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在哪儿?”顾琰清低低地问出了这句。
宋知睁大着眼,有些茫然无措,“我……”
“你昨天和季晏礼在一起?”这话听起来更像是陈述句。
宋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琰清扣着宋知的手紧了紧,想到自己不在时,有另一个人陪在宋知身边,盯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胸中就宛如有火在烧。
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些,身形隐隐将宋知全部笼罩。
“你们昨晚在一起干了什么?那么晚了,为什么你还留在他的房间?我不在,你们聊得很愉快吗?”
宋知心里那股异样越来越明显了,他想挣开顾琰清跟他正常一点交流,可惜刚刚张口就被顾琰清捏住了脸颊肉。
“顾哥,你先等——”
“回答我,你们聊得愉快吗?”顾琰清又重复了一遍,字字都透着强势,眼神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叫人怎么也看不穿。
宋知隐隐感觉到,他已经处在发疯的边缘了。
他有些不敢动,这样的顾琰清叫他感到陌生和不知所措。他给他打了两百多个电话,一晚上的时间就从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出现在了这儿,就为了问他昨天晚上的事?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顾琰清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严厉了些,忽然松开手,温柔地摸了摸宋知的侧脸,大拇指在他的眉毛上一遍遍刮过,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因为你昨天一直不接电话,有些着急了,态度才有点差,不是故意要质问你的。”
宋知愣愣地看着他变脸,脑子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
顾琰清换上了温柔的笑意,眉眼弯弯地轻哄道:“答应我,这种事情,以后都别发生了好吗?”
看到他的笑容,宋知却感觉更加毛骨悚然了。
他浑身僵硬,但对顾琰清天然的信任,还是让他很怂地点了点头。尽管他现在还完全没有搞清,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顾琰清笑容扩得更大了,“乖~”
宋知以为伴随这个字,会落下一只大掌摸一摸他的头,毕竟顾琰清之前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这一次,顾琰清却把脑袋凑了过来,在宋知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宋知眼睫巨震,脑海中石破天惊的一声炸响,把他神智都给劈没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本就弧度偏圆的眼睛看上去更圆了。落在顾琰清的眼里,既可怜又可爱。
他忍不住双手捧起宋知呆滞的脸,用能把人溺毙的视线温柔地注视着他,笑问:“怎么亲一下就呆住了?”
宋知内心疯狂地刷过一堆乱码,最后只剩下大写加粗的一句话——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怪你吗?
顾琰清仿佛看懂了他目光中有如实质的控诉,笑得更开了。
在顾琰清的角度看来,是宋知疯狂迷恋他在先,而他不过是对这份感情,小小地回应了一下。宋知的震惊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顾琰清认为,他心中的喜应该是大过惊的。
“宋知,我们在一起吧。”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现在就把话说开。
他不能忍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他要彻彻底底地,在宋知身上打下自己的标记。
只要一想到,他不在的时间里,宋知身边还有一个季晏礼虎视眈眈,他就如百爪挠心一般,片刻都无法忍受。
宋知:“……”此时此刻,他看顾琰清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你疯了’。
因为太过震惊,他反而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人已经麻了。
起太猛了,一定是起太猛产生幻觉了。
他好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睡个屁啊睡!顾琰清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宋知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顾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琰清看到他古怪的反应,笑容慢慢落了下去,眼神再度变得幽深,宛如夜色中漆黑的树林。他定定地看着他,“你不高兴?”
“……”宋知头皮发麻,“……我该高兴吗?”
顾琰清彻底面无表情,唇线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他抬起宋知的下巴,幽幽地道:“你不该高兴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宋知云里雾里,就见顾琰清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听他道:“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到偷偷喝我喝过的饮料、睡我睡过的被窝吗?我给你这个机会,和我谈恋爱。你为什么不高兴?”
