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拎起合同随手翻了翻,问:“这是演员档的?”

  李子焕喝了口水:“没错,要是如姐为你俩带资的话,还有另一份入资合同。”

  他们老熟人了,李子焕不会坑他们。安淮仔细看了合同,没发现什么漏洞直接就签了。

  “剧本带回去看。”李子焕揉着腰打了个呵欠,“累死我了,我要回去睡个午觉。”

  安泽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一句:“怎么了啊。”

  没人说话,空气中寂静得有些尴尬,安淮咳了一声。

  “……靠。”安泽一愣,扭头往旁边看一眼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一呆,飞快地站起身拉起安淮:“再见。”

  没过几天沈如就打来了电话,安泽收到协约后找律师校对了一遍,回来就签了同意。

  沈如确实很大方,抬手就投了三百万,他们俩也算是带资进组的小金主了。

  在见到导演卢生的第一面,安淮立即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选择他俩。

  卢生是个同,看他们的眼神和感觉毫不掩饰,十分明显。

  “你是安泽,你是安淮,没错吧?”他叼着根烟挨个点了点人,吞云吐雾地眯着眼。

  这会儿正值午饭时间屋里没怎么有人,旁边只有个编剧,正低头勾勾画画着什么。

  见他俩应声,卢生又笑了声:“一对儿?”

  安淮愣了愣,扭头看了眼旁边依旧低头忙活着的编剧,皱眉嗯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卢生看他一眼,“同类的人估计也早就看出来了。”

  安泽轻轻捏了捏安淮的手,没接话,半天才问了句:“今天是来试镜?”

  “不用。”卢生点了点扶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你俩就是你俩,合同都签了。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安淮没说话,抬头打量了眼摄影棚周围的环境,问:“拍摄要什么时候开始?我记得剧本里的场景应该是在乡村野外的,去外景吗?”

  “嗯。去H省的一个小村子,场地已经联系好了。”卢生按熄了烟蒂,“大概三月份开拍,也就是下个月,记得提前跟学校请假。”

  俩人从摄影棚出来时,天色开始有些低了,乌云压顶风雪欲来。

  安泽看了眼乱糟糟满地的碎红纸沫,北风卷积着红屑灰尘自地面微扬,路上半拉人没有,偶尔掠过几辆私家车来。

  冬季的冷风透过衣服时,总会撩起一阵沁心的凉。

  他被冻得皱了下眉,拉紧了羽绒服伸手往旁边勾了勾:“回家洗个澡去,冻死了。”

  安淮越过胳膊握着他的手,侧过脸低头亲了亲,弯了下嘴角:“走吧。”

  阳历三月初开学,沉寂了两个月的校园自校门初开时又热闹了起来。在年前的那部网剧小火了一把之后,安泽他俩也算是半拉公众人物。

  且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两人的分数在本专业也是数得着的高分。于是对这个刚开学就来请的半年假期,导员只商量了一个小时直接就批了下来。

  拍摄开始之前,卢生让他俩去了个影视专业配音的工作室苦练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两人从早到晚几乎连睡觉都在做梦背台词,练语感。

  电影名字叫《救赎》,故事发生在一个山沟破落的村子里,两个男主人公都是被贩卖的受害人。

  安泽饰演的孟航,七岁,在学校后街被一伙逃窜许久的人贩子强行掳走。

  安淮饰演的何远,十岁时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在家门口不远处,硬生生被人捂着嘴扯走三千块钱卖掉。

  俩人在山村里生活了许多年,必须要学会稍微带点儿口音的日常交流。

  一直到四月初,他们终于坐上了前往拍摄地的班车。

  彼时,南马村的拍摄主角少年阶段已结束,男主人公终于长大。

  进了剧组的第一天,卢生直接把两人喊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俩非专科出身,演技什么的全靠感觉。”他敲了敲烟灰,白气弥漫的整个屋子里都烟雾缭绕,“不过之前我也看了点儿你们那个什么网剧,灵气是有的,但仅有灵气不够。”

  “我要求也不高,入戏。”卢生笑了笑,斩钉截铁道,“从这一秒开始,真情实感的入戏。”

  安淮一僵,看着他:“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这几个月里除了拍戏以外,最好不要见面。”卢生想了想,“打电话聊天也不可以。”

  安泽猛的一慌:“……现在?”

