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成拧眉顿了顿,迅速地移开目光,站起身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最后看了眼安泽:“……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几个人依次站了起来,安泽也跟着起身送客:“放心吧不会的,您好走。”
出门之前卢凤看他一眼,妆容精致有些犹豫。
安泽挑了挑眉,朝他笑了一声:“阿姨再见。”
卢凤立即皱了下眉,迅速转过身往门口走了。
等几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大门外,安泽的脸色沉了沉。
“嗨哟终于走了!”奶奶松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把花花的猫包拎进客厅,“中午想吃什么?”
“炸鸡腿儿。”安泽收回目光,关上了门。
云色愈低风也沉寂,七八月份的阴雨来得极速且汹涌。雨丝凝断的瞬间,压抑了一天的闷滞终于消散了不少。
安淮站在院子的走廊里仰头看着昏暗阴沉的天色,左手与安泽交握着,夏日里的天气燥热,手心都有些汗湿。
他捏了捏安泽的手指,闭上眼,猛地松了口气。
安泽刚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就听见奶奶在屋里喊让他们俩把外面晒的衣服收回来。他只好打住了,轻轻抱了下安淮的肩膀,拉着人就往院子里跑。
抱着两大堆衣服回来时回来雨已经下大了,安泽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扔,拽着裤子蹦了蹦。
外面乌云压得很低雨声也开始哗然,狂风瑟瑟,下午一两点的时辰屋内都有些昏暗了。
奶奶关上窗把灯打开,扔了条毛巾过来:“把头发擦擦,别着凉。”
安淮接过来,把毛巾往安泽头发上一按开始狂搓。
俩人在一边笑着闹着扑腾,奶奶没出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低头叠衣服,突然说:“你爸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
安淮正往小阳台上挂着毛巾,闻言脸色一僵。
奶奶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摞好,一巴掌呼在他胳膊上:“怎么着!他干的坏事儿你怎么还跟我犟上了?”
安淮被拍得一个趔趄,叹了口气,把毛巾搭整齐了:“我没有……”
奶奶打断他:“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地道,没耽误你俩高考吧?”
安泽趴在沙发上赶紧摇摇头:“没有,我们感觉还挺好。”
安淮也笑了笑,坐在他旁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对了。”奶奶顿了顿,扭头看他一眼,“你妈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
安淮幅度微弱地皱了下眉,语气平静:“怎么了?”
奶奶低头挣着桌布,说:“她好像要结婚了。”
安泽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往旁边望过去,却见他神色平稳,说:“哦,怀着孕结还是等产后?”
奶奶叹了口气:“……就下个月,七月初八。”
“行吧。”安淮迅速地接受了,抬起头,“她给您打电话,是想让您去参加婚礼?”
奶奶费劲儿地抱起丫丫往猫窝一丢,撇撇嘴:“我才不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说:“你妈不敢给你俩打电话,就跟我说,想让我先劝劝你们。”
安泽有点儿惊讶:“……她这是,想让我和安淮去?”
“是。”奶奶看他一眼。
下午大雨依旧未停,瓢泼似的,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泛出些泥土腥味儿。
奶奶把俩人赶回屋里睡午觉,自己则撑了伞出门找对面吴奶奶聊天去了。
丫丫和花花两只胖子摸到了他们屋来玩儿,正兜头兜脑地相互试探着。
安泽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俩猫脑袋怼一起,叹口气:“怂蛋。”
丫丫吓一蹦,喵嗷跳起来给了他一下。
安淮倚着书桌笑了半天,突然问了句:“你去吗?”
“婚礼?”安泽回头看着他。
“嗯。”他点了点头。
安泽走上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去我就去,这还用问。”
“我……还好。”安淮迅速地扯着他往下一拉,有些犹豫,“就是觉得吧,挺尴尬的。”
“对了。”安泽坐下来,点点他的手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妈……怀孕了的?”
安淮握着他的手抓了抓,皱了下眉,半天才低声说:“就上回找户口本,我在他们屋的抽屉里看见了个验孕棒。”
安泽愣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还会看这个?!”
安淮目光复杂抬起头眯他一眼,叹了口气:“安……小泽,重点是这个吗?”
