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在他瞳孔里的脸庞, 越来越近。
江明澈屏住呼吸。
湿润的眼睫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很轻，很轻。
像是一阵清风，掠过一颗晨露。
江明澈睫毛轻颤。
风停了。
许久, 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世界安静地，像是从来被惊扰过。
就这？
就这？！
江明澈倏地睁开了眼睛。
江明澈直勾勾地盯着陆衡，眼底有错愕，有狐疑……
“陆衡, 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脸颊被轻掐了下。
江明澈乌黑的眸子睁圆，似乎没想到陆衡还能幼稚成这样。
想也不想地把罪魁祸首的手给拍开, 怒瞪他：“靠！你捏我脸干嘛？”
江明澈这段时间瘦, 脸上都没什么肉。
陆衡捏了下, 看来, 以后要把人给喂的胖一点。
陆衡：“虽然很想现在就身体力行地证明给你看，我有多行。但是, 现在的确不行。”
这么一大串话，进入江明澈的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了四个字——“陆衡不行！”
像是猜到江明澈在想什么，在他出口嘲讽之前, 陆衡出声道，“你现在不是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还不是完全的行为责任人。”
所以，不行。
他得留有余地。
醉酒时的决定，未必就是清醒时想要的。
他不能擅自断了澈澈的后路。
…
江明澈现在就听不得“不清醒”这三个字。
这么屁话怎么这么多？
江明澈勾住陆衡的脖颈, 将他的后脑勺压向他, 闭上眼, 亲了上去。
亲吻遇到了阻碍——
陆衡食指跟中指并拢，点在江明澈唇上。
江明澈睁开眼, 眼神很凶，“操！你特么……”
这人就是不行吧？！
要不然就是在敷衍他？！
不然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喜欢的人亲近自己的？
…
像是在安抚一只坏情绪的大猫，陆衡在他的脖颈上轻捏了下。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等你明天醒来再说。嗯？”
玛德！
又觉得他现在不清醒是吧？！
明天？
明天个球球！
江明澈抓住陆衡的手腕，张开嘴，发泄地咬住了他抵在他唇上的手指。
江明澈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搞不好只是缓兵之计。
先把他稳住，等明天起来，就假装失忆之类的。
松开。
手指被咬出半圈红印。
被温暖的口腔所包围，陆衡呼吸一促。
沾了粘液的食指，泛着暧昧的水光。
江明澈脸颊蓦地红透。
操！
更涩情了是怎么回事？
江明澈能够察觉到，陆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滚烫了起来。
他迎上陆衡的目光，眼神没有半分闪躲，像是挑衅——
有本事你就亲上来啊！
…
陆衡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这通来电，实在响得太过不适时宜。
他跟江明澈两人不约而同地垂下视线，去看口袋里的手机。
不用看是谁发来的通话邀请，陆衡也猜到了，肯定是项阳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
陆衡的身体往后退了退，坐起身。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果然，语音通话接通，项阳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那边传来，语气带着催促，“你现在人到哪儿了？是打车过来的吧？”
陆衡：“晚上恐怕得你自己处理一下，抱歉。”
项阳愣是沉默了好几秒。
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陆衡跟他道歉，他没听错吧？
倒不是陆衡这个人不肯认错，所以从不跟人道歉，主要是两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以来，陆衡真就没失误或者是做错过事情。