  卢生挑了下眉,低头看一眼腕表抬手示意了一下:“还有七分钟下场戏开拍,这算是……最后的时间。”

  等两人出去后,编剧犹豫着问了句:“这么逼他们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卢生按灭了烟蒂,随手一扔,“这部电影准备了那么久,我可是要冲击电影奖项的。”

  摄影棚建在屋前的空地上,周围全是斑驳了的土泥砖瓦房。

  场务和群演们来回穿梭着,安泽拉着人挑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伸手抱了上去,声音很低:“半年……我不想跟你分开。”

  “拍戏不还能见呢。”安淮亲了下他的耳朵,“就是晚上睡不一起了。”

  安泽盯着墙边颤巍巍长出来的一根杂草,叹口气:“那不一样,拍戏的时候咱俩都是别人。”

  “没什么不一样的,”安淮使劲搓了下他的脊背,“都是爱的人。”

  安泽看着他,心中骤然放松了许多,他轻轻嗯了一声。

  拍摄初始分为两组,一组跟孟航一组跟何远。

  “航子,你去把拉个米给晾晾,都发得霉咯。”

  镜头里的男人面容粗黑,正蹲在院子门口低头绑着穗子,嘴里叼着根皱巴巴的烟头。他小心翼翼地嘬了两口,又迅速按熄了,搁在窗台边。

  少年应了一声,没抬头。他随手拍了拍箩筐,扬手挂在了房檐底下拍了拍袖子。有饲料残渣掉在地上,母鸡们七零八乱地冲上来抢着食。

  “去去去!”男人脱了鞋使劲往地上拍了几下,凑在门前的鸡又扑腾着吓远了。

  他骂了句么得脑子,又抬头拧他一眼:“晾米切!”

  孟航没出声,低着头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屋里出来个女人,跛着脚身体枯瘦,弯腰扶着门框喘气:“航子,记得去把饭做咯。”

  镜头低转,定格在少年的脸上---他瞳色很黑,头发微微遮了眼,神色里透出些不属于少年人的漠然来。

  卢生微微示意,副导招手,门口的配角得到示意,一把推开了门---

  “哎呦,忙活呢?”妇人穿着件灰黑色的棉布外衣,嘴角轻飘飘地一瞥,视线在梦航的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到门口的女人身上。

  她眼角一吊,语气十分幸灾乐祸:“你家航子揍是听话,比何家的小子懂事多了!”

  男人把扎好的穗子往门前一摆,问了句:“咋啦?老何家又闹?”

  “可不是么!”妇人眼一亮,嘴皮子飞快,“咱村小刘书记说,何远的讷个‘远’字不好!是来日里要跑的意思,老何不乐意,要给他改个元宝的‘元’,谁晓得那小子犟地很!非的要闹!”

  她摇头晃脑地吊着嗓子:“这会子正挨着打啦!可热闹了!”

  养母哎呦一声,说:“那我得去劝劝。”

  孟航低着头在簸箕上摊着米,闻言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搀起人。

  男人拍着他的后背,淬了口唾沫,满面红光地朝妇人道:“看的么有!这才是好儿子!”

  妇人嚇嚇笑了几声,拍了拍袖子匆匆上前扶着女人:“那可是,村子里谁不晓得你家航子又俊又乖,到底是大城市的娃!”

  男人撇着眼哼一声:“胡说,这就是我孟家地种!”

  妇人连忙佯装打脸赔笑:“哎呦是我说错了,我家娟子要是嫁过来可真享福了!”

  镜头从修长泛白的指节挪到孟航的脸上,极其清楚地从他低垂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嘲讽。

  “卡!可以了,下一场准备!”

  西北破败的院子里果然满满地围着人。

  孟航拉着养母挤在外圈,耳边嘈杂,充斥着何家女人的咒骂声和周围看戏一般唯恐不乱的大声劝解。

  养母病弱枯瘦,微微一攥就能感觉到嶙峋的骨头,孟航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他个子高,微一抬头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院子中央被麻绳大绑着捆在长椅上的少年。

  镜头缓慢切过来---

  残阳如血,何远一身粗麻衣,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十七八岁的眼神里竟然还有未磨平的桀骜。

  何父手中的藤条带倒刺,抽过时能剌出无数个细小的口子。

  孟航正皱着眉,一低头猝不及防地和何远对视上,愣了愣。

  镜头分别在两人黑白分明的眼前定了定----一个懵怔,一个倔强。

  彼时已是傍晚,落日的余晖落在两人眼中,镜头上下平行---一个逆光如黯淡血色,一个刺眼不可细看。

  孟航心底突然一慌,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养母却拖着他颤巍巍上前拦人,气虚地喊:“哎呦老姐姐!可别打了!好不容易得个男娃,可不能打坏了!”

  妇人没有跟上,在后边儿不嫌事儿大地搅着混水。

  孟航低头扶着人过来,耳尖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冷笑。他似无所觉,没抬眼,也没动。

  何家男人又狠狠一藤条抽在少年身上,骂骂咧咧:“打地就是他!个倔狗玩意儿,今不改名字老子就打死他!”

