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不可妄言【完结】>第93章 “愿意。”「大结局」

  柳林帆脚步一滞。

  姜森侧眸看了他一眼,他轻轻捏了捏柳林帆的手指,柳林帆更用力地握了上来。

  柳林帆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姜森进了病房,柳林帆紧随其后。

  向晓瞥了他俩一眼,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她道:“怎么,来和我展示你们有多恩爱吗?”

  她的脸色比姜森好不了多少,只在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应该也是一能下床就来找姜森了。

  “阿姨……”柳林帆开口喊了一声她,向晓看也没看他,道,“我没有和你说话。”

  柳林帆就默默闭了嘴。

  姜森将他扯到自己身后,一个保护的姿态。

  见状,向晓站起来,直视着姜森,问:“你为什么要用寻死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和你爸?”

  “你这样做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我和你爸这一生辛苦操劳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姜森道:“妈,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而已啊。”

  向晓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您用死逼迫我结婚,那我就不能做同样的事情吗?”

  “你!”向晓闻言,气得话都不上来了,她高了声音,指着柳林帆道,“你现在都是被他给迷住了,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和你计较,我给你约了心理医生,同性恋是病,你必须得去看病!”

  姜森说:“我没有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向晓怒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哪有不结婚的?人家孩子都能在地上跑了,你还在这里和我闹脾气!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为我和你爸想一想行不行?”

  柳林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可他一个外人,没有插嘴的能力,他只能紧紧握住姜森的手,希望能以此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姜森察觉到手上的力气,给了柳林帆一个安心的眼神,对他笑了笑。

  “我和你说话呢!”向晓喊。

  姜森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自己的母亲,他说:“我为你们想的还不够多吗?从小到大,我不是什么事情都照做了吗?”

  向晓道:“你哪里照做了?你现在不是在和我顶嘴吗!”

  姜森疲惫地闭上了眼,须臾又睁开,他问:“妈,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就不会管你了!”

  “你爱我吗?”姜森问,“作为一个母亲,你爱身为你儿子的我吗?”

  “我当然爱!”

  “那如果今天换做是哥哥,你会像对我这样对他吗?”

  “……什么?”向晓愣住。

  一直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的姜荣朗闻言,微微侧过了头,也看向了姜森。

  向晓说:“姜彦才不会像你这样,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

  姜森淡淡道:“但是哥哥很早就死了不是吗?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未来也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你并不满意,你会让哥哥和那个人结婚吗?”

  向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这个假设不成立!”

  姜森静默良久,道:“我知道我是作为哥哥的替代品而被生下来的,哥哥死了,你们只能在我身上来找寻对他的思念。”

  “我从小就知道了,你们一直对我的要求很高,是因为你们极力地想把我培养成像哥哥那样优秀的人。哥哥是天才,可我不是,我从小接受的课程都让我很痛苦,可我还是尽我全力地去做,去学,因为那时候我还是想着,只要我变成哥哥那样,未来,你们一定会像爱哥哥一样爱着我。”

  “我听话,努力,一一完成你们对我的期望。可是,我长大之后才终于明白,不管我怎么做,我永远都比不过他。哥哥死了那么多年,饭桌上永远都有他的碗筷,永远都有他的座位,你们最爱的儿子都是他。”

  “我和哥哥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们选择把我生下来,是为了在我身上延续对哥哥的爱,那你们能不能把对哥哥的爱也分给我一点?哪怕就一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在否定我和你爸为你做的一切吗?”

  向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震惊万分,声泪俱下,“姜彦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儿子,你现在却指责我偏心吗?阿彦都死了,你还要对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为你好,为你做的事情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吗!”

  “为我好。是啊,为我好,”

  姜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安排着我的一切,让我必须走你们给我安排好的人生道路,你们是想要看到我幸福吗?你们只是要一个听话的儿子,要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其实呢?我只要一和你们的意见相悖,你们根本就不会在乎过我的感受,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只是会强硬地掰扯着我,让我往你们想要走的道路前进。你们永远都是对的,而我全是错。”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结婚,想要你幸福,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我心?”