“好吧。”安泽没理他叫的什么玩意儿,跟他对视着,“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窗外依旧在哗啦啦地下着雨。花花和她妈大概是已经互相熟悉了味道,正兴奋地嗅来嗅去喵嗷嗷着交流。
安淮伸手一把捂住花花的嘴,说:“当时我打电话问了来着,接着才知道他俩早就离婚了,我怕你会受影响……”
安泽十分无语地拍掉他的手把花花解救出来,犹豫了会儿:“我其实,过年那会儿也看见了爸和……那个女的。”
花花跳到地上,气愤地挠着俩人的拖鞋。
“哦。”安淮仰躺在床上,笑了,“这可就扯平了。”
安泽也弯了嘴角,弹了下他的胳膊:“睡会儿午觉吧。”
安淮嗯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把他往床上一拉。
高考完的这一段时间,各色人马不重样地约着他们出去玩儿,一群人日夜不分地疯着。可不过四五天,浮躁退去夏日又沉寂了下来。
自上回奶奶说了参加婚礼的事儿之后,安妈隔几天就给他们发个信息旁敲侧击一下。
估计是看他们俩一直没有动静,过了快半个月,她直接给安淮打了个电话。
听那边说了半天,安淮眉眼未动,最后干脆利落地直接问道:“你就直说,为什么想让我们去。”
安妈顿了顿,喝了口水细密地润着嗓子。她突然就泄了气,把文件扔在桌子上,轻轻仰后一靠:“你姥姥那边没人了,我结个婚不能连亲人都没有。”
安淮倚着楼梯扶手笑了半天:“您不觉得自己挺过分吗?”
“……妈知道对不起你。”安妈按了按眉心,腰腹间的沉涩感酸重,“这是最后一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家这边……”
安淮迅速地打断她:“我们会去。”
他笑了笑,语气冰冷:“就这一回,以后还是少联系吧。”
“……小淮。”她攥紧了手机。
挂了电话,安淮在原地站了会儿,走上去敲开安泽房间的门:“哥,我饿了。”
安泽正躺着玩儿手机,闻言坐了起来,撑着床往下一蹦:“我也饿了!请你吃饭去。”
回来的路上李子焕打了个电话问他俩下午来不来家里玩儿,安泽争取完安淮的意见,很快就同意了。
“赚钱?”李子焕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着薯片,有点儿惊讶。
安淮点头:“我们俩的情况你也知道,只靠存款过活肯定不行。”
“……哦。”李子焕愣了愣,捏起个提子扔进嘴里,上下看他们两眼,“你俩形象挺好的,要不要考虑去拍个广告什么的?”
安泽叹口气:“那我们还干嘛考大学啊,干脆出道当演员得了。”
“也是。”李子焕啧了一声,“那我就没什么建议了。”
安淮倒是若有所思:“我倒是觉得……可以去酒吧驻个唱这种。”
安泽突然想起那天在昧爱的场景,连忙打断他:“不行!别闹了,你这还不如去当演员呢。”
李子焕咔嚓咔嚓吃着薯片说:“你俩要是想试一试,我还真有点儿办法。”
“什么办法?”安泽问。
李子焕跳下沙发,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我爸就是搞这个的,我可以帮你们问问。”
“……算了吧。”安泽犹豫了一会儿,“我觉得不靠谱,娱乐圈那么难出头。”
“这倒没错。”李子焕点点头。
但他不愧是商人的儿子,脑子转起来很快:“不过你俩可以把这个当副业啊,等赚点儿底钱就退圈,去干什么不行。”
他俩没同意也没拒绝,跟李子焕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决定下来,这事儿就搁置了一个段落。
日子平平稳稳流水一样过了下去。
期间安泽出去看了很多招工信息,可要么人家不要暑假工,要么就是时间付出与收入不对等。他俩也没太坚持,转了一圈没找着合适的之后就暂时放弃了。
一直到六月二十五号凌晨,高考成绩终于公布。
俩人坐在电脑前,突然有些紧张。安泽没说话,侧过脸来牵着他的手捏了捏。
依次输入考生信息,点击查询。
半夜网不太好,估计是高考的查分部队流量大增。电脑界面空白了好久才转出来---
安泽:621,安淮644。
A大稳了。
灯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安泽轻轻地伸手抱住了人。
早上起床和几个朋友通了个气,郑志考了523分,差点儿没能挂上一本线。他平时成绩也一般,这回算是发挥正常,很随意地大手一挥直接填了本省的高分二本。
但也有一时落马没考好的,收拾起心情,立即准备二战了。
俩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需要对谁报告分数,只好打电话给了奶奶。
可奶奶得知后只哦了一声,大概对她而言,这几年的辛苦只是两个三位数字而已。
她不懂归不懂,倒是挺挂心俩人的上学问题:“你们俩学费生活费什么的贵不贵啊?要是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些……”
安泽赶紧打断她:“够够够我们俩有的是办法,您就别操心了哈!”