  养母叹了口气,接着劝:“改个字儿的事情,哪个用着这么打!多劝劝就好了迈!”

  何家男人没理她,骂骂咧咧地又抽了两鞭子,养母见劝不住也看不下去,摇摇头扶着人走了。

  副导迅速招了招手,镜头滑向趴在长椅上的何远。

  ---太阳已落至屋檐,最后一丝金色的光洒在背对着他低头走远的少年身上---

  何远似乎是想抬头看一眼,可脊背的伤口却疼得他没有半分力气。

  他满心荒凉地侧着脸,从低垂的视角,只看得见少年脚踝上一粒细小的铃铛。

  何远唇色苍白,耳边尽是声声咒骂,他在耳朵的嗡鸣声中轻轻闭了闭眼。

  “卡!过了,等会儿再把过渡重拍一下!”

  下了场差不多八点半,剧本里的夜戏都在夏季,现在倒是用不着通宵,他们早早就收了工回了宾馆。

  安泽洗完澡,擦着头发往床边一坐,有些发愣。

  他骤然想起傍晚时和安淮的那一眼对视。

  两个人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面了。安淮在二号组拍着他的戏份,他在一号组,连晚上住的宾馆都不一样。

  不是没有想过趁着换场的时候见一面,可每次都是刚一结束就被各自拉走讲戏……卢生防着很紧。

  下午第一面起始至现在,他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思之如狂。

  安泽吸了口气,往床上一躺闭了闭眼。手机就在旁边,没网没钱,想联系都没有办法。

  不可否认,卢生的办法起到了绝对的作用。起码他一直到现在都可以感觉得到,傍晚的那一眼初见,他们眼中的感情绝对不会空洞。

  他有些入戏了,相信安淮也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点五十二,安泽缓缓吸了口气,起身吹干头发,关了灯。

  窗外的月色微弱,他站起身点了根烟,闭着眼一帧一帧地回想着台词。眼前不受控制地晃过臆想中的某种结局,安泽猛地睁开眼,手指颤抖。

  指间的烟明明灭灭,却没有吸上几口。四周寂静地有些发慌,烟雾缭绕间安泽突然想起之前在浴室的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晚上,肌肤触碰吐息温润似在昨日。

  他顿了顿,用力按灭了烟蒂往烟灰缸里一扔,闭上了眼。

  宾馆的床很硬,被子上带着洗衣液的香气,安泽扯过来盖在脸上。

  半天,他抬手按了按眼睛,被角上洇湿了一团。

  南风过境,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五月份初,卢生接到公司的要求算了经费和电影节时间,终于加快了进度。

  安淮接到第二天拍对手戏的通知时,猛地抬起头愣住了,手中的剧本被攥得变了形。

  “去把镰刀上的泥洗洗,洗完记得晒晒干,么得生锈。”养父拿起毛巾抹了把汗,脸庞粗黑,“我先回家咯,一会子你自己回来。”

  孟航低头应了一声,拎起两把镰刀往河边去了。

  中午的太阳很大,空气中飘着青草的泥土腥气。

  男人走远了,孟航突然停了停,抬头望西北方向的山窝处看了两眼。山上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镜头在他紧攥而暴出的青色血管上停了停---

  河岸在地南边,他越过草塘走过去,随手拨开丛丛的灌木杂草。

  “停停停停!孟航你怎么回事儿什么破表情!这个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河边有人!”卢生拧眉用力敲了敲桌子,“重拍!”

  安泽手有些抖,几乎要握不住镰刀。他脸色苍白地盯着半人高的杂草丛,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过身重新走到地西边。

  杂草处有浅浅的泥沼,一直延伸着,截停处是东边全村共用的一个大地窖,里面存放着村子里各类的通用杂物。

  孟航低着头扒开草丛,刚要往前走,一抬眼却和一个人对上视线。

  何远穿着件洗得泛白的短衫,身形清瘦,蹲在河岸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回头看着他,神情如唇色冷淡,目光漠然。

  河水碧绿,水面上垂着几根长枝条在河边上荡起圈圈波纹。

  孟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跟他对视着。

  镜头转了转---何远的衣服有些短了,手腕处露出段裸.露的皮肤来,上面纵横交错着几道丑陋的疤痕----大概是头几个月打的伤口结了痂。

  他手里拿着着个大药桶,脏兮兮的桶身溢出农药的难闻气味。

  孟航僵硬地跟他对视着,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仓促地垂下眼,犹豫了片刻,转身要走。

  “你要洗镰刀?”何远蹲在他身后,突然问了句。

  孟航愣住了。

  这一口字正腔圆还未变味儿的普通话,大概有七八年没有听过了吧……自从十岁那年在一片漆黑潮湿中醒来,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他缓慢地转过脸来,看着何远,半天嗯了一声。

