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地方,还是讨论不断。

  道宗首座一出场而已,就如此惊艳,给人以高山般的巨大压迫感,根本无法抗衡,根本无法逾越。

  有些人直接心生绝望,回过神来时,已经彻底折服。

  各个位点都有不同讨论声音。

  “还是稳住道心吧,那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天才了。”

  “不只是天才而已吧,根本是怪物,道宗弟子是如何在这种怪物身边修炼的?这道心能稳住吗?”

  你才辛辛苦苦修出颗金丹,人家轻轻松松修出了元婴。人与人的距离居然比天与地的距离还要远。

  这就是道宗首座,压在无数年轻一代头顶上的巨山。

  同为仙宗首座,灵天宗首座开局即被碾压,更可见首座与首座之间的遥远差距。

  另一方。

  凤黎震撼了,那道身影消去后,他还一直在看,脸上尽是痴迷与向往,眼里是浓烈的爱意。

  他喜欢对方十年多了,一直努力追求,可是有时候见都见不着人,更别说跟对方正面对战之类了。好久没有目睹到心上人的模样,今日一看,他浑身的血脉都在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道宗求偶。

  然而,心上人太高高在上,性情清冷,很少理会他。

  这是最大的问题。他求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展,试问谁能不着急?

  凤黎震撼过后,低下了头,自问,面对高山般的那个人,自己如何才能赢。仙宗大比是他少数可以接触到对方的机会,可那个机会,他能把握住吗?

  一旁的纯血白虎瞅了他一眼,调笑道:“凤梨,你看了这场,还敢挑战他吗。”

  凤黎顿了下,抬头反问:“为何不敢。”

  他脸上好像又恢复了骄傲,金黄的双眸熠熠生辉,灿如太阳。

  白虎哈哈一笑,“会被虐的很惨吧。”

  凤黎哼了声,“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炼到元婴期我确实意想不到,但你别忘了,我也不弱,能赢他。”

  白虎摇头:“大言不惭。”

  凤黎凝眸,忽地挺立身姿,严正道:“我说了,我会赢,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赢!”

  凤颖远远瞧见凤黎的决心,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语道:“所以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年少的时候不宜遇见太惊艳的人。”

  不然就像她家这只幼崽,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话说回来,十六强的比试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上午四场,下午四场,凤黎的比试在下午,对手是道宗第三谢清雨。她为人低调,实力强大,体质也是先天圣体的一种。

  在白虎看来,凤黎还不一定能过谢清雨呢。

  道宗汇聚上下界顶尖天才,前三全是怪物中的怪物,掉以轻心,小心翻车。

  凤黎眼神凝重,忽地沉声道:“嗯,我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而此时,另一边。

  刚对战完五行宗首座的邢刃从虚空走出,面目冰冷,长剑滴血。

  他的出现让很多人吓了一跳,遍体生寒,不敢轻易靠近。而与此同时,五行宗的长老及弟子面色黑沉,敌意和杀意全部拉满了。

  看了刚刚的对战,他们怎么能不愤怒!

  比试就比试,如此对待同为仙宗的同道,你未免太过嚣张了!

  五行宗当真有位长老气疯了,元婴期的威压大放,要当场对邢刃出手。

  旁人吓了一大跳。

  然而下一瞬,只见威压导致大地崩碎,直要将邢刃摁死在地。

  而邢刃纹丝不动,只是一抬眸而已,竟也爆发出了威压,正面对抗!

  甚至扛住了!

  众人看直了眼。

  察觉冲突的道宗长老立马赶到,喝斥五行宗的长老,怒道:“谁敢伤我道宗弟子!”

  还一下来了好几个,全数将邢刃围起来了。

  五行宗的长老再气愤,也不可能在一群道宗长老的包围下出手。只能死死地盯着邢刃,最后甩袖走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五行宗必不会放过你!”

  旁观者实在叹为观止,直到道宗人走后,才有人回过神道:“等下,刚刚邢刃是扛住了元婴期的威压?难道他也突破了元婴期?!”

  邢刃年龄比道宗首座大五岁,在道宗首座表明元婴期修为后,他就算也是元婴期,好像也没什么冲击力了,可这只是对比来说。正常情况下,三十岁以内突破金丹期都是顶尖天才了,还突破元婴期,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届道宗真的……一群怪物!