!!!!一瞬间,宋知再度体会到了被雷劈的感觉,这下是真的惊得呆住了,眼珠都差点脱眶。
“你……”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宋知内心的震撼,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他说的这些事,不是宋知做的,而是原身,没错,就是那个疯狂的私生饭。
从他留下的那本日记中,宋知得知,他为了追星做过的疯狂事,包括但不限于‘拿顾琰清身份证查航班信息’、‘偷偷进顾琰清的家’、‘睡他睡过的被窝’、‘用他的洗漱用品’。
顾琰清能说出这些陈年旧事,不就代表他一直知道……原身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
宋知倒吸了口凉气,浑身的汗毛一寸一寸炸开,有些不敢细想下去了。
他浑身僵硬,仿佛被人扒光了放到太阳底下,拼命隐藏的一切都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
再次和顾琰清对上目光,宋知才如梦初醒,身体微微轻颤。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他是他的私生粉,他知道原身做过的那些事。宋知不敢想象,他一直以来都是怎么看他的。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从一开始,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原著里面根本就没说啊!!
是了,是了,顾琰清本人跟原著里说的也不同,他心细如发,精明清醒,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都怪原著误他!!!
宋知看着顾琰清,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重生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你是不是……”宋知几乎都要问出来了,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下去了。
“是不是什么?”顾琰清静静地看着他。
宋知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仿佛找着了灵感一样,接二连三地问:“你明知道我是谁,却假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你是想报复我吗?”
他说这话,其实没有质问的意思,但是顾琰清却肉眼可见地慌了,“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
他停顿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开始,一开始我确实对你有一些不好的想法。我以为,你跟那些嘴上说喜欢我,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偏执欲的疯狂粉丝一样,接近我是不安好心。”
宋知惊了惊,有种被说中的心虚。他这说得没错啊,原身确实是那样的人。
顾琰清:“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能理解,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私生饭,也不可能冲上去警告对方离自己远一点吧?万一把私生激怒了做出更疯狂的行为呢?
顾琰清:“但是后来我知道了,你是真的喜欢我,虽然有些行为过火了一点,但都是因为,你喜欢我,对吧?”
“……”
宋知就像被拔了气门芯的轮胎,快速地瘪了下去。
一分钟前还气势汹汹,现在他只想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好钻到缝里去。
他的老天爷啊……这特么的误会大了啊!
宋知在心里无声呐喊——剧情大神,你是不是玩儿我呢?!!
顾琰清没有给他崩溃的时间,上前一步,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捧着他的脸真挚地道:“现在,我也喜欢上了你。所以,宋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知比那风干了几十年的咸鱼还僵硬,他此刻深刻理解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他现在坦白,告诉顾琰清自己不是喜欢他,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这真的是造孽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宋知甩开了他的手,虽然他现在虚得比那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头子老太太都虚,但是gay他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他看也不看顾琰清,闷着头一股脑地道:“顾哥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对你真的真的只是纯粹的对偶像的崇拜而已,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喜欢的是女生!我、我、我……”宋知混沌中脑子里灵光一闪,“我之前是做了很多错事,所以我一直在尽力弥补对你的亏欠,如果、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我感到十分的抱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为之一静。
宋知屏着呼吸,已经不敢抬头去看顾琰清的脸色了。
好半晌,可能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知看到顾琰清微微退开了半步。
内疚之情宛如潮水一般把他淹没。
“你是说,你不喜欢我?”顾琰清惨淡一笑,几乎捕捉不到他这瞬间的表情变化。
宋知缓缓抬起眼,沉默而愧疚地看着他。
顾琰清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他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归于虚无,脸上没有任何一丁点表情。
他自虐般的,一字一句重复道:“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以来,会错了意?”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偶像。”
“你对我好,是因为愧疚。”
“你喜欢的,是女生。”
他每说一句,宋知就跟着难受一下。他知道真相对顾琰清来说有些残忍,但让他误会自己喜欢他真的并非他所愿啊!
真的要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知都忍不住自我反省了一下,难道说这段时间他的表现,有什么地方让顾琰清产生了误会吗?
这不回想还好,一回想……真的处处是坑啊……
当时没多想,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很正常,但是代入顾琰清的视角来看,他真的很像一个躲躲藏藏不想被人发现的舔狗啊。
顾琰清知道原身的存在,那肯定不难猜到,他来这个剧组的原因。他虽然没有刻意往顾琰清跟前凑,但是逮着机会献殷勤、表达崇拜之心的事还是做了不老少。
顾琰清被带走的时候,他玩命地去追。看到顾琰清被灌酒,他主动帮忙挡酒。受角色影响,对顾琰清搂搂抱抱的事,他也没少做。
顾琰清会误会,好像、似乎、大概,他也要付一点责任啊……
宋知两眼一黑,他怎么就没察觉到呢?为什么因为自己的人设是炮灰,就笃定和主角一定没有感情线,心安理得地放飞自我啊?