  何远没说话,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拿盖子往桶里灌着水。

  孟航慢慢走上前,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洗着镰刀。

  镜头里泥水滑落,露出光亮惨白的镰身,道道灰黄色的痕迹蔓延开来,没入河水又不见。

  何远灌好了药桶却没起身,抬头往西北方向望着,他目光坚硬,嘴角微抿。

  “……那里每天都有人守着。”孟航极其小声地飞快说了句。

  太久没说过话的嗓音沙哑的有些变了调,急促又尖锐:“村子里,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多……小孩儿、女人,都有。他们看得很紧,抓住想跑的就……打死。”

  何远扭头看着他,突然说:“你也想逃。”

  镰刀上的泥水已经冲刷干净了,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来。

  镜头前的一群人屏闭着生息,大气不敢出一声,紧张地盯着镜头里低暗压抑的画面。

  孟航跟他对视着,半天才收回视线,低声说:“被拐卖来的人没有不想跑的。”

  “你试过吗?”何远毫不留情地问。

  “元子!咋子还没灌好药!快些!”地东边儿有人烦躁地喊了一声。

  孟航看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背起药桶,神使鬼差地低声说了一句:“晚上来村窖!”

  何远没回头,也没说话,泛白的麻布上衣被沉重的药桶勒地有些发皱了,沾了水的带子洇湿了一片,透着些深色的痕迹。

  镜头里的孟航背对着光,等人走远了还没有收回视线。

  “卡!过了!休息十分钟!”

  安泽愣了愣,把镰刀一扔站起身拔腿就跑,卢生正看着屏幕,被他的身影吓了一跳赶紧让场务去拉住人:“干嘛呢你!”

  他没跑得及,一把被人拽了回来。

  安泽粗喘着气死死盯着河对岸的方向,半天才转过脸来。

  卢生看着他脸上狼狈的湿痕,愣住了,赶紧丢掉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卧槽你这……别哭啊!还有两个月就拍完了!”

  安泽没出声,双眼通红,又扭头看向安淮离开的方向,默不作声地淌着泪。卢生终于意识到了些事情的严重性,他复杂地松开手赶紧让场务去喊人。

  安泽却骤然一把拉住了他,目光阴沉沉地带着凌厉,声音极其沙哑:“不用……接着拍。”

  他指间太过用力,骨节都泛起白,卢生愣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对于一个外行演员来说,在这样一个绝对悲剧的故事里强行让他入戏,无异于是逼着两人眼睁睁不可反抗地重蹈死亡。

  晚上拍完夜会地窖的场景,收了工,卢生迅速给二号副导打了个电话。

  那边压低声音,说了很久。半天,他放下手机点了根烟。

  戏份突然加重了许多,从以往的早七点晚八点早晚各加了一个多钟头。

  作为主演的两人却在这种极限的压抑下同时松了口气。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太阳于东升西落间停留得越来越久。

  孟航在村窖的角落里挖了个地道,七八年的日久年积,已经成了深深的一条,目的地是不足一百米外的山林深处。

  何远坐在他身边,在一片黑沉中目光却极亮,突然问了句:“你会骑自行车吗?”

  孟航正搬着东西准备再把洞口堵住,乍听他问愣了下:“……还好,怎么了?”

  地窖里没有灯光,只隐隐透下来几丝月色来,昏暗模糊。

  何远离得近了些,呼吸几乎贴在他身前,低声说:“……我在后树林里,藏了一辆儿童型的自行车。”

  孟航被他的呼吸灼得僵了僵,犹豫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嗯。”

  何远没动也没说话,默默地在黑暗中和他对视着。

  镜头里的两个少年目光隐隐胶着,卢生拧眉屏住呼吸,半分不敢懈怠。

  过了不知道多久,孟航眼圈一红,突然一把推开他站起身狼狈地匆匆往地窖外跑了出去。

  “……卡,十分钟后重拍。”卢生闭着眼,吸了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匆匆半个月,拍摄随热浪一同迈入了六月。

  六一儿童节这天,卢生安排人从镇上买了一大箱小蛋糕。

  他顿了顿,喊了声安泽,递过来两个盒子:“你跟你弟的,晚上记得给他送过去。”

  安泽抬起头,眉眼间的神色有些模糊,似乎是半天才反应了过来。他匆匆往后躲了躲:“……不去。”

  “为什么?”卢生问。

  安泽盯着他盯了很久,目光执拗。他说:“我爱的人是安淮,不是何远。他爱的人是我,不是孟航。”

  他目光里有些黑白不分的凌乱:“……我去了,何远就死了。”