因此，项阳完全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从陆衡嘴里听见“抱歉”两个字。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手机那头，项阳的音量陡然增大，“你说什么？！那么一堆数据，你让自己处理？我特么就算是熬个大通宵……”
陆衡打断项阳的话：“你之前的那个提议，我答应了。回头你草拟下相关合同。”
陆衡这话说得太突然，项阳瞬间哑火，“你之前不是一直没做决定？怎么忽然就答应了？
难道，你的小可爱今天他把女朋友给带到生日趴上，所以你决定从此以后封心绝爱，跟着我一心一意地搞事业了？”
江明澈晚上一直留意着陆衡。
陆衡晚上一直在不停地发信息。
他还以为陆衡跟他那个“暗恋”的人又频繁联系上了。
听出是项阳的声音，松一口气。
不过心里头还是不是滋味。
陆衡的小可爱？
生日趴。
指的是他？
什么狗屁小可爱？
他是大可爱好么！！
…
陆衡的耳朵传来一片温热。
就在几个星期前，江明澈还只能借着从陆衡后背下来的功夫，制造意外，佯装不经意地碰了下陆衡的耳朵。
现在，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亲。
江明澈那会儿是偷亲，生怕会被发现。
嘴唇稍微碰了一下，就赶紧撤了。
这会儿，不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行为上也就大胆了许多。
本来只是想着亲一下就好。
又亲了一下。
没忍住，又又亲了一下。
陆衡的耳朵果然好软。
江明澈张嘴，含住。
陆衡竭力稳住呼吸，“我明天再联系你。”
项阳还在试图做最后的争取：“你晚上真的不能过来？喂，喂？”
“嘟——嘟——”
项阳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
人的耳朵怎么会这么好亲？
软软的，有点凉。
还有陆衡身上好香啊，应该是洗发水的香气。
江明澈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变得有点变态。
只是亲吻耳朵好像不太够。
江明澈的腰间箍上一只手。
陆衡转过了脸，眸色沉沉地看了过去。
琥珀色的眼睛转深，江明澈从来没有在陆衡的眼底看见过这样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心莫名跳得很快。
江明澈撑在陆衡身体一侧的手收回，他的身体稍微往后退了推，装傻充愣，“怎么不继续讲了？”
陆衡把手机收起：“讲完了。”
“噢。”
忽然想起，“你说你答应对方的提议了。那个项阳跟你提什么条件了？不是什么非分的条件吧？”
陆衡：“不是。如果是非分的条件，我也不可能答应。”
江明澈点头：“也是。”陆衡这人精着呢，一般人的确诓不到他。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你今天晚上一直低头跟人发信息，就是跟项阳发？”
陆衡看着他：“你晚上一直在注意我？”
江明澈盘腿坐着，只拿余光看他：“谁注意你了？我眼神好，不——”行？
江明澈话还没说完，陆衡忽然换了个姿势。
他侧过身，左手撑在江明澈身体左边。
这样一来，两人的上身的距离几乎贴在了一起。
鼻尖抵着鼻尖。
江明澈的字典里，就没有“示弱”两个字。
他忍住了，没有往后退。
陆衡声线低沉：“你刚刚在做什么？”
陆衡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不过江明澈听了还是十分不爽。
怎么的？
觉着他妨碍他跟项阳通话了是吧？
下巴微抬，他挑了挑眉峰：“我做什么了？”
随着下颔抬起的动作，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了陆衡的眼前。
喉结下方的那一小颗黑痣，也就格外地明显。
他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了江明澈的脖颈间，齿尖轻咬了口喉结下方的那颗小痣。
江明澈身体倏地一阵战栗。
他终于知道，陆衡那一句，“你刚刚做了什么”的确不是质问。
是危险来临前的信号。
没有不安，江明澈只有兴奋。
他的脖子往后仰，呼吸滚烫。
“谁说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怎么听，都应该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陆衡表现得实在太过淡定。
这让江明澈有一种挫败。
好像他对陆衡是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陆衡的失控，让江明澈得意。