  “真的假的,那他居然还隐藏实力了?这届仙宗大比连出了两个元婴期,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还不一定吧?能抗住元婴期的威压不代表就是元婴期了,听说邢刃还小小年纪炼化了仙血,他要再是元婴期,那第一人之位哪还说得准。”

  不少人就此笃定,最终战将是道宗第一人与道宗第二人之间的战斗。道宗仍然是天上天下第一宗门,这点绝不动摇!

  他们也是胆子太肥了,脑子太抽了,才敢质疑道宗的无上权威。

  要是顺利的话,道宗第三人谢清雨再斩获第三,那道宗可真是仙宗之中的断层第一了。

  但也有人说:“谢清雨好像受伤了,可能无法角逐到最后。”

  -

  与此同时,道宗长老殿。

  得知消息,殿内顿时一震。

  “闭门不出突然突破了元婴期,上次见的时候明明还是金丹后期而已。”

  黑袍长者沉着脸,面色又青又白,竟不知是怒还是喜。

  他草灰蛇线,一路安排,培养了那么多人,甚至动了魔修手段,醍醐灌顶,拔苗助长,就为了制造出一个能打败何清溟的人,却还是追不上其蛮横无理的天赋。

  真正的得天独厚,任你如何算计都没有用。

  他目光极暗,不知在想什么,最终笑了,阴沉道:“但无论如何,赢的都不会是你,会是我布置进去的棋子。”

  他设置的棋子正是邢刃。

  邢刃最终必定拿到第一,绝不会出任何意外。很可惜其他棋子没能进去十六强,但有邢刃一个就够了。

  思及此,黑袍长老又是冷笑,“将你任命为道宗首座,就是为了操纵你。偏偏灵虚子护着你,还有禁区的凤凰明里暗里对你相护,让我无法对你做什么。”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手段了。”

  我可以把你端上神坛,也可以把你拉下去,让你彻底跌落,受万人诋毁,而到那时,你又能依赖谁?

  希望你明白这点。长老会才是通天的道,只有依附我们,才能真正走得远。

  无论如何,你的“体质”必须为长老会所用,这是你逃不过的天命。

  黑袍长老甩袖而走,长老殿随后静默无声。

  -

  不久,上午四场最终胜出者决定。

  仙灵城再次热腾,到八强的级别,已经不存在什么爆冷门了。有人喜,有人悲。败落的宗门有些人走了,但大多数人还是留在仙灵城。

  事情已经不是看年轻弟子比试切磋这么简单了,如此怪物频出的仙宗大比,他们看到的将不只是单纯胜负,而是未来至强者的崛起。

  不只是修真界,禁区乃至魔修都万分关注此事。魔修的目的想都不用想,其实就是杀光仙宗新血。然而即使有内线接应,在道宗宗主一派的严密提防下,根本没有搞事的机会。

  难道……就这样放着那帮怪物成长?

  有些人此时已经是咬牙切齿,特别是魔界血宗的某些大魔修。

  听闻仙宗大比的消息,血宗各大长老无不暴怒,满殿之内都是骂声。

  “二十岁的元婴期,太荒唐了,此子不杀,修真界必再多一个灵虚子!”

  “他只能安全成长下去,肯定比灵虚子走得更远,想当年灵虚子再逆天也是四十多岁结的元婴,他的天赋太恐怖了,绝不可留!”

  血宗殿内杀意浓烈,从来没对哪个年轻人产生如此大的杀意。

  宗门相争,消灭对方的年轻血液是很重要的一环,他们没少暗中猎杀仙宗天才。

  但是针对人在道宗,受尽保护的道宗首座,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别忘了,灵虚子已经回到道宗坐镇了,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杀道宗首座,谈何容易。

  血宗殿内一阵沉默。

  -

  另一方,回到长清殿的何清溟缓了口气。

  他舒服地躺回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方。

  他其实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但他知道,开场做到那一步是必须的,为了镇住全城,维护道宗的威严,他必须开局碾压,直接结束对战,夺回道宗的绝对性位置。

  就是对灵天宗首座有些抱歉了,但印象中那家伙蛮乐观的,应该还好吧?