  向晓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你又是用自杀来折磨我,又是用阿彦来反驳我,我对你不好吗?啊?姜森,我是你妈妈啊,我还能害你吗?”

  “我的自杀不是想折磨任何人,我只是想放过我自己,我的痛苦你们都视若无睹吗?你们是我的父母,我全心全意为你们着想,努力想要维持这个家的安稳和谐,不让你们生气,不让你们操心,我为你们妥协了那么多次,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姜森没有歇斯底里,他平淡地诉说着一切:“我的妈妈甚至用她的生命来逼我,我能怎么办?我不想我的妈妈因为我而死,可我也不想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余生都活在没有感情的压抑婚姻里。我不想我的妈妈痛苦,可我也承受不住压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也是人,我不是机器,我也有崩溃的那一天,可是没人帮我,没人理解我,你们都在逼我,我还有什么选择?”

  “结婚?结婚对我而言就是幸福吗?我只是想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我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

  一提这个,向晓崩溃了,她掀了椅子朝姜森摔过去,姜森不躲不闪,柳林帆一慌想要帮他挡下,姜森将他紧紧护在身后,椅子还是重重砸中了姜森的小腿。

  向晓额前的头发垂下一缕,她嘶吼喊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幸福可言!恶心!!”

  姜荣朗见她情绪激动,立即上前扶住她,道:“好了,先别说了。”

  向晓埋在他胸前大哭起来。

  她指着柳林帆,“你,都是因为你!你要把我们家搅和成什么鬼样子你才能满意!”

  她的手指好似成了一把箭,锐利的箭矢扎进了自己血肉中,柳林帆手足无措,说不出话。

  姜森就在这时,双膝一弯,对着姜荣朗和向晓跪了下来。

  柳林帆愣住了。

  姜荣朗亦然。向晓挂着满脸泪水,狠狠地盯着他。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什么,只有这一次,我求你们放过我,让我自由地去过我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我被你们生下来,成为了你们的孩子,从此身上就被套上了枷锁,任由你们牵着我往前走。”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和普通人的家庭没有任何区别,我以为我的父母爱我,可是现在,仅仅只是为了我的一个「将来」,只是因为我不想结婚,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对待我的样子,面目可憎,我哪里像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吗?”

  向晓捂着心口,好似被他气得完全不想说话了。

  姜森低着头,平静地说: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如果当初哥哥死后,被生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我姜森该有多好。”

  这句话任谁的父母听了都接受不了。

  向晓挣脱姜荣朗的桎梏,上前狠狠给了姜森一巴掌,她满脸泪,绝望饮泣:“好,好!算我白养你了,姜森,你这个混账!既然你不想当我儿子,那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妈,算我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只是喂了条狗,不,养条狗都比你忠心!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踏进我家门一步!以后我和你爸生病住院,死了埋地里了,你他妈的都别来给我们上坟!!我没你这个儿子!”

  柳林帆一听立即就慌了。

  这是要把姜森彻底赶出家门,让他和父母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吗?

  向晓吼完就冲出了病房,姜荣朗沉默良久,也追着她走了出去。

  他没有和姜森说上一句话,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对向晓说重话,更无法对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家儿子再抱怨一句。

  姜荣朗走出病房时,门口站着的颜栎开了口,他目睹了一切,还是决定多嘴一句:“叔叔,我知道你们谁都不容易,可我还是觉得,得去看心理医生的不是姜森,而是……”

  姜荣朗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也知道……”

  他好似一夕间老了十岁,背都弯了些许,“我会劝她的,在她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谈之前,姜森就拜托你……多多照顾。”

  颜栎道:“您放心。”

  病房里,柳林帆也跪下来,捧住姜森的脸,将他抬起和自己对视。

  姜森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姜森……”他很想问他现在还好不好,可是想也知道,滋味不会好。

  他知道现在所有的话都是无用的,他只能抱住姜森,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希望能让姜森好受一点。