奶奶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安淮抬头看他一眼,笑了声:“哎呦,这大言不惭的。”
安泽嘁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侧过身去客厅倒了杯水:“那我能怎么说,总不能真收了奶奶的钱,那可是她养老用的。”
安淮也很头疼:“再说吧……但是你那边的钱一分都别动,我总怕沈家搞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安泽递给他一杯水。
俩人分数差的不多,但应该进不了同一个学院。
临报志愿那天他们在贴吧论坛翻了一大圈儿,终于确定了几个同校区的预备专业。
七月七号早上,安妈打来了个电话:“高考成绩出来了吗,考的怎么样?”
“还好。”安泽说。
安妈顿了顿:“明天……”
“会去的。”安泽打断她。
七月八号,安妈再婚。
据奶奶说,安妈再嫁的那人是她原先的初恋,叫许立。
许家百十年前在本市是土地.主一样的存在,但改革以来折腾了几十年,后代们败的败散的散,只剩了个空壳子。
可骨子里留下来的迂腐却半分没退,听安妈说,他们家大概很看不起没亲眷的女人。
安淮俩人到底是在她的供养下长了十多年,这种时候自然不会任由安妈受屈。
他们去店里租了两套修身西装,又去修了修头发。出店门的时候,安泽看了眼短信提示扣除的两千块钱,很有些肉疼。
完蛋,真得去下海赚点儿钱了。
安淮看着他复杂的表情,笑了:“您怎么回事儿,两千块钱至于的吗。”
“靠。左两千右两千,花着花着不就上万了。”安泽叹气。
安淮轻轻拽了拽他的手:“别急,会有办法的。”
“走吧,”安泽打量他一眼,目露赞赏,“帅哥淮。”
到礼堂的时候差不多十来点,天气晴朗无风无云。
来宾已经挺多的了,安泽没找到地方,皱了皱眉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来了个人领他们进去了。
婚礼办的并不是很隆重,毕竟是二婚……又带孕携子的。
安泽拉着安淮直接在角落里坐下了。有侍者端了两杯葡萄酒送过来,俩人低声道了谢,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言笑晏晏,十分无聊。
可他们不想出头,却有别的人来动心思。
年轻的男孩儿,未褪去青涩却又隐有成熟。西服衬衣身材修长,眉眼也精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两人。
他们从未来过这种场合所以也就不知道,一般这种交际,都带着些联谊的意味。
有漂亮的女生端着酒杯过来,笑着问:“帅哥,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安泽抬起头隐约有些不耐烦,语气却礼貌:“是。有什么事吗?”
女孩儿大概很喜欢这一挂,并没有被他生人勿进的神情劝退,依旧笑眯眯的:“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呢?”
安泽皱了下眉没有说话。安淮侧过脸来,撩起眼皮看了眼女孩儿。
他搁在桌子上的手轻悄悄地往旁边一挪,和安泽的手碰了下,俩人十分默契迅速地了扣了扣手又松开了。
女孩儿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会儿,紧接着目光猛然一亮,兴奋地小声说了句:“打扰了!”