  何清溟缓缓坐起,身上好似银光流转,长发拂落,像积在身上的冰雪。他收起表情,排除杂念,修炼了一两个时辰,才定时睁开眼睛,然后身上的气息更收敛了。

  元婴初期,稳住很重要。而他灵台这颗元婴呢……

  何清溟内视自身,只见一个娃娃端坐在玉台上,银发垂腰,双眸微闭,极白的肤色有些透明,脸颊泛着淡淡的嫣红,看起来粉雕玉琢的,柔软圆润又可爱。

  自己小时候大概就长这样吧。

  何清溟眨了眨眼,确认元婴已经能自行修炼了,便结束内视,深吸口气,看了眼时间。

  快到那条龙的对战时间了。

  “他这一次的对手很强,总能捞出他的一些手段。想跟之前一样隐藏实力可行不通了。”

  何清溟掏出书本大的玉牌,趴在床榻上姿态随性,银发丝丝缕缕铺散在背后,画面美得直让人晃眼。

  但很快,他表情认真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显出实时画面的玉牌。

  对战如时开始了,景泽天的对手正是上午那头调侃凤黎的纯血白虎,一头彻头彻尾的先天生灵,血脉之力无比强大,体质强度堪比人类元婴修士。

  白虎一族,还尤其以速度快闻名。所以白风烈每次出场,战斗结束的都特别快,最多一息之间,就完全碾压了对手。

  而对面那条龙也一样,都是结束战斗十分快的一派。

  但是,如果真要论速度的话,可能大部份的比试结束的都很快。

  境界差首先基本决定了输赢,相差一两个境界,几乎没有赢机,战斗结束的当然快。会打的比较激烈的,基本是境界匹配的一组,或是低境界者特别有手段的一组。

  至于这一组。

  何清溟眯了眯眼,“那小老虎的实力,最多也就金丹后期,加上血脉之力,可以达到堪比人类修士的金丹大圆满,跟境界相近的先天生灵对战,通常来说最大问题是如何破了他们的肉.体防御。”

  你会怎么做呢?

  他注视着玉牌画面,不肯放过任何一瞬,想要在这一场,就看清那条龙的隐藏手段。

  而对战开始,画面一瞬就没了任何一方的身影。

  紧接着,景泽天消失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脸茫然的白虎。

  他那双眼睛就好像在说,对手人跑哪里了。

  可他一个不留神,迎接来的就是裹着强大灵力的穿腹重击。

  外面的老白虎看到,差点站起来了。

  白虎好歹也是禁区的排面,没有立刻中招,但也根本逃不了。

  对战极快,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影,只见地面不断爆出巨大窟窿,灵力对撞余波阵阵,连空间都被不断撕碎。

  能对空间造成如此大伤害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元婴级别的手段。

  不少人屏息看着这场不能错过任何一瞬的对战,背后冷汗直冒,观战位点上,负责讲解对战情况的修士都愣住了,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解说。

  何清溟沉默不语,银眸盯着玉牌。

  约三个呼吸的功夫,胜负突然就决出来了。

  黑衣青年显出身形,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而另一处,化身为巨大白虎形状的白风烈浑身是血地倒在地面,奄奄一息,但好歹还有口气。

  胜负已分!是混血龙族的胜利!

  众人既惊奇也不惊奇。

  “龙族血脉,赢了白虎好像也并不奇怪。”

  “不过你们看清他的修为了吗?”

  而目睹龙的全胜,何清溟迫不及待来找龙,不顾上谁会来长清殿找他了。

  所以,景泽天刚出秘境,就被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强势带走,随便找了一个茶馆坐着。

  “你赢了,我都看到了!”

  何清溟庆祝龙的胜利,双手托腮,看过来的眼睛闪闪发光。

  龙淡淡一笑,“还是费了些功夫。”

  何清溟直说那很正常,白虎嘛,四大天赋极强的先天生灵种族之一,你有龙族血脉,也不一定能完胜呢。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何清溟最想问的是——

  “如何,道宗首座厉害吗?”

  他笑了笑,双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景泽天抬眸,好似在回忆那威严之姿,直言:“嗯,厉害。”

  “怕不怕?”