  姜森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好半天,声音嘶哑着道:“我只有你了。”

  柳林帆心口针扎似的疼,他重重地点着头。

  姜森恳求:“不要离开我。”

  柳林帆郑重地应答:“姜森,我不离开你。”

  姜森没有再回去,他这下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姜森出院之后,柳林帆为了方便和他见面,就搬去姜森的公寓和他住在了一起。

  家里太不方便。沈文最近时常来他家里串门,只要他一和哥哥待在一块,他们两个之间气氛就怪怪的,柳林帆就极有自知之明地搬走了。

  宁一昔问他要搬去哪里,柳林帆就说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他随口扯的谎被宁一昔戳穿,“去和姜森住?”

  柳林帆动作一顿。

  宁一昔叹了口气,道:“你不必瞒着我,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哥哥……”

  宁一昔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你。我只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

  柳林帆急忙道:“不是的,我是真的……仔细考虑过的。”他有些不安地问宁一昔,“哥,你会不会怪我?”

  “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只是害怕你再次受伤。”

  他指的是什么,柳林帆明白,他试图为姜森辩解:“他已经改了……他现在很好的。”

  宁一昔看他这护犊子的样子,啼笑皆非,他伸手弹了下柳林帆的额头,道:“我是什么会拆散小鸳鸯的恶毒后妈吗?”

  “既然你都原谅他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一个,如果他以后再伤你的心,就算你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了,到时候就别怪我要当狠心拆散你们的哥哥了。”

  柳林帆嘻嘻一笑,凑过去抱住他撒娇:“哥哥最好了~”

  姜森的公寓是他名下的房产,当然也不止这一套,柳林帆知道姜森即便和他家里脱离关系了下半辈子也不愁钱花,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虽然他现在也很好,但是和他之前人人簇拥的日子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森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把他抱在怀里哄道:“这样的日子我盼了很久,只要你在我身边,那这就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小舟,什么都比不上你。”

  姜森把树枝接了回来,两人一狗窝在小小的房子里,像极了柳林帆当初做的那个梦。

  一天晚上,他和姜森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靠在姜森怀里,突然问:

  “我们会变成老头子吗?”他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我和你都变成了老头子,我们头发都白了,满脸皱纹,一起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那个梦里还有树枝呢。”

  地上趴着的树枝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尾巴。

  树枝睡得头毛乱作一团,两只眼睛都没彻底睁开,柳林帆被它无辜可怜的瞌睡虫样逗笑了,用脚轻轻踢了它屁股一脚,它又甩了甩尾巴趴下了。

  姜森亲了口他的脸颊,“会的。”

  “我还挺想看到老年的小舟长什么样子呢,肯定也很好看。”

  柳林帆撇撇嘴:“都成老头儿了,能好看到哪里去?丑死了。”

  “那我到时候也是老头子了,我也丑。”

  柳林帆不满道:“你就算是老头子也肯定很好看。”

  “也就你会这么认为。”

  “嘁。”

  过了一段时间,颜栎得了空闲来这里做客,来的时候只有姜森一人,柳林帆不在。

  姜森正在厨房里捣鼓饭菜,颜栎第一次看到他拿着菜刀和锅铲的模样,笑了,问:“你居然会下厨房,我能蹭个饭吗?”

  姜森头也没抬:“不行。”

  颜栎翻了个白眼,“哇哦,真大方。”

  姜森笑了一声。

  颜栎东张西望,没看到柳林帆,问道:“柳林帆呢?”

  姜森道:“遛狗去了。”

  姜森袖子卷到手肘,颜栎看到他右手腕上的狰狞伤疤,良久,淡声道:“你爸托我来看看你。”

  姜森动作顿了顿。

  颜栎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姜森没有说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二人沉默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颜栎忽地开口:“你是故意的吧。”

  姜森不解:“什么?”