原来他对陆衡，也是有着影响力的。
陆衡的齿尖，松开江明澈喉结下方的小痣，吻了上去。
这就是，唇瓣落在肌肤上的温度，抵达大脑神经末梢的感觉吗？
跟睫毛上的那个亲吻，很是有些不大一样。
那么炙热、那么滚烫。
“陆，陆衡……”
江明澈的手指不自觉地没入陆衡的发梢。
他听见，陆衡急促的、压抑的呼吸声。
…
“澈澈——”
“陆衡——”
听出是彭鹏跟杜聪聪两个人的声音。
江明澈的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这两人未免也太会挑时间了。
陆衡的唇，离开江明澈喉结下方的那颗痣，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
差一点就失控了……
陆衡抬起脸，呼吸沉沉，“先出去？”
差一点……
他一点，他就能知道，失控的陆衡是什么样的了。
江明澈仰起脸，认真地问：“如果我们不出去，会怎么样？”
陆衡：“他们会打电话。”
几乎是陆衡话声落下，江明澈跟他两个人的手机就同时响了。
江明澈：“……你去摆摊吧。”
算得这么准。
“不在楼下客厅，也没在房间里休息。奇怪，这两人究竟是躲哪儿去了。”
“等会儿，先安静，我好像听见铃声了……”
宋宇哲、彭鹏两人的声音响起。
听声音，大家应该就在走廊上。
估计是一楼都已经找过了，所以现在人都在二楼。
…
江明澈跟陆衡两人把手机给挂了。
两人下了沙发。
出健身房的门之前，江明澈拉住陆衡的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顺着两人的缓缓的手臂向上，“我们现在算是……对吧？”
陆衡垂眸：“算是什么？”
江明澈确定陆衡是在明知故问，他才不会掉这人的陷阱里，眼神带刀：“要是明天起来，你敢假装失忆，你就死定了！”
陆衡低笑出声：“好。”
“笑屁！“
江明澈瞪了他一眼，推门出去。
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长长，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通红，通红。
陆衡注意到江明澈泛红的耳根。
眸色微沉。
真正害怕的人，是他才对。
…
姜沅正要去其他房间找两个人。
一转头，就看见江明澈跟陆衡两人从健身房里出来。
姜沅惊讶地看着两人：“澈澈，陆衡？！你们，你们怎么会从健身房出来？澈澈你不是喝醉酒了，身体不舒服吗？”
江明澈有点懵。
他什么时候不舒……
陆衡接过话头：“为了证明他自己没醉，嚷嚷着非要锻炼不可。”
江明澈为自己发声：“！！！我没有，这家伙抹黑我。”
他越是解释，越没人信，彭鹏就跟在姜沅后头呢，听见了陆衡跟姜沅的对话，“靠”了一声，这么变态的吗！”
江明澈拿眼刀剜他：“你是不是欠抽？！”
彭鹏果断把嘴给闭上。
今天寿星最大！
姜沅轻声提醒：“醉酒后最好还是不要运动吧？”
陆衡：“对，所以被我阻止了。”
姜沅立即朝陆衡投了一个“你做得很对”的眼神。
江明澈：“……”
好人全让陆衡一个人给当了。
杜聪聪跟宋于哲去其他房间里看，没看见陆衡跟江明澈，听见大家说话的声音，也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宋宇哲走上前，关心地问道：“澈澈你现在有稍微好受一点了吗？“
尽管一点也不想认下，自己有因为醉酒不舒服这件事，这个时候，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江明澈只能点头，“嗯。好多了。”
听说江明澈好多了，大家总算松一口气。
…
回到包间，大家一起继续唱K。
杜聪聪跟彭鹏两个唱歌五音不全的人最为活跃。
基本霸占着麦，就没松过。
江明澈：“……”
还不如跟陆衡两个人继续在健身房里待着。
江明澈放沙发上的指尖，被轻轻地勾了勾。
江明澈倏地转过脸，陆衡手放在他的手边，另一只手端着橙汁，“要喝么？”
两个人本来就坐在一起，小拇指跟小拇指的碰触，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江明澈把橙汁给接了过去。
他有样学样，把手覆在了陆衡的手背上。
陆衡的眼底跃上笑意，唇角轻轻勾了勾。
江明澈本来想撩陆衡来着，结果反而被后者撩得不要不要的。
操！
陆衡特么也笑得太勾人了！
“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飞——
你停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边，从此我不再撒野……”
这首歌的音调太高。