  “没怕。”

  何清溟心满意足,调侃了一句,“哦,是吗,我还担心你怕了道宗首座,不敢打了呢。”

  景泽天看着他,有点沉默。

  何清溟手里握着茶杯,“怎么,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打败道宗首座?”

  景泽天直视那双眼,肯定道:“总会做到,即使现在赢不了,有一天也一定会赢。”

  何清溟一愣,四周的聒噪声仿佛都安静下来,缓了会,他轻声问。

  “……你干嘛这么执着赢他。”

  “……”

  景泽天表面沉默,内心却毫无保留地直说:因为赢了才能跟你站在同一高度。

  知道你背负太多,可若抛开那些,真正毫无顾虑地打一场,我本心还是想赢你。

  而且,我也很想跟你做一场爱。

  可他虽然心中很有想法,但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龙族是重欲的生物,人类却不是,因为大多数人类都是受过教化的,会有无意识地克制欲.望,不承认自己内心的真正渴求,反而认为是罪恶,自我谴责。

  何清溟没听到龙回答,却被龙莫名盯着他看。看一眼没关系,可一直盯着,他就有点不自在,莫名想起那个春.梦里的龙,那条龙就是这么盯着他看的,然后还对他硬.了。

  他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虽然回到现实……好吧,龙依然是不举龙。或许因为生理上没有那种欲.望,心理上才那么冷淡。哎,别说了,越想越怜爱。

  何清溟视线落在龙身前的茶上,心思转动,又有点想下药,但想到大比正进行呢,万一下药没治好,反而导致出了啥问题,那可怎么办?

  他正胡思乱想,景泽天终于回答刚刚的问题了。

  “为什么执着赢道宗首座吗,”景泽天低眸,淡淡道:“我想跟那个人证明自己。在他看来,或许我还比不上他,但我想让他知道,我一定会追上他,迟早会跟他站在同一高度。而或许,那就是在这场仙宗大比。”

  “……”

  何清溟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龙。放言追上自己的家伙有很多,为什么这条龙说的话听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而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开心的,他喜欢听到景泽天这么说。

  只不过,他仍高傲道:“你还不行,还要再炼,想要他认可你,那还远远不够。”

  景泽天余光盯着他,眼神有些暗沉。

  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被爱人天天说不行,可偏偏这个人性情就是这样。

  不行吗,总能行,你会知道的。

  他放肆地想,忽地转头,从虚空中拿出花,直往口中送。

  何清溟一看,奇怪道:“你怎么还在吃这个,它到底是治什么的?”

  景泽天刚要转眸,就见何清溟忽然凑近进来,往他手上的花咬了一口,薄唇沾着花瓣,雪白的脸颊微微鼓起,好似努力在嚼出味道。

  景泽天心中跳出一个想法,好可爱。

  一人镇压一辈、清冷威严的道宗首座,竟是如此可爱。

  天上天下,是否唯有他知道这件事。

  “也不是很好吃。”

  何清溟尝了口就摇了摇头,感觉不出什么功效,也就补充了些灵力,清净了下神台,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他不觉得这花会对恶体有什么功效。

  但景泽天只是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把他咬剩的花吃了。

  搞不懂的家伙,何清溟内心腹诽。然后忽地想起了,这味道自己好像曾经吃过。

  ——这花吃过很多,被强迫着不断吃。不肯吃,还被吻着硬灌进去。

  那人让自己坐在他腿上,把自己吻到不省人事。

  行径很过分,那眸子却很温柔。

  一种伪装的温柔,因为那龙的眸底全是疯狂的侵略欲.望。

  “……!”

  何清溟顿时有点不自在,好像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面色复杂。

  “怎么了。”

  景泽天看他神色低落,不由出言提醒。

  “……没什么。”

  何清溟面色微红,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要不要为春.梦的事道歉。

  但他想了想还是作罢。

  你好朋友对你有那种想法,你肯定会很生气吧。说出来估计朋友就要做不了了。

  即便没交过朋友,但何清溟也知道,朋友关系可以打打闹闹,开开玩笑,那种春.宫图里的事情却是不可能做的。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最多也就帮帮对方?想到这,他不禁瞄了眼景泽天,视线往下,再次叹息道:“我也是爱莫能助。”

  龙帮他做过,那么他也应该帮龙做,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可是偏偏……

  不对!仙宗大比要进入最后阶段了,我想这些干什么!