  旁边的编剧拆着蛋糕盒愣了愣,犹豫地看了眼两人。

  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卢生却只愣了片刻就理解了。他磨了磨牙,心里也有些难受,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叹口气又走开了。

  安泽坐在一边低头抱着小蛋糕,突然抹了把眼。klzl

  两个少年成夜成夜地往村窖跑,终于被人发现了。

  月色微凉,院子里一片静寂,鸡狗都趴在窝里休憩。

  养父推开屋门,夜起却忘了带纸,他迷糊中喊了声孟航,半天却没听见动静。

  ---夜色漆黑,镜头定格在他迅速睁开了的阴狠双眼上---

  彼时地窖里孟航正裸着身子挖着土,何远则爬进爬出在洞口拿着麻袋运送。

  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搁在一边,离土洞远远的。

  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何远刚要喊他出来收拾东西,上方突然传来闹闹哄哄的咒骂声,期间还混杂着铁器触碰的铿锵。

  何远手上一僵,猛地瞪大了眼,朝洞口吼了句:“孟航快出来!!”

  ---摄影的机器声嗡嗡地响着,全场的人无不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生怕有一丝惊扰---

  地窖上面的声音很响,几乎全村的男人都来了。孟航毫不怀疑,他们到这边之前已经在小山窝里找了一圈儿。

  他沉默地坐在一边,握紧了小铁锹,目光空洞脸色苍白。付出了七年辛苦的希望,经此一朝,即将倾塌成绝望。

  喊骂声愈近,何远咬咬牙,一脚踢乱了衣服,扭头拎起杂物迅速地把洞口堵上了。

  孟航没理他也没动,静静地盯着已经破开一丝光亮的地窖口。

  脖子一紧,何远按着着他的后脑勺,目光明锐地与他对视了仅仅一秒,猛地低头亲了上来。

  手电筒的强光刺得人眼疼,孟航茫然地睁着眼,瞳色被映得仓皇。唇齿上的触感温热,他心跳急促,一时说不清慌乱失措是来源于哪个方向。

  周围一片混乱,咒骂声与说话声混着,嗡鸣在脑子里。

  怎么被扯开的他已经忘了,回过神时两个人已经被拖着出了地窖,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节细短的红绳。

  孟航抬起头,喉间哽咽着眼圈泛红。

  “卡,过!”

  卢生狠狠抽了口烟。

  大概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地道到最后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两个人被拖到村子的祠堂里,连骂带打折腾了一晚上,天亮时被拉走分开关了禁闭。

  第九十六场。

  月色朦胧地透过头顶的一扇小窗,在地上照出一片惨白。

  孟航抱着腿靠在墙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动一动都是一阵钻心的疼。

  他低下头,借着月光吃力地看着手心里一段被血脏污了的绳结,小巧玲珑的桃仁被磨得光亮。

  ---镜头缓慢定格在他的脸上---

  孟航的目光裹在光线黯淡的阴影里动了动,似有水色。

  他嘴上干得泛了白皮,有干涸的血线沁出来,染红了一小片唇角。

  卢生拧眉盯着镜头里的人,比了个手势--

  养母推开门进来,拄着拐棍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颤巍巍地递了过来。

  孟航靠着墙,没动也没抬头。

  “……航子,”养母叹了口气,把饼往他手边一放,“你么得怪我们,实在是你跟……”

  她目带嫌恶:“何家那个小子,你俩太恶心了咯。”

  孟航的手指颤了颤,半晌才低声问了句:“……何远他,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哑得已经不成样子。

  “还能则么,”养母叹口气,“他比你倔地多,又抽了一顿,夜关在黑屋里等着。”

  “你说说你俩个男娃,做啥子要……这个样子?咱家可还和你李婶子家结着亲嘞!”

  孟航没再说话,半躺在昏暗的阴影里,静静地垂着头。

  养母等不来下一句话,咒骂了句什么,扶着拐杖转身走了。

  “过了,”卢生叹了口气,朝旁边的场务摆摆手,“收拾收拾东西,都早点回去睡觉吧。”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迅速扯过遮挡用的幕布收了起来。

  场地里明亮的灯光猛地照下,安泽不适地皱眉眯了眯眼,缓了半天才慢慢爬了起来。

  编剧走上前,从袋子里掏出块儿巧克力递了过来:“安淮给你的。”

  他僵硬地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来,握紧了,眼中的神色终于动了动。

  等人失魂落魄地走远后卢生才拉过编剧低声问了句:“真是安淮给的?”