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连顾琰清明显转变的态度,他也没往那方面想,到了顾琰清亲口跟他表白,他才发现事情有多离谱!
跟顾琰清一比,他就是根棒槌!
宋知无比懊恼,几度欲言又止,“那个……顾哥,真的很抱歉,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顾琰清静默如一尊雕像,不置一词。
“是从来没喜欢过我,还是变心了?”良久,他淡淡地问。
宋知肩膀一缩,受惊地望了望他。变、变心?这可是一项大罪名啊!
“没有没有!不是变心!”宋知慌忙摇头。
但紧接着,他就顿住了。顾琰清再度自嘲一笑,轻声道:“那就是从来没喜欢过我啊。”
宋知:“……”
这真的是个要命的问题。
顾琰清抬起眸,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情感,其中隐隐夹杂着不甘,“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你知道吗?”
“……”宋知默默地垂下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心想,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顾琰清喉结动了动,自从和舅舅一家断绝来往之后,他再没有像现在这么痛苦过。
他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执着地想得到什么。
他愤怒、茫然、不甘、伤心、失意、落寞、心痛,所有浓烈的情绪翻滚过,燃烧过,最后还是留下一片余烬,让他不顾一切地想祈求宋知的一丝垂怜。
他为自己的窝囊感到发笑,但是很快,内心的阴暗面迅速占领了上风。
顾琰清的眼神再度变得暗沉,看向宋知时,眼里都是令人心惊的侵略性。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喜欢的人,他就是想要又怎么了?
凭什么宋知说误会了,他就得理解?他说不喜欢男生,他就得放手吗?
“是你让我喜欢上你的,宋知。”顾琰清不讲理地说道。“你得对我负责。”
宋知万万没想到,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是不死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除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宋知憋出了这句话。
顾琰清扯了扯嘴角,忽然一弯腰将宋知扛了起来。
“啊——”
宋知受惊不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琰清重重地砸在了床上。顾琰清爬了上来,在他惊恐的眼神中伏在他身上,低着脑袋和他对视,“那我现在想要了你,你也愿意?”
宋知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了解顾琰清的无赖。他双手无力地护在胸前,因为鼻尖浓郁的雪松味,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口不择言地道:“我要是愿意还拒绝你干嘛,还不如跟你在一起!”
空气静了静。
宋知有一种上当的错觉,偏头一看顾琰清,果然他都笑了。
“是啊,还不如跟我在一起,你算得很清楚嘛。”
宋知有点恼了,奋力地推开他,“总之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别再逼我了!”
顾琰清表情一变,抓着他的手脸上山雨欲来,“我逼你?到底是谁逼得谁走投无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不是把我当偶像吗?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试试?至少这张脸,你应该是很满意的吧?”
他现在,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喜怒无常。
宋知咬着唇,感受到了顾琰清伪装的面具下,有多么疯狂和偏执。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一只仿佛穷途末路、奋力想要抓紧手中救命稻草的困兽。明知道无用,却仍不肯放手。
一滴泪从宋知的眼角啪嗒一下落入了床单,“顾哥,你别这样。”
他不想看到顾琰清这个样子,他不想让他痛苦。
顾琰清一滞,眼底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疯狂,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溃不成军地褪去。
他神色哀伤地默默注视着宋知,伸出手,慢慢替他拭去了那滴泪。
“别哭,我没想让你伤心。”这句话,却让宋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们关系已经变得亲密的现在,却又面临着这样的考验。
彼此对对方的关心仍在,既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也做不到更进一步,两人固执己见,都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才好。
*
季晏礼特地让宋知睡了个懒觉,没去叫醒他,等他自己过来上班的时候,季晏礼看见他红肿的双眼惊了惊。“你这眼睛怎么肿得跟核桃一样?浮肿这么厉害吗?”
