方说的是朋友之间的“永远在一起”。

  爱人太迟钝,想要达到朋友以上,实在有些困难,这个身份下无论做什么,都好像只是朋友的举动,或许他已经束手无策,想不到任何方法了。

  难道自己……终归得不到这个人的爱吗。

  他头一次感觉如此无望。

  而同时,何清溟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抱怨道:“我怎么忘记了!”

  景泽天顿了下,问:“忘记什么?”

  “你的药!”

  说时,何清溟立马下床,“你画好了是不是?等我一下,我这就出去帮你买药!”

  他消失的太快,三两下人就不在龙宫了。

  景泽天视线落在画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随后将画作珍藏了起来。

  而对方说的“等我一下”,也确实是一下。

  一刻钟左右就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盒药,登时递了过来。

  何清溟:“吃吧,这个比上次的好。我保证!”

  景泽天垂眸一看。原来是说治疗恶体的药吗,上次买错了,导致他失控了七天七夜,这一次……

  何清溟保证道:“别担心,这次一定有效果,他跟我保证了,用他几千年那个行当的信誉作担保,没有效果他提头见我。”

  居然说的这么有保证。景泽天沉默了下,最终还是点头,接住了那盒药。

  何清溟眸子发光,迫不及待道:“吃吧,别管我。”

  虽然知道多半治不好恶体,但因为对于爱人的信任,景泽天没有犹豫,打开盒子,取药直接吞了。

  一息之间,他并无异常。

  三息之后,他瞳孔骤缩。

  怎么又是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