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可怜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程所期呗。

  嘴硬心软的人,最受不了这种了。

  果然,对视不过三秒,程所期认命一般冲他招招手:“过来。”

  话音未落,那身影手一撑树干,跃身而下,身形太急,以至于铃铛叮铃一声,又动作麻利地踩着几块屋檐下凸出来的木桩,脑袋就从窗口探进来,惊喜道:

  “阿期,你找我?”

  “……”爬窗爬上瘾了?

  程所期眉心一跳,总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很像傅一家里养的那只很贵的缅因猫,它平时爬猫爬架就是这个样子……

  那只缅因猫也很喜欢程所期,傅一更是个猫奴,每次一去他家做客,总要提一嘴让程所期自己养一只,别总是来蹭别人家的猫撸。

  “这样,我给你找只和哆咪一样长相飒,声音奶,智商高的,你回家关起门来慢慢玩,想怎么玩怎么玩,现在,请放下我的猫,OK?”

  程所期每次都是拒绝,因为缅因猫还有个缺点,精力充沛,过于粘人,还不能让它独自在家太久。

  像程所期这种人,接受不了离别,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他看着巫年,有些晃神:

  “你到底是猫还是狗?”

  “阿期,你说什么?”

  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来,程所期对着那张懵懂无知的脸,握拳掩唇,掩饰什么一般轻咳一声:

  “……我说让你早点滚回家睡觉。”

  巫年双手搭在窗台上,下巴往交叠的双臂上一搭:

  “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进你房间。”

  能被巫年没礼貌的只用一个“他”字称呼的人,除了莫工没有别人。

  “他有自己的房间,你的不喜欢完全是多余的。”

  程所期循循善诱。

  巫年嘴巴一撇:“不信。”

  “……”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不信拉倒。”

  反正在外面冷死的又不是他。

  程所期往回走,自顾关灯躺床上睡觉。

  他闭着眼,心里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滚进来。”

  昏暗中,程所期甚至能看清那人得逞的笑脸。

  “——自己打地铺。”

  程所期扔给他一床被子,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既不是猫也不是狗,粘人得简直不知道什么物种。

  “阿期,你这回还走吗?”

  他的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整个人坐在铺了一层席子和棉被的木地板上,因为身量高,他微微弓着背,将下巴搭在床沿边。

  “……”

  程所期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

  心里实在纠结。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要当个“渣男”,把人哄住了,才有筹码谈条件。

  可是骗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讲不出来。

  程所期安慰自己——就提醒一次,这家伙想不想得通,也别怪他。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巫年,你不觉得你喜欢我,喜欢得很突然吗?”

  巫年眨巴眨巴眼,目光片刻不离程所期的脸。

  程所期没忍住,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你那个先生,他不是好人的。”

  “为什么?”

  先生在巫年看来,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更是弥补了他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你们这里会下情蛊,外面有种手段,叫暗示催眠,先生从小跟你说我的事,你就没想过,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又喜欢我什么?”

  程大鹏并不是什么生物学专家,他年轻时候主攻的领域是心理学。

  后来因为爱上了生物学的系花——司柳,陪她出国后开始自学外科学。

  程所期也算是出生在双高知家庭,可惜他的人生从七岁起,就被困在了实验室,再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可言。

  而这一年,程大鹏来到这里,对另一个孩子弥补了童年对于父亲陪伴的缺失。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

  从他教巫年认识程所期开始,他又在盘算什么?

  程所期后知后觉发现,程大鹏和乌姑一样,好像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到这里来。

  和他的猜忌不同,巫年对于信任之人,是毫无怀疑之心的。

  “可是先生让我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啊。”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而且族长阿那不喜欢我们下情蛊,他说用情蛊讨来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阿期,我不是小孩,我知道什么叫喜欢。”

  就像他知道先生跟他说起程所期时,告诉他因为程所期比他大几岁,所以以后见面了,阿期会是个好哥哥。

  像保吉和乌赛一样,他应该叫一声阿那。

  可是真正见到程所期后,巫年就不想叫他阿那了。

  他喜欢程所期,跟喜欢保吉阿那他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言尽于此,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程所期也不在反驳什么。

  只不过有点好奇:“你们那个情蛊,有毒吗?中蛊后真的会被蛀空所有意识,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吗?”

  是不是真的,程所期也不知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房间里没开灯,巫年的脸色看不真切,只知道他睫毛颤了颤,低笑了一声:

  “有毒,但是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每次问中蛊者爱不爱的时候,下蛊人会如愿听到一句爱你而已。”

  “就这样?”

  “就这样。”

  程所期半信半疑,因为他对带毒的虫子免疫,就算中蛊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巫年双手撑着床沿,凑近他:“阿期,我也会,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

  他贴得近,鼻息间那股好闻自然的草药香措不及防钻进程所期的呼吸里。

  心跳像是停了一拍,什么情不情蛊的完全抛之脑后。

  程所期伸出手,一巴掌推开他拱过来的脑袋,冷声道:

  “睡觉。”

  “可是地上冷,我睡不着。”

  程所期将自己的被子也丢下去:“能睡了吗?”

  “不能,阿期,你睡觉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巫年将被子还给他。

  又在他生气之前,软声道:“阿期,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然后他又在床沿边趴下来,胳膊交叠垫着下巴,眉目清亮的看着程所期。

  大有就这么盯他一整夜的意思。

  “……”

  程所期和他互瞪两分钟,最终败下阵来。

  大晚上睡觉,被人直勾勾看着,睡着了估计也得做噩梦。

  作为一个向来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程所期捏着眉心,疲惫地让出半边床:

  “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