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和季晏礼从医院回到酒店时,顾琰清正准备出门。两方人正好在走廊相遇,宋知眼睛一亮,小跑到了顾琰清的面前。
他没注意到顾琰清背脊僵硬,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只两眼关切地问:“顾哥,你还好吗?”
宋知担忧地在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顾琰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干涩:“……没有,我没有哪里受伤。”
闻言,宋知大大地松了口气。
顾琰清手指紧了紧,盯着宋知的脸问:“你……受伤了?”
“啊?”宋知摸了下自己的脸,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伤而已,没事的。”
身后,徐德凯接了个电话,快步转身离开了。顾琰清看到季晏礼向这边走了过来,视线又转移回了宋知脸上。
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道:“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昏迷。当时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啊?”宋知愣了一下。
顾琰清睫羽不停地颤动,索性说得更直白了一些:“我是故意的,我早就知道贺泽成想害我,所以提前报了警。我听见你为了救我被他们打伤,但是当时我不想暴露,所以没有帮你……对不起……”
“……”
季晏礼走了过来,有些诧异地看了顾琰清一眼,顾琰清设这个局中局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会自己主动说出来,这点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他抱着手看了看似乎陷入冲击、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宋知,有些幸灾乐祸地哼笑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吧?他这个人心眼多着——”
季晏礼的声音像卡带的录音带,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宋知上前,给了顾琰清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旖旎的拥抱,宋知轻轻虚拢着顾琰清,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顾琰清的肩膀,在他耳畔低声道:“没关系的,顾哥,我都知道。”
“我不怪你,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早就知道,顾琰清或许真的没有原书中说的那样温柔良善,但是,那又如何呢?
宋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半生颠沛流离,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时时需要提防身边的人,与心怀恶意之人周旋。
他或许心思深沉,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一个容貌出众却毫无身份背景的人,不玩心计不玩手段,要怎么在这个资本博弈的名利场中保全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顾琰清一定要仁慈善良?
所以没关系的,不用说对不起,他知道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琰清瞳孔猛地收缩,蛛网般的红血丝如裂纹一般布满了眼球。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儿,脸上是罕见的震动和一丝丝无措,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季晏礼放下手,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
此刻,他和顾琰清的脑回路诡异地同步了,他们控制不住地都在想——宋知知道了顾琰清(他)的本性,可是他竟然还是毫不在意??
就那么喜欢他吗?
宋知很快就松开了手,站在顾琰清的身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心里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他前后的两个男人,却深深地误会了什么。
*
贺泽成被抓以后,成了劣迹艺人,被广电封杀,这辈子算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本来顾琰清没有喝下了药的水,对取证还会有点困难,但是宋知被迷晕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这下贺泽成跟他背后提供违禁药物的朋友,一个都跑不了。
迷晕宋知的那两个人也被抓了,和他们的主子,也就是酒吧老板一起。这两个人是酒吧老板的爪牙,平日里做过的龌龊事不少,等被调查清楚,没有个十年以上出不来。
至于贺泽成,关于他身上有没有别的违法行为,还在继续调查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无法参与《流云飞花》的后续拍摄了。不仅如此,还得被彻底除名。
甚至,剧组后续还要起诉他,让他赔偿所有的损失。
消息传回剧组后,席导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瓶子一个劲地哭嚎:“我这是什么命啊~~~~~~”
一个剧组摊上一个劣迹艺人都不得了,他一碰就碰上俩。
吓得他把几位主演都集中起来千叮咛万嘱咐,拍摄期间一定要老老实实的,一定一定不要再传出任何负面新闻了!
