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们利用巫年登上神山,时间过去了多久,程所期已经有些模糊。

  是一周,两周,还是半个月?

  不记得了。

  哪怕伸手扯下眼上的布条,视线里还是一片昏暗的朦胧。

  厚重的窗帘透不进来一点亮光,房门紧闭,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

  有那么一瞬间,程所期在一片头昏脑涨的恍惚里,突然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南寨。

  是因为某一天,他劫后余生的突发奇想,还是单纯因为活腻了。

  又或者只是好奇,想看看把程大鹏困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但他从没想过,要把自己也困在这个美丽又危险的寨子里。

  他的眼睛已经很久不见亮光,昏暗的房间里还燃着一种味道独特的香。

  适应这个光线后,还是能看见床头柜旁放着一碗苦涩的汤药。

  程所期想也没想地伸手,将那碗还带有余温的汤药倒在了香炉中。

  独特的香味瞬间被浇灭,直到这时,大梦初醒般的脑子才稍稍清明些许。

  程所期撑身坐起时,还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异样。

  ——艹!

  他很没出息地拧眉痛“嘶”一声,更是发觉自己的脚腕被长长的链子锁在床脚,没忍住骂道:

  “该死,还真是个小混蛋!”

  出口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嗓子眼更是干得发疼。

  想起这段时间里,他被迫在睡梦中不停地回忆和重现当初刚来南寨,以及之后与巫年相处的全过程。

  他在梦里有时候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着自己,更是能够看见别人,反而更加让他看明白了很多事。

  也不知道这些,巫年是怎么做到的。

  下蛊吗?

  这么想着,程所期探过身去,掀开香炉的盖子,但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一碗汤药给浇得,让那些香灰全部都糊成了一团 。

  他好奇的伸出手去抓了一点。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的手指刚刚捏着一点香灰,正举到眼前费劲吧啦辨认是什么东西。

  结果猝不及防对上来人,这就有点尴尬了。

  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程所期僵在那,坐着也不是,躺回去更不是。

  好在巫年只是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倒掉香炉里已经被他毁掉的东西,又重新点上了新的香料。

  熟悉的味道重新在房间里飘散开,程所期有些抗拒地皱眉:

  “已经第三次了,可以不点了吗?”

  这种奇怪的香味,会让他被迫在睡梦中,反反复复的从搭上前往南寨的客车开始,到神山上巫年最后的质问做结束。

  记忆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样醒来。

  巫年站在床边,认真又半带强迫给他擦手的动作一顿:

  “三次了,阿期,那你喜欢我了吗?”

  他执拗得仿佛只要程所期继续说出一个不字,就会继续强迫他在梦里改变主意。

  “喜欢。”程所期已经受够这样浑浑噩噩睡去,又浑浑噩噩醒来的日子,他有太多事情不能够忘记,所以这次很配合的顺从,“我喜欢你。”

  “……”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真诚,但巫年却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

  让程所期有些拿捏不准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巫年才微微弯下腰,一手手掌亲昵的抚上程所期脸颊,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他:

  “再说一次。”

  “是我错了,其实我是喜欢你……”

  “——把眼睛闭上。”巫年陡然沉下声音。

  程所期被他吓得一颤,下意识闭上眼。

  紧跟着巫年就抱了过来,还像以前那样拿脸颊蹭着他的耳朵,但感觉却让人陌生到颤栗:

  “阿期,你怎么还是在骗我呢,你知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你的眼神,和你挟持我那天,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程所期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这三场一模一样的大梦,也让程所期明白——他确实喜欢巫年。

  如果没有这些事阻隔在他们中间,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跟他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程所期很轻地叹气,跟他打着商量:“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之前骗你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划你出点血,你也可以划我一刀解气,只要不把我弄死,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原来你这么怕死啊。”巫年的指腹在程所期脸颊与下颚间来回摩挲,冷笑中尽是讥讽之意,“我也相信过你的,阿期,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可是你说你不喜欢我,你说你跟我谈情说爱,都是在做游戏,你还说一切都结束了……”

  巫年忽然加重手上的力道,按得程所期下颚有些痛。

  “阿期,只要我没说结束,我们就没有结束。”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说不定这其中有误会呢。”

  其实当初听到巫年跟翁啦说出那句“他的东西只能是我的”时,程所期就该注意到,哪怕表面上巫年多么的乖巧讨人喜欢,一些小事上其实很早就已经透露出他性格里惊人的独占欲。

  长相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迷惑人的东西。

  程所期觉得自己需要见乌姑,这个发展和她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

  巫年忽然委屈:“我不想聊了,你总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既然我多乖你都不喜欢,那我坏一点,阿期是不是就喜欢了?”

  “不是这么个逻辑——”程所期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端来一碗不知名的汤药,直觉让他不安的想往后退,“这又是什么?”

  “情蛊。”巫年一只手拽住他,“快过年了,哪怕让你全身心的只爱我几个月,就算死我也没有遗憾了——所以求求你了阿期,就爱我一次好不好?”

  眼见着巫年来真的,程所期一时忽略了他所说的话,抗拒地死命挣扎起来。

  “等等!你不是说你陆森阿那不允许你们下蛊吗?”

  这算是公然挑战他的权威?

  这话确实让巫年的动作一顿,不过随即他又拘住程所期乱动的双手,将他压在床上:

  “阿那会理解我的,等时间到了,我就还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