  何清溟顿时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人都不看,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有事走了,明日你努力!”

  景泽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暗。

  又走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好像他真的是道宗首座养在外的情人。

  若是遇到那个人之前,有人说他未来会处在这种“情人”的被动立场,他肯定不信,因为他的骄傲不可能允许。可是现在呢。他却希望对方能为“情人”多留一会。

  很艰苦的爱。

  还爱而不得,甚至不敢开口。完全不像自己该是的样子。

  景泽天抚着茶杯,目光低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得到对方。

  是要慢慢等对方觉察。还是主动撕毁这份“友人”,或是“情人”的关系。

  又或者是,遵从龙性,强取豪夺,占有对方。

  他其实也很矛盾,总是在极端中徘徊。不知道被上古龙数落过多少次。

  思考了会,景泽天正要起身,余光看见街头边一对情侣相拥,但好像吵架了。

  “我就是玩你的,听懂了没,我在外多少个人?人人都说爱我,但图的都是什么?资源!你也不例外,我是知道你的目的才找你玩的,怎么找,你认真了?可笑,识相就滚吧,我堂堂大宗弟子,岂能带你个不人不妖的东西回宗!”

  男人怒目圆瞪,语气尖酸刻薄,厌恶地推倒一个柔弱的少年。

  那少年有几分姿色,脸颊涂抹着胭脂,看上去有些妖艳,身后的狐尾暴露他是人与狐狸的混血。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解释说自己不是,可高贵的大宗弟子直用灵压把人按在地面,转身扬长而去。

  一个小插曲而已,旁人最多看几眼,并不当什么事。

  因为这种事发生太多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这个版本不算稀奇,还有成了仙宗弟子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多种多样,真假混杂,不足为奇,也不足一提。

  仙宗弟子走后,半狐少年身上的威压就没了,但是他好久没有起来,几乎嵌进了地面砖石里面,好像已经死了,没有动静,但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身形微微发抖,发出很低很低的哭声。

  身为混血被人类欺凌,对于景泽天来说,已经是经受过多次直到习惯的事情了。

  边缘者是没有归宿的。无论再怎么想办法寻找归宿,最终都可能被归宿背叛。

  他视线落在狼狈的半狐少年身上,眼神并无半分怜悯,因为同样处境的人是不会怜悯对方的,怜悯是高位者看待低位者的东西。

  他也不去帮那少年。因为他知道,片刻后,对方就会自己站起来。

  被背叛、被玩弄、被抛弃,是弱者无法抵抗的命运。为了反抗命运,只能自己站起来,让自己变得强大。

  他们四顾茫茫,无亲无故,只能如此野蛮生长,对于想要的东西,只想尽快占有,不然转眼间就可能被人夺走。

  总是如此窘迫。但绝不能就此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不能就永远站不起来了。只不过,道理是明白的,实践是困难的。

  景泽天自己都没有把握,自己的爱人是否有天也会将他抛弃,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关系,转身坐回道宗高台之上,做他只配仰望的道宗首座。

  毕竟,对方也亲口说了,的确是在玩弄他。

  只不过,其中也确有几分认真。

  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爱人需要自己,反而渴求自己呢。

  景泽天垂眸,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实力。

  ——强大到令天下人闭嘴,抬手即可覆灭道宗的强大实力。

  如此,他才能得到他心尖的至爱、他的皎洁之月。

  这时,上古龙啧啧道:“我之前就想说了,你小子虽然经常发癫,但要紧的地方还真是蛮理智的。”

  在一群容易发癫的龙里面,理智的龙,反而是最发癫的那头龙。

  景泽天没管他。

  上古龙:“别板着脸行不行,你就是一直这样,那孩子才不高兴。”

  景泽天蹙眉,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恰好这时,又一对情侣路过,在交叉口正含情脉脉地分别。等爱人走后,那男人收起可怜兮兮的脸,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当街自语道:“还是得装才能谈到手啊。”

  上古龙借此道:“看到没有,人家谈恋爱,多有手段,你呢?哼,傻。”

  景泽天还真看了路边那人一眼。

  上古龙道:“人家才是高手,而你呢,独占人好几年,什么都没干,还天天吃花,我龙族的面子都让你丢光了。”

  结果景泽天冷不丁反问,“龙宫的灵植都是你收集的,你种那么多花,本来是给你自己吃的吧。”

  上古龙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被反揭穿了,一反应过来,龙族的面子先不说,他的面子已经没了!