然后转过身蹦蹦着离开了。
等人走远,安泽收回目光,忍着笑低头看了眼手机:“过分了啊兄弟。”
“出门注意点儿形象,”安淮眯他一眼,手指轻点,“不要瞎撩。”
“操,”安泽被他的流氓理论说乐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哪儿撩了。”
安淮没出声,弯了弯嘴角。
安泽偷偷侧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低头盯着手机小声笑:“再说,人家小姑娘来找我,你在这儿掺和什么。”
安淮没说话,叹口气站起身,拨了拨头发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安泽一愣,下意识拉住他。
安淮低头看着他,挑了下眉:“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美女,您别瞎掺和。”
“……滚。”安泽绷不住也笑了,轻轻踢了下他的椅子,“您是真记仇。”
安妈在台后远远地看见两个儿子凑在一起笑着说话,一时有些恍惚。她犹豫了半天,到底没有上前。
身后覆上来一个温热的身躯,她有些惊讶,回过头笑了笑,语气温柔:“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虽已年近半百,许立的身形依旧儒雅。他闻言也笑了声,环着她的肩膀:“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婚礼就要开始了,紧张吗?”
“还好。”她抚了抚小腹,往右方看了一眼。
许立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半晌轻声问:“那俩男孩儿就是你儿子?”
“对。”她笑了笑,“小的叫安淮,大的叫安泽,俩人关系特别好。”
许立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鬓:“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这样。”
“嗯。”她满心平和,点了点头。
作为女方唯二的家眷,俩人在席间被灌了不少酒。
有些人单纯是看他俩年纪小,再加上对安妈的不屑,笑面虎一般大言不惭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多喝两杯。
安泽咬咬牙,满脸戾气地沉下眉眼,却到底没有在这种时候发飙。
周围一群人在笑着,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十分刺耳。
安淮在底下轻轻按抚性地勾了下他的手指,另一边却把他手里端着的酒杯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一口喝尽了。
他舌尖发麻,扯着嘴角笑了声:“叔叔,这大好日子,再灌就不合适了吧。”
那人察觉到身边嘲笑看戏的视线总算是收敛了半分,笑得一脸皱纹:“哎呦,林经理的儿子就是有派头,长得比他妈漂亮多了。”
安妈站在他身后,脸色僵了僵。
许立皱了下眉揽着她刚要说话,接着却听见安淮笑着说:“您也不用羡慕。说不定以后您孩子鼻子眉毛眼都不像您,比我还好看呢。”
旁边有人反应快,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人愣住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在强行给他叩绿帽子。他憋着气,想发火又不能,只好僵硬地闷哼一声,“砰”地摔下酒杯坐下了。
安淮冷笑着看他一眼,动作轻缓倒了杯酒搁在他脸前,俯下身低声笑了句:“您可得看好了,这要是被别人上了手就坏事儿了。”
安泽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换了一桌敬酒倒是没这么多事儿,俩人迅速地跟着这对新婚夫妇露了个面,结束后直接就要出门。
安妈匆匆拦住他们:“你们俩饿不饿,不吃点儿东西再走吗?”
安淮脸色有些发白,回过头笑了笑,目光却没有一丝温度:“刚刚挡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们先提前吃点儿东西。”
许立叹口气,说:“我们也没想到刘……”
“许叔叔,”安淮打断他,平静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好好照顾我妈,谢谢您。”
安妈僵了僵,眼角处猛地溢出些酸涩来,她迅速地低头按了下眼。
许立愣了下:“……我知道。”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安淮拉着人迅速地转过身往门外走:“我们走了,再见。”
他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出了大门。
“慢点儿啊哥,”安泽有些胃疼,想吐却吐不出来,脑袋也发胀,“我真喝多了……”
安淮立即站住了,背对着他一动没动。
安泽犹豫着想要上前看一看,他却突然抬起脸来。
日光刺眼,离了冷气之后这一身正装过分的热。空气炙热得有些扭曲,街道上没几个行人,偶尔路过几辆车都是匆匆的。
安淮目光深深看着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伸手抱住了人。
贴紧的身体十分温热,这次的拥抱没了黑暗的遮掩,安泽突然有些紧张。
他犹豫着刚要开口,却听见安淮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带你去吃饭吧……安小泽。”
“……滚。”安泽松了口气,侧过脸小声骂一句,“你才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淮:我小不小你以后就知道了。
六千字,努力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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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M-H-J-K、“ ”、瑶大仙、离阿冷、缄默陌、胡双喜、雨后天晴、坐等淮泽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营养液!么么哒(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