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闪，语气笃定：“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才知道，赵医生从一开始就是‘开源’计划的人，而‘开源’计划和游戏的关系，又密不可分，所以，他可能很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只是一直在帮我隐瞒而已吧？”
他看向川流，川流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在之前，我和叔叔的联系其实很少。我会和他再有联系，也是在‘开源’计划拟定了草案，我也成了‘玩家’之后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从未从叔叔的口中听说过你可能是‘玩家’这件事，叔叔应该也没有告诉过别人。”
057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问题：“所以，那位池枝先生，也是‘开源’计划那边的人吗？”
池枝这两个字一出口，川流的面色就是一变，他开口：“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搭理他吗？”057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没有搭理他，但是他认出了我。”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只能说，他的感官也太敏锐了，我们不过在‘游戏’里打了一架，他居然就认出我了，真的是……”
川流皱紧眉头：“是你参加单人赛的那个副本？”对于川流的准确猜测毫不意外，057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那之后，我才得到了更多的信息，而他在这中间，总共也就找过我两次，还都被你和赵叔给赶走了。”
这话却并没能让川流放松眉头，他的语气依然严肃：“池枝就是一个疯子，你一定不能和他有什么联系，知道吗？”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郑重，057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我明白。”川流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你为什么选择成为‘潜行者’？”
他看着057，眼中是纯然的疑惑：“如果是你和楚叔叔的情况，公开‘玩家’身份才会有助于你们接受到进一步的帮助吧？”
057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原本的打算是等父亲50岁的生日一过就放弃生命，他想了想，说道：“大概因为，我不喜欢被束缚吧。”
这也是实话，他确实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川流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看057，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所以，当初安哥说自己差点上不来线的时候，你对这个情况的了如指掌，是因为你曾经也……”
他的眼中满是关切，毫不遮掩的望向057的时候，直看得057心头一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被川流一直记到了现在。在川流的注视中，057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然后，他赶忙弥补道：“但也只有一次。”这句话丝毫没能让川流的表情好看一些，他皱着眉，语气严肃：“你还想要几次？”
在057有些茫然的视线中，川流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安哥那次无法上线，是因为他的生命体征都快消失，甚至进了ICU，抢救了好几天。你呢？那个时候，你会痛苦吗？”
怎么会不痛苦呢？无论是那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感，或是那些细细密密的，自灵魂深处蔓延的针扎般的痛苦，还是无法克制的全身抽搐，哪一个能好过呢？
只是自从犯过几次病之后，他就已经让自己习惯了这种感觉，加上家里还有一个比他严重太多的父亲，相比较而言，他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
更何况，自从成为“玩家”之后，他的发作频率也已经降了下来，严格意义上来算，他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
将这句话也说了出来，川流的表情依然十分担忧，他开口：“就算这样，你之前的情况也太……”
这句话没有说完，057忽然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近。川流又挪了几下，坐到了他的身边，抬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股轻微的力道从川流搭在057肩膀上的手上传来，轻轻地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去。057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带着试探，好像只要他抗拒一下，对方就会停下。
可他的内心波动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抗拒。就着这股细微的力量，他缓缓地靠在了川流的肩上。
川流还在开口：“阿凌，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057没有答话，他只是轻轻地枕在川流的肩上。川流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又多么的不靠谱，作为一个“玩家”，想要远离风险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连朝云这种辅助型玩家都会面对那么多风险，更别说他们这种进攻型玩家了。
这种想法让川流有点烦躁，他皱了皱眉，搭在057肩膀上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感觉出川流的烦躁，057叹了口气，开口：“我的实力，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这么说，可川流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从他们拆伙，到二人重逢期间，057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会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个，身手比起经过特殊训练的自己也丝毫不差的“玩家”。只是这些毕竟是057自己的秘密，他虽然十分在意，却也不会去窥探这些。
想到这，他转头，看着057精致的脸，忽然笑了笑：“所以阿凌，你是打算接受我了吗？”
这句话终于问出来的时候，057虽然内心十分复杂，到底还是有了一丝尘埃落定的感觉。平心而论，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对川流的感情，只是在这样的相处中，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一开始他也想过逃避，甚至确实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意识到，这样的逃避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两个人都感觉更加难过。
更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对世界没有任何留恋的人了。
说不上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从某一天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考虑自己和父亲之外的事情，对很多东西，都有了好奇的欲望。
他之前一直压制着这种好奇的心态，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不要那么在意，继续做回曾经那个对一切亳不关心的人，不改变自己计划的，在自己觉得该死的时候死去。
可直到刚才，他看着川流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那样的逃避，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他想要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顺应自己的心意。
而现在，他的心意告诉他，他想试试，试试与过去不同的生活，试试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可这种想法是接受他的表现吗？057不知道。所以，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排斥这样。”
只是这么一句话，川流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他忽然开口：“阿凌，我能去找你吗？”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以至于057愣了一下，开口：“可是，我们不是还有事情……”
“那些都不重要，我想找你，就现在，可以吗？”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057愣了一下，才有些结巴地开口：“可，可以吧，你想去哪都是你的自由……”
话音刚落，川流已经下了线。留下087一个人愣了一下，才点开系统界面，也退出了游戏。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病房的门被敲响，赵泽旸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了些小心翼翼：“阿凌，我可以进来吗？”
分明之前也见过两次，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楚凌只觉得心里一阵忐忑。他开口：“请进。”
门开了，赵泽旸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有些局促。他迈进房门，先是抬手，从怀中拿了一个按钮，按了一下，四处打量了一遍，才转过视线，看着楚凌，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可他那双看向楚凌的眼中却带了太过浓烈的情绪，只是一眼，就让楚凌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开口：“怎么不进来？”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赵泽旸，他抬脚，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大步走了进来。站到床边，楚凌才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赵泽旸身上的压迫力。哪怕带着满面的笑容，光是他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站在床头低下头的时候，都给了人一种无法回避的紧张感。
二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直到赵泽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嗝，才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气氛。
打嗝的人抿了抿唇，脸上是浓浓的懊恼与局促。见他这样，楚凌反而感觉放松了些，他笑了一声，开口：“怎么一进来就哑巴了？有什么话不能在线上说，非要跑线下来？”
话音未落，赵泽旸忽然弯下身子，在他的不解中，长臂一展，将他搂在了怀里。
“那可太多了。”他低沉的声音从楚凌的耳边响起：“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想抱到真实的你，而不是只抱到一团数据。”
“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