  上古龙恼羞成怒:“闭嘴,臭小子,要懂得尊重长辈!”

  景泽天不管他,转身消去了身形。

  暗处观察他的人目睹到这一幕,不免有些交流。

  “他消失应该是回秘境了,但是那个神秘少女究竟是谁?”

  “不只是一次见到了,她一开始也参加仙宗大比,但是后来没有出现,她究竟是……”

  “……再观察看看吧。”

  -

  这一夜过去,八强已经全出,每个人都不好对付。对战之间,足足有三天休息时间,供他们各自调整情况。

  何清溟毫不托大,每天都修炼到极致,时不时沉浸在悟道之中,忘记了时间及任何外物。

  他在修他自然的道,全力以赴,毫无懈怠。他虽总是说景泽天打败不了他,但他一刻也没忘记,景泽天是天命之子龙傲天,身上有着无限可能,逆袭都是家常便饭。

  而自己却莫名背负着将会被景泽天杀死的奇怪预言。

  所以,无论如何,必须竭尽所能,全力准备。

  灵虚子刚一回长清殿,便听见了一道道祥和道韵。他开始觉得正常,后来有些诧异,默默道:“从未见过清儿如此认真备战,是对手很强吗。”

  -

  与此同时的三天,龙宫内。

  景泽天闭眸,任恶体疯狂反噬,而自身纹丝不动,连面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有些人意志强大到一定程度,可能就会到达如此不动心的境界。并非在痛苦中彻底麻木,而是彻底克服了痛苦这件事,并非感觉不到,而是超越了感觉,是对于自身的更高掌控。

  上古龙都服了这小子,谁见过这么热衷修炼的龙啊。

  但真正吓龙的,还不是景泽天一贯的玩命修炼。

  而是,景泽天试图炼化统一的东西。

  天生恶体,是魔躯。

  仙骨仙血,是仙人躯。

  一半龙族血脉,是龙躯。

  一半人族血脉,是人躯。

  景泽天身上一共有四种水火不容的力量,除人躯外,其他三者皆极为强大,常常混打一起,根本无法平衡,就像一个即将摔倒的人,找不到任何的落脚点,只能踉跄狼狈。

  上古龙回忆过去,没见过任何一人是景泽天这种极端中的极端。

  简直可以说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霉,往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生机,他站在修炼路上,看不见任何道,更没有任何人的道给他参考。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玩命的试错,用命搭出能走的道,冒着随时可能恶体失控,修为尽失的危险。

  上古龙看不过去,也只能干瞪眼,最多给几条建议,能不能帮到他,并不好说。

  景泽天有的会接受,有的仿佛没听见,不知是陷入了什么状态,脸上居然爬满了狰狞的魔纹。

  恶体魔躯潜伏多年,终于暴露出了它的真实恐怖。

  那天,石室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断传出类似困兽嘶嚎的滲人声音,空间颤抖,乃至扭曲,足足一天才终于平静下来。

  一浑身是血的青年推门而出,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皆没了力气,却径直地走向一处房间。

  明日即是八强之战,任何人都应在养精蓄锐。他却仿佛耗尽了气力,竖瞳尽是疲惫,一回到房间,便控制不住地抱住了没有神魂的那具分.身,埋头在对方雪白的肩颈。

  他很饿,饿到想吃光这身剩余的仙灵力,但他舍不得,不想这身道体彻底崩碎。

  就这样睡一觉吧。他几乎睁不开眼,紧紧拥着人睡下,双手禁锢,似一生也不想放手。

  但他刚闭眸,呼吸均匀下来,那具分.身蓦地睁眼,然后呆住了。

  竟然又是春.梦?

  何清溟还未反应过来,转眸就看见了那张过分好看的睡颜。

  龙头一次在他面前睡着,好近,好好看,好没防备。好想玩!

  然而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睡着的龙才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