宋知没有说话,心情十分地低落。
顾琰清已经回去了,他本来就是百忙之中偷跑出来的,还以为只要过来一趟,把话说开,就能和宋知在一起。
谁知道,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最后只能带着满腔遗憾,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宋知一整天都很沉默,晚上回房,王可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知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话说,你昨天真是喝得烂醉如泥啊,你老板和我一起把你搬回来的,那么大动静你愣是一点都没醒,我还以为你喝了多少呢,结果你老板说才一罐。哈哈哈哈~”王可一边擦头发一边跟他唠嗑。
宋知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此时听王可说起,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顾琰清因为昨天找不着他而连夜飞过来的事,他立时心乱如麻,差点把手底下的床单都抓破了。
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太烦闷了,宋知忍不住坐起来跟王可说说话,“王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有一个人因为某些原因,对另一个人很好,另一个人误以为他喜欢自己,于是就心动了,结果等他告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你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那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吗?”王可不知道自己一大早出去浪错过了一出精彩的场面,闻言不假思索。
宋知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当他是朋友。”
“那就是不喜欢咯?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喜欢就在一起,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可他们是朋友啊,”宋知道,“万一一个弄不好,伤害了彼此的感情,以后做不成朋友了怎么办?”
王可苦恼地道,“那你不能因为心软,就答应和对方在一起啊。除非你对对方的在意,让你情愿忽略掉你自己的意愿。”
宋知怔住,呆呆地思考着这番话。
“可是到了这种程度,那个人应该是喜欢对方的吧?”王可这句话话,令宋知又是一怔。“至少也是相当在意对方。”
“如果是这样,那其实可以尝试在一起的。”王可抱着胸老神在在地道,“就算发现不合适,分手了也无所谓,反正也做不成朋友了。”
宋知一呆,震惊地瞪大了眼,“啊???”什么叫反正也做不成朋友了?
“没、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不懂,从另一个人心动开始,他们就已经做不成朋友了。”王可一脸正色,如同情感专家一样给宋知分析道,“在一方已经心动的情况下,所谓退回朋友的位置,那就是自欺欺人而已。这段友谊早就不单纯了。继续像朋友一样的处着,那就是让那个心动的人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伪造出岁月静好的假象而已。”
不得不说,王可这段话确实听上去是那么回事。
“你说这有什么意思,换做是我啊,要么在一起,要么,就一拍两散,别做什么朋友了。做朋友有个屁用啊,看得见吃不着的,不膈得难受吗?”
宋知:“……”
宋知默默地趴回了床上,有些后悔跟王可聊天了。
听完他说的,他更心烦意乱了。
清风自来:【我到了。】
顾琰清安全抵达目的地后,给宋知报了个平安。
宋知盯着这条消息,好半天都没有动作,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不停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又删删减减,半天都没发出一个字。
一只小宋:【好。】
想了半天,他只发出去这么一条,然后就扔掉手机把脸闷在枕头上了。
耳边又“叮咚”一声,那边回复了。
宋知捞过手机,心情复杂地低头看去。
清风自来:【我在飞机上思考了很久,虽然这件事是我误会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当做一个错误改过来,我还是喜欢你。】
清风自来:【所以,我不打算放弃。只要你一天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就会一直追求你。】
清风自来:【哪怕你说烦,说你讨厌我,我都不会放弃。】
清风自来:【宋知,我真的喜欢你。】
“……”宋知看着这些消息,头疼欲裂。
他再度把自己埋进被窝里,短暂地逃避现实。
人生头一次被追求,对方竟然是男的,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兄弟,有他这么操蛋的吗?
宋知对顾琰清的感官太复杂了,知道他喜欢自己,厌恶谈不上,但是心理上也无法接受。
最重要的是,顾琰清是主角,是这本小说的中心人物,他只是个炮灰,他们两个怎么会有结果?
宋知都不敢想,自己把世界中心拐跑了会是什么后果。会当场暴毙吧?
剧情大神能忍?
比起那些情情爱爱的,当然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了。
宋知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而且,他私心里觉得,顾琰清喜欢他应该只是一时昏头,问题不大,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忘记他了。
像他这么平凡的人,有什么地方能一直吸引他?