没办法,贺泽成的部分,席导决定用AI换脸。后续他的戏份本来也不多了,干脆全部删掉。
本来贺泽成仗着带资进组,还要求导演给他加了不少戏,这下好了,直接被导演一剪没。
这之后,剧组换了取景地,继续拍摄。
宋知得到了一份新的剧本。
“……”他一脸迷惑地抬起头,“这是……”
导演笑嘻嘻地解释,因为贺泽成的丑闻搞得网上人心惶惶,不少人因为迁怒都在骂导演选人不当,甚至唱衰《流云飞花》这部剧,粉丝们也很担心受到这样的影响,剧组还能不能呈现出高品质的改编剧。
所以为了安抚粉丝,同时也是借机宣传一波,剧组就连夜放了几个精选花絮,让粉丝们好好欣赏一波主角们的风采。
导演很有信心,光是靠几位主演的扮相,都会吸引无数人慕名而来。
结果确实如他所料,只不过在主演之外,宋知饰演的苏韵,因为人设反差过大,女装扮相让人惊艳,所以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于是,导演一拍大腿,就叫编剧给他加了不少戏。
宋知:“……”
新加的戏他看过了,除了代替贺泽成的角色,在主演身边成了个捧哏的,增加的就是他和顾琰清的对手戏。
顾琰清饰演的傅云逸,明明就是一个与情爱绝缘、一心向道之人,对苏韵的挑逗从来没给过任何特殊的反应,可是导演非说他跟顾琰清之间有化学反应,他俩在一起很有看头。
宋知大为不解,他苦恼地去问顾琰清:“顾哥,你不觉得咱俩的对手戏加得有点太多余了吗?”
“而且你看看这个台词……”宋知满脸纠结,“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傅云逸对苏韵的态度这么的……”
他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不知道该说是‘诡异’,还是‘宠溺’。
编剧好像专门冲着暧昧的方向去写的,苏韵遇到危险,傅云逸竟然会第一时间呼喊着他的名字冲过去救他,好像很在乎苏韵的安危。
还有苏韵按惯例撩骚时,傅云逸虽然都没接茬,但是他容许苏韵不停蹦跶,这态度本身就很可疑。以他的人设来说,对苏韵都称得上是纵容了。
“这样真的好吗?”宋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原著里面,傅云逸喜欢的应该是飞花吧?”
除了女主角,男配应该没有对任何人展露过特别的情绪才对。现在苏韵和傅云逸暧昧丛生,就有点魔改那意思了……傅云逸怎么可能对一个魅魔有任何特殊的感情呢?这不是闹吗!
“顾哥,你也觉得这么演不妥当吧?”宋知期待地问,“这么演咱俩都快成cp了,要不,你跟导演去说说?”
顾琰清耳朵里就只听见了那句‘咱俩都快成cp了’,他眼睫颤了颤,垂眸静思了一会儿。“我觉得,没问题,挺好的。”
宋知:“……”
他不知道,顾琰清接受了,季晏礼反而跑去闹了。
他指着新改的剧本非常不满,质问导演为什么给宋知和顾琰清加这么多对手戏,为什么他没有?
导演虽然不知道他激动个啥,但嘴上还是那套说辞。
有个屁的化学反应,他们俩一点都不配——季晏礼差点脱口而出。
他吵着也要增加一点和宋知的对手戏,却被导演无情拒绝了。
导演正色道:“你可是男主角!为了女主角得守男德,怎么能和外头的妖精有什么牵扯呢?傅云逸没有官配无所谓,你和苏韵哪怕是一点点接触都不行!再说了,你跟苏韵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们俩的对手戏,有什么看头啊。”
导演搬着小马扎就走了,留下季晏礼一个人伤心欲绝。
早知如此,他就不要演什么男主角了,好事却被顾琰清给占了!
迟樱捂着嘴两眼放光地看着季晏礼离开,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很好很好,吃醋争端,她的同人文又有新素材了。
季晏礼回到原来休息的位置,看到宋知和顾琰清在对台词,心里又开始泛酸了。
原来不知道还好,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宋知在他这里的特殊意义,看到这一幕怎么可能还能无动于衷。
虽然他知道,这两个人只是在演戏,但是宋知有多喜欢顾琰清,季晏礼是知道的。
本来就差了一大截,他这心就像放在油锅上煎熬一样,生怕一个没看住,这两个人就萌发出什么爱情的嫩芽了。
于是他不要脸地挤了过去,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对台词,神情正气得仿佛街头执勤的警察。
顾琰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目光交接时,空气中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