  编剧摇摇头:“怎么可能……李导想的法子。他说那边儿的也撑不住了,再憋下去非得出毛病不可。”

  “唉。”卢生点了根烟叼着,“谁知道能拍成这样了啊。”

  编剧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眼:“你早就想到了吧,从刚开始说让他俩入戏的时候。”

  一片烟雾氤氲中,卢生没出声。半天才错了错后槽牙,收回视线:“……马上就结束了,快点儿拍吧。”

  日光炙热,空气都似乎被烫得扭曲。

  孟航拎着满满一袋子的花生走在林荫小路上,转角处迎面撞见了一个人。

  镜头里的倾斜角三十度,映出遍地杂丛的黄花绿草,斑驳的阴影碎碎散散地落在脸上。

  何远正站在一片碎裂了的光里看着他。

  日久天长的思念成了真,孟航突然呆住了,一动不动,愣愣地和他对视着。

  何远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话,目光却匆匆往道路后方错了错,皱着眉没再开口。

  知了藏在树荫里吱吱地叫着,阳光透过林叶落下来点点光斑。

  何远低着头从他身边过去,飞快地低声说了句:“今晚去后树林等我。”

  孟航愣了愣,刚要伸手拉住他,旁边过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老头儿,目带警惕地嫌恶撇了他们一眼。

  他立即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往前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赤.裸的手肘相蹭,孟航低下眼,抿了抿嘴角。

  月色通透,知了叫得很响,燥得人脑袋疼。

  孟航放下红薯袋松了松肩膀,极其仔细地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人。

  他把袋子往树后藏了藏,飞快地进了树林。

  何远坐在地上低头倒腾着车轮子,脸上灰扑扑地,皱着眉,汗水成行地淌了下来。

  “你……干什么?”孟航走上前。

  何远抬起头看见是他,笑了声,抬起胳膊匆匆擦了把脸:“修车呢,这个车链子有点儿卡,我偷了点儿油。”

  孟航迟疑地蹲下身,坐在他身边,问:“这个车……你准备怎么弄?”

  镜头里的何远目光狡黠,额前的发梢汗湿着,唇角的笑意却十分明亮:“后天,村里有个大会,小孩儿不参加。”

  虽然早已猜到了他的想法,乍一听此孟航心间依旧猛地跃了一下。

  他笑了笑,说:“我们也不是小孩儿了吧。”

  何远看着他,表情由浓转淡,牵强地弯了下眼角:“听说,李娟她妈要把女儿嫁给你。”

  树林里的花蚊子十分活跃,嗡嗡着急不可耐地扑向两个大型活物。

  孟航愣愣地和他对视着,一时却不知道要接一句什么。

  何远喉间动了动,他匆匆别开眼,继续低头给车链子上着豆籽油:“你会娶她吗?”

  “不娶。”孟航飞快地说,“我要回家。”

  何远看他一眼:“你家在哪儿?”

  “y市北阳区庆国路45号。”孟航说,“……我都记得呢。”

  何远看着他,目光温柔,半天才低声说:“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他偏过头笑了笑。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空气由闷热到滚烫一路烧到心口。

  不知是谁先扑了上来,再回过神时两人已经纠缠地难舍难分。

  孟航红着眼呼吸急促,一把掀起他的衣服在他腰腹上狠狠抓了一把,按着人低头亲了上去。何远不屈不挠地喘着气,攥住他的手翻身压了上去,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他裸露的肩上,烫得惊人。

  孟航猛地一僵,抱住他低声说了句:“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嗯。”

  他匆匆抹了把脸,伸手把豆籽油捞了过来。

  “我来。”孟航按住他的手,目光亮得惊人。

  何远扯着嘴角,低声笑:“一起。”

  镜头里的光线昏暗颠倒,树叶在燥热的风中扬起窸窣的弧度。

  “卡……过了。”

  安泽喘着气松开手,仰头看了眼同样红着眼的安淮,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两人只仓促地触碰了一瞬,立即又分开了。

  安淮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转过脸深深看他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沉默不语地收拾着东西,匆匆路过的几个人无不小心地错开着他们。

  卢生在后边喊了声:“行了,都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下午都去三号场补拍,晚上七点半集合南马村最后一场!”

  旁边是场务的应和声,安泽却面无表情地红了眼眶,喉间飞快地哽咽了一下。

  晚上细细地下了雨,副导本来想换一天再拍,卢生和他一商量直接定在了今天。

  场务来喊人的时候安泽正背对着人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发梢湿着背影苍白。

  听见人说话他猛地顿了顿,身形一颤,却没动也没转身,最后只嗯了一声。

  三号组第四百二十一场。

  事情最终还是暴露了。

  两个人全靠堵这一把,准备的并不充分。

  李娟坐在院子里剥着豆子,犹豫着扯了扯她妈的手,指甲缝里脏兮兮的,小声问:“妈,我去找航子哥,么得见着人?”