顾琰清以后会遇到许许多多优秀杰出的人物,他以后的爱慕者都是什么商界新贵、豪门大佬、娱乐圈当红艺人,迷弟迷妹分布各个行业各个阶层。
他算哪块小饼干?随着顾琰清眼界越来越开阔,越来越会察觉到他俩的差距。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是早晚的事。
宋知想到这些,情绪微微低落。
不管他喜不喜欢,都不重要。顾琰清,不是他能喜欢的人。
*
剧组终于杀青的那天,所有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畅快感,虽然对相处了很久的小伙伴们有些不舍,但每个人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宋知也受气氛感染,心境难得开阔了起来,这种全团队合力共同完成一个项目的体验,原来真的会带来成就和满足感。
最开心的莫过于王可了,才刚杀青他就已经预备着收拾行李回影视基地了。
这段时间也难为他一直留在这儿和宋知作伴了,像他这么闲不下去的性格,待在这儿整天无所事事,估计早就闷坏了。
要不是宋知就这么几天杀青了,他也不会特意留下来等他一起。
吃完杀青宴之后,宋知被季晏礼单独留下,说是想到处走走,叫宋知跟他一起。
今天一过他们就解除合同了,这最后的要求,宋知没有拒绝。
他们两个沿着长长的道路慢慢走,前后只有他们两个人,天气已经很冷了,道路两旁都有些萧瑟,不过在这样的冬日慢慢走一走,也别有一番意趣。
正好刚吃饱,溜达溜达顺便消消食。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季哥,感觉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的场景,就在几天前。”宋知想起和季晏礼的第一次见面,大猫猫起床气爆发一脸不爽,他当时紧张得不气不敢喘,现在想起来却笑弯了眼。
“在剧组的日子真的过得太充实了,一转眼竟然都过去几个月了。”宋知感慨地道,“季哥,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我要谢谢你,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很多。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面,你可要注意身体。你在外面总是睡不好,我觉得还是跟环境有关,以后还是尽量挑选条件好点的酒店吧,别亏待自己。实在睡不着的话,你也可以听听书,也可以找个人聊聊天,别去在意失眠这件事,说不定顺其自然就睡着了。”
“还有,你总是不按时吃饭,我知道你有的时候忙着工作饿过了头,就没胃口了,但是多少也要吃一点,不要饥一顿饱一顿,不然胃病会越来越严重的。”
“小田很能干,有他在肯定不用担心你的吃饭问题。以后你也对人家好点,不要总是发脾气啦,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你好好说他们肯定乐意听的。”
几个月的相处,宋知早就把季晏礼当成朋友了。在他看来,季晏礼就是一个外表看似成熟、但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孩子气的小霸王。
撇开不好惹的气质,和脾气暴躁的表面,实际上季晏礼是一个非常值得结交的人,虽然他有的时候很任性,大少爷做派习惯了发号施令,但是在他身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会发现他其实很大方,也很好说话,心情一好就在工作群里发大额红包,宋知临时顶个角色的缺,他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工资还是照发。
有些人对他不了解,或许会觉得他喜怒不定很难伺候,就像季晏礼上个生活助理,因为一时疏忽让饭菜里混进了洋葱就被开除了,从对方的视角看,他肯定是觉得季晏礼小题大做,对他充满了怨怼,但实际这对季晏礼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他其实是对洋葱过敏。
不仅是洋葱,很多他列举出来不吃的东西,其实都是他不能吃的。
宋知早就说过了,他这人就是‘王子病’患者,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王子病’,不是矫情。
只是季晏礼身份不一般,需得多长几个心眼,对什么食物过敏的消息,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的,免得有心人利用这个来害他。
所以,季晏礼对身边人做事马虎绝对不能容忍。宋知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从一开始就对季晏礼的各种忌讳特别上心,从来没有丝毫质疑过,他知道‘王子病’既然说了什么事不能做,那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季晏礼才觉得他待在自己身边,让他十分舒心、自在。
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了想把人留在身边的念头。
季晏礼跟顾琰清一样,在意识到马上就要跟宋知分别之后,就有些藏不住心里的话了。
他这一路上没怎么出声,其实就是在紧张。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确定关系一定要在十分浪漫、具有纪念意义的场景中完成。
但是现实显然很难像电视剧里饰演的那么完美,等着宋知主动,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而他,忽然就有些忍不住了。
季晏礼呼出一口气,心想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有什么好忸怩的,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
他转过身,忽然面对着宋知停下。
宋知见他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也停下了脚步,等着他开口。
“宋知。”宽阔无人的道路,只有两排悬铃木,安静地伫立,风好像停了一瞬,四周变得更为寂静。
季晏礼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合适,你觉得呢?”