彭鹏根本唱不上去，跟噪音没什么区别。
江明澈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可能是疯了！
他竟然在彭鹏的魔音里，听出了甜蜜的感觉。
…
“几点了？”
“是不是得切生日蛋糕了？”
“对，对。蛋糕还没切呢！”
江明澈跟陆衡都不知道还有生日蛋糕这个环节。
估计大家是怕陆衡不能保密，所以生日蛋糕这个环节，连同陆衡一起瞒了。
一听说要切蛋糕，彭鹏立即把麦给放下了。
唱了这么长时间，他肚子都饿了都！
姜沅把一直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被宋宇哲、陆衡两人给收拾过的茶几上。
江明澈亲自把蛋糕的盒子掀开。
彭鹏嚷嚷着：“来，澈澈，把蜡烛插上，插上！！”
江明澈依言，把蜡烛给插上。
“我来点吧。”
陆衡从姜沅手中，接过打火机。
“噢，好啊。”姜沅把手中的打火机给陆衡。
陆衡把蜡烛点上。
江明澈看着弯腰替他点上蜡烛的陆衡，特别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跟陆衡两个人，是真的算在一起了？
姜沅去关了灯。
灯光熄灭。
房间里只有蜡烛的灯，以及大家掏出手机录视频的，屏幕的幽幽灯光。
杜聪聪提醒他：“澈澈，许愿，记得许愿！”
“许愿！许愿！许愿！！”
其他人在耳边喊。
江明澈没许愿。
他微弯着腰，一口气把两根生日蜡烛都给吹灭了。
彭鹏傻眼：“澈澈，你怎么没许愿就吹了？”
江明澈唇角勾起，“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已经提前实现了。”
陆衡跟宋于哲站一起。
在茶几的对面。
陆衡也在看他。
隔着21数字的彩色蜡烛，摇曳的烛火，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片热闹的人声当中相遇。
…
到了送礼物环节。
按理说，生日礼物大家大都是回去才拆。
不过他们彼此间给江明澈送的礼物，大家都知道。
除了陆衡。
因此，大家都起哄，要江明澈把陆衡送他的礼物拆开。
江明澈压根没想过大家还特意给他备了礼物。
毕竟往年都只是他回校以后，一起吃顿饭而已。
尤其是当陆衡把礼物递给他，江明澈愣了好几秒，“你给我买礼物了？”
陆衡：“是准备了礼物，不过不是买的。”
江明澈狐疑地看着他：“……二手的？”
杜聪聪“噗嗤”笑出声，“那不能，谁送人生日礼物会二手的啊。”
彭鹏：“就是啊！肯定不会是二手的。该不会是……手工制品之类的吧？陆衡，没想到你是纯爱一类的啊！”
他们这帮人里头，也就是彭鹏有恋爱经验。
这回，他的恋爱经验总算派上了用场。
陆衡给江明澈的生日礼物，还真是手工的——
征求过陆衡本人的意见，江明澈当着大家的面，拆开了礼盒。
里头，是一个陶瓷杯。
陶瓷杯上，画了一个半身的卡通人像。
卡通人物的那一头卷发太好忍了，何况人物旁边，就写着“澈”字。
江明澈愣住。
他的手握着陶瓷杯的手柄，缓缓地抬起头，“你这个陶瓷杯……是不是你上课的时候……”
江明澈之所以认出是陆衡亲手制作的那个陶瓷杯，是因为陆衡在制作那会儿，他在边上想着帮忙，结果忙没帮上，还帮了倒忙。
他的食指手印，不小心摁在了陆衡的杯子上。
因此，陆衡的杯子上，是有一个凹陷的。
这个杯子也有。
凹陷的地方，刚好卡通画像上，他自己的手……
陆衡笑着点了点脑袋：“是不是很感动？”
彭鹏：“我靠！这不得感动坏了啊？
老师上课说过，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生里，第一件陶瓷作品……建议自己收藏。或者，送给生命中觉得最重要的人。陆衡，你可以啊，你！”
彭鹏拿手肘，撞了陆衡的手肘一下。
江明澈去看陆衡。
像是在跟陆衡确定，是不是彭鹏所说的这样意思。
陆衡眸光深深地与江明澈回望。
是。
我把我自己，连同我的第一次的心动，都送给你。
哪怕，你不曾知晓。
生日快乐，澈澈。
其他人没上过陶艺课，压根不知道陆衡送的这陶瓷水杯背后，竟然还有这一层寓意。
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也未免太有意义了！！
“天，陆衡，你这么浪漫的吗？”
杜聪聪握拳的手在陆衡的肩上砸了一下。
彭鹏开玩笑道：“那可不是，澈澈要是女生，这会儿估计感动得恨不得抱着陆衡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
江明澈没有拿杯子的手，强行地转过陆衡的脸，在他的脸上重重地“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