  妇人嫌弃地甩手往她背上给了一巴掌:“三天两头往他家跑,嫁不出去能急死你是撒!十三四岁则么个浪货!”

  于娟身形瘦小,平白挨了这么狠狠一下,踉跄着有些懵,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放青豆的碗差点被撞翻,妇人骂了一声,烦躁地一把扯着她的胳膊往门口推:“走走走!带你去找男人!可别急死了!”

  一号组同步拍摄。

  仓皇雨夜,泥土都带着潮湿气。

  孟航沉着脸目光却极亮,默不作声地挖着土,何远跟在他身后拖着那辆自行车费劲儿地爬着。

  洞口很窄,勉强能蹭过儿童车轮的宽度。两人提前把车前把和车座卸了下来,拎着袋子里背着。

  他们俩在进洞之后,拎起一边儿杂物堵住了洞口,也堵住了唯一的后路。

  奔爬在这条漆黑扭曲不足百米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心跳声急促地跳跃着,分不清彼此。

  雨下大了,湿沉气越来越重。孟航却知道,林间山口处肯定还有人守着。

  他曾在十四岁下暴雨的那天偷偷溜出来过,还未靠近,就被山口手电灯的强光逼回了角落。

  这次他也不准备冒险。

  七八年的时间,足够他偷偷在脑子里临摹一万遍路线。

  手里丈量用的绳结只剩下不足半米,两个人灰头土脸,一个仰头一个回首,匆匆对视了一眼。

  破土而出的瞬间,孟航心口猛地一松。

  他跳上洞口一把扔下铁锹,回过身去拉人。

  大雨冲刷地洞口有些松动,何远牵着他的手踉跄了一下,喘·息着背着袋子站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身后不远的地方有手电筒的光芒匆匆掠过,孟航抱着人往下一趴。

  他低声说了句:“跟着我。”

  何远应了一声,飞快地说:“往北走!那里有条小柏油路,一直往前就是高速。”

  “好。”

  身后还没有人追上来,孟航装好了车跟着他身后扛着往前跑。

  耳边是雨水哗然和粗重的喘.息声,两个人却半分不敢停下,心跳几乎贴紧在嗓子眼蹦着,一通跑下来,腥甜的潮湿血气溢满了胸腔。

  身后隐约有声音传来,孟航猛地回过头,对上乱闪的手灯时呼吸一窒。

  何远把自行车接过来扛着,目光亮得渗人:“……别停,跑。”

  叫骂混着凶猛的狗叫声愈近,孟航的腿有些酸软了,一路奔来的荆棘刺破了脚踝,血淋漓地洒了一路,破开泥水透出股隐约的腥气。

  他望了眼前方高高凸起的陡坡,突然站住了。

  何远自然也看到了,狠狠推他一把,吼:“你他妈快跑啊!!!”

  孟航回头看了眼身后越发刺眼的灯光,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的湿行流了满脸:“……我跟你一起死。”

  雨夜哗然,何远僵了僵,跟他对视了片刻,猛地上前箍了他一把,接着松开手匆匆推着人,语气如目光湿沉:“听我的,能跑。”

  “你两个赶紧站住!!!”

  “何元!你别被老子逮着!今儿非得弄死你俩!!”

  何远没回头,连手带肩膀推着人,手臂上的青筋绷得很紧,衣服被雨水浸透湿了,沉重地贴在身上。

  孟航费力地爬了上坡,惊慌地看了眼他身后冲上来的人群,伸手要拉他:“快抓住我!!!”

  何远没动,仰头看他一眼,拎着旁边借力的自行车往上一扔,目光深深:“你快跑,回去再来救我。”

  雨声很大,哗然地砸在树枝林间。在这样沸腾的雨里,他的声音混着极近的狗吠怒骂声,有些模糊。

  孟航跪坐在地上,心口死死地憋着抽搐了的疼痛。他一时无法呼吸,呆在了原地。

  “你他妈快跑啊!孟航!!”

  他回过神来,对上何远通红绝望的目光,泪水湿热,哗地流了满脸。

  旁边几个男人已经追了上来,拎着铁锹按住何远,另外更多的人正搭着人梯往坡上爬着,每个人的眼中均是嗜血兴奋的光亮。

  孟航如行尸走肉地站了起来,双目发沉地最后看了眼何远,拎起一边倒地的自行车飞奔了出去。

  雨水混着泥水灌在鼻腔间,腥臭潮闷。何远闭着眼,终于松了口气。

  他被三个人压得死死的,手里攥着一根细细的白绳,上面缀着颗玲珑的铃铛,硌得手心发疼。

  这是他最后从孟航脚踝上拽下来的,惦记了很久的东西……本来想着逃出去再管他要的。

  何远这样想着,眼角缓慢地流下一行泪来。

  眼前漆黑的雨夜张牙舞爪地迎面扑上来,一如多年前的噩梦。

  何远说的果然没错,他没跑两分钟,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小柏油马路。

  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急切粗鄙地喊着骂着。他心里想,幸好追来的不是狗。大雨,地湿又滑,土狗无处借力爬不上来。