微风起,卷着满地的枯叶从两人周身刮过。这一幕,其实也如偶像剧那般唯美。
季晏礼紧张地等待着,对于大少爷来说,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已是不容易了,暗示‘我对你有意思’,约等于直接表白。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季晏礼有些崩溃,“不管说点什么,你总得给点反应吧?!”
这样站着不说话,他真的很没面子啊!
宋知:“……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晏礼服了,“我说我们很合适,你就没有一点想说的?”
宋知垂下眼睫思考了半晌,讪讪地道:“我不觉得……”
季晏礼:“……”
他幽怨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句:“你这个没眼光的家伙。”
宋知冲他无辜地笑了笑。
季晏礼瞪他一眼,虽然被拒绝了,但话说出来,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他遗憾和挫败之余感觉到了一点轻松,“算了,回去吧。”
他率先往回走,两手插兜,背影依然高大挺拔。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不经意间一说。
宋知望着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或许是顾琰清给他的震撼太过,经历了那一出,现在听到季晏礼跟他‘告白’,他竟然都还能保持淡定,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相比起顾琰清那番石破天惊的告白,季晏礼的‘告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酒,甚至让宋知觉得有点可爱。
但是要说触动,几乎没有。
他从来没有从季晏礼身上感受到过任何的“喜爱”之情,所以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宋知是惊讶的,惊讶过后就是一种不真实感。
拒绝掉季晏礼,那可就要轻松太多了。从他不怎么认真的‘告白’就可以看出,他大概也没有陷得多深。
可能真的只是觉得他们俩合得来,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宋知望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这次是真的确定,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出来。
季晏礼回去之后,并没有宋知想的那么淡然,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被拒绝,对他顺风顺水的人生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他要死要活了一整晚,喝了一整箱的啤酒,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喝高了失去理智,扒在窗户上鬼哭狼嚎,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哭,把徐德凯都招过来了,连忙拖着他离开了窗户。
幸亏来得早,不然的话再晚点,‘某顶流深夜买醉痛哭,疑似失恋’的通稿,连带着他扒着窗户痛哭流涕的封面图,就会连夜登上热搜。
徐德凯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按着醉得已经不认人的季晏礼,就像按着案板上不停弹动的一条鱼,折腾了好一阵,他才按着季晏礼乖乖睡下,累出一身老汗。
徐德凯骂骂咧咧地走了,打定主意明天早上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大半夜犯什么病啊,平时滴酒不沾的人,突然喝这么多。
这是偶像包袱都不要了!
后半夜,季晏礼又醒了,醒了还是神志不清,拿着手机不由分说地给宋知打过去。
宋知迷迷糊糊被手机吵醒,接通之后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爆发出一顿难听的嚎哭声。
宋知:“……”
季晏礼喝多了,丧失语言功能,说话颠三倒四,大部分时间都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王可起来后揉着眼跟宋知说,昨天晚上好像做噩梦了,梦里听到有鬼一直在哭,哭得老吓人了。
大半夜被吵醒·听着季晏礼哭了一整晚·一夜未睡的宋知,挂着熊猫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鬼?鬼什么?这世上没有鬼。”
王可被他脸色吓了一跳,抓着鸡窝头道:“我看你是半夜去捉鬼了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睡觉吗?”
宋知扭回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大概是他上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才一个两个都想gay他。
他还以为季晏礼会顺利接受现实,哪知道他疯得也不遑多让。
昨天他赶过去拍门,好话都说尽了,季晏礼犯轴劲就是不肯给他开,他又急又冻,在门外冷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太大声吵醒别人,困得脑袋发晕,精神几度濒临崩溃,真想一脚踹开房门。
他都怀疑季晏礼是借酒装疯,故意折腾他了。
在门外冻了三个小时,最后宋知实在是撑不住了,估摸着季晏礼大概不会出什么事,就回来自己睡了。
然而季晏礼一没听到他的声音,就会重复给他打电话,喝醉酒的人精力好到出奇,一丁点都不困。宋知睡着了又被惊醒过来,整个人难受极了。又怕吵醒王可,只能起身披衣,躲到了厕所接电话,听着季晏礼继续撒酒疯。
这一晚,比他熬过的所有夜都漫长。
都是孽债,都是孽债啊!
一个两个全是来找他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