  孟航抬腿跨上自行车,眼眶通红咬紧牙关汹涌地淌着泪。

  肩膀上被一根飞来的铁锹砸了下,很疼,但他却像是有些麻木了,仅仅踉跄了一下就直起了身。

  后方养父在喊骂着,孟航面无表情地蹬着脚蹬骑得飞快。

  雨声哗然,风声也呼啸。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咒骂声却越发污秽,孟航几乎可以想象地出他们跳着脚的愤怒。

  前方在视线里一片开阔,有南来北往运货的大卡车路过,车灯明亮。

  他闭上眼,仰头任雨水冲刷着泪水,终于嘶吼着哭喊出声。

  安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停下来的了,最后的隐约印象是场务来按着他时心中惊恐绝望的挣扎。

  等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房间里的吊灯暗着,眼前只有几缕昏暗的台灯光线。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呼吸都不通畅。

  他茫然地抬起头,安淮正坐在一边,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眼泪不受控制,唰一下就滑了满脸,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疼:“……拍,完了吗?”

  安淮嗯了一声,上前捋了下他的头发,掏出纸巾给他擦脸,低声说:“已经结束了,安泽。”

  这个名字骤一入耳,他浑身僵了僵,仰头盯着安淮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地伸出手:“……抱抱。”

  撕裂了太久的重逢,再结合时没有过多的前戏。安淮只匆匆拿手做了个润滑,套上套子按着他的肩膀压了下去。

  进入的时候安泽闭着眼狠狠拧了下眉。

  “还好吗?”安淮忍了忍,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来。”他鼻音很重,睁开眼腰间一挺。

  安淮对这突如其来的紧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呼吸一停,接着就红了眼圈一把按住人,身下用力推了进去。

  汗水和泪水黏腻地蹭在颈间,安淮咬着他的喉咙齿间微错,浅淡的血腥味在湿沉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疼痛与酸麻一潮接一浪地涌上来,安泽仰起脸闷哼一声,勾着他的小腿狠狠蹭了蹭。

  “安泽……你睁开眼,”安淮居高临下地捏着他的下巴,喉间飞快地哽咽了一下,“看着我。”

  皮肤相接的触感滚烫,身后的疼爽感自尾椎一路爬上来,安泽却依旧双眼紧闭,眉间皱着满脸冷汗。

  安淮心中难受,伸手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身下半送用力碾了一瞬。

  他执拗地盯着安泽,却在安泽弓腰喘.息时突然俯下身,轻轻地贴了贴他的嘴唇。

  触感干燥温热,这是个丝毫未带情.欲的亲吻,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有些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孟航原名“陈x” 。是邻居家阿姨的一个堂哥,很清秀的一个人,前年冬天车祸已去世,年约三十岁。七八岁被拐卖后家里找了很久没找到,后来又生了个女儿。他回家之后去医院检查出了抑郁症,坚持没有娶妻。

  后来出了车祸,阿姨从他的葬礼回来,和妈妈聊起这个人,我是旁听。

  剧里的感情线和逃跑线都进行了加工。因为过的时间太久,转述的人又太多,真相可能有些模糊。

  阿姨说等我写完这个故事给她看看_(:з」∠)_但是我不敢仔细写,想一想就很虐。所以只好做剧中剧,让泽哥和淮哥替他们俩圆满。

  案件的时间隔了太久,经市里核查后发现正好是当时一个流窜团伙的随机作案,但团伙中的几个人早在许多年前就已被抓获,其余还在追查中。

  陈哥精神上其实早就出了问题,当初逃跑的时候太混乱根本没记得路,风餐露宿兜转过了大半个月,最后是被某地警.察局带走的。

  后来回家报了案,但十多年前监控根本没有普及,警方协助他找了很多年想要回去救人,还是没有找到,很可惜。

  最后。

  据陈哥说,“何远”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嗯…末尾算自行车吧……明天也是自行车哈~

  马上结局啦~这个剧中剧就到这里差不多拍完了~

  【===评论有红包,不过要出门所以晚上发,依旧截止到明天更新前~===】最近要被考试逼疯了哭。

  谢谢煮桑久吃吗(吃!)的俩地雷~谢谢安秋忆(之前打成了忆秋哦日(*/ω\*))、防脱洗发水(一直hhhh)的地雷~笔芯

  谢谢天葬-、安秋忆、250℃、吹耳多、“ ”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