  “那一天,故意约好和我一起吃晚饭,故意没有赴约。因为你知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等人从不超过二十分钟,你知道我等不到你就会来联系你,联系不到你,就会去找你。即便没有柳林帆那通电话,我也会去你家里找你。你算准了一切,在最合适的时机下刀,让我带着你的父母,在最准确的时间,发现濒死的你。”

  姜森望着他,须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道:“你最好是,姜森。”

  “我不介意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赌博似的手段。你在拿你的命赌吗?”

  “赢了,柳林帆原谅你,你得到一切,皆大欢喜。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你还可以彻底解脱逃离痛苦,也不算亏。”

  “是吗?”

  姜森盯着自己面前沸腾的汤锅,平淡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柳林帆牵着吭哧吭哧喘气的树枝回来了。

  颜栎立即变了一张笑脸,道:“呦,回来啦。”

  柳林帆看到他,一怔,问:“你怎么过来了?来找姜森吗?”

  “嗯。”颜栎道,“想来蹭个饭,但姜森不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留下一起吃。”

  颜栎和扑上来的树枝在客厅里玩。

  柳林帆洗了手走进厨房,姜森见到他,立即迎上来抱住他亲了他一口,“累不累?”

  柳林帆笑道:“遛个狗而已,有什么好累的。”

  “我留颜栎吃饭了。”

  “留他干嘛?”姜森不高兴了。

  柳林帆轻轻扯他的耳朵:“人家难得来一次,还是你朋友,你就这么小气?”

  “不想让他吃我的饭。”

  “那我……”

  姜森插嘴:“也不想让他吃你的饭。”

  他紧紧抱着柳林帆,低声出主意:“给他点外卖。”

  两个人在厨房里笑作一团。

  -

  柳林帆去了一家以灵验出名的寺庙。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想为姜森求个平安符。

  谁知去了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缘的人。

  他冲上去,在那个算命摊位前抓住了那个瞎子。

  “是你!”

  瞎子依旧是那个瞎子,还是戴着墨镜,神神叨叨的。

  “您好,算命嘛?一百块钱一个人,支付宝还是微信?”

  瞎子伸手指着自己摊位上摆着的二维码。

  “算什么命,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还说我有血光之灾!”

  瞎子摇头晃脑,坦坦荡荡道:“这位小帅哥,我是流动摊位,我这辈子遇到的血光之灾没有几十也有上百,您是哪一位血光之灾?”

  “你……”

  瞎子的墨镜很大,几乎罩了他半张脸,他突然凑近柳林帆,几乎和他鼻子撞在一起,柳林帆立即后仰躲开。

  瞎子“看”了他好半天,突然道:“哦——我记得你了。”

  “好小子,你是不是又乱说话了?我看你好像经历过一场大关呢。”

  柳林帆到现在还是不理解,他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看”的。

  “去那里吧,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指了指某处禅房,那里有一个扫地的僧人。

  他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僧人年纪很大了,见柳林帆靠近,双手合十朝他作揖,柳林帆也点了点头。他尚未开口,僧人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说道:“请随我来。”

  柳林帆跟他进了一处禅房,佛龛上有一个小木盒,僧人从里面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柳林帆。

  柳林帆接过来,木牌陈旧,只有巴掌大,上面染着斑驳血迹,因为时间很久,已经发黄,彻底浸入了木牌之中,融为一体。

  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柳林帆震惊不已,这个世上叫他小帆的没几个,他问:“这是……”

  僧人道:“多年以前,您的父母来这里求过签,这是您母亲亲手所写。”

  柳林帆一头雾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僧人又从一个抽屉里找了找,抽屉里面有一沓照片,他在里面翻了好久,才找出来一张交给柳林帆。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站在一处大香炉前,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照片上的男人是自己的爸爸,样子很年轻。爸爸旁边,是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柳林帆就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柳林帆长得很像她。

  那这个婴儿,就是他吗?

  僧人口中说的母亲,并不是他的继母,而是指十月怀胎生下他的,——真正的母亲。

  柳林帆握紧了手里的木牌。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

  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后来爸爸认识了宁一昔的妈妈,组建了家庭。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妈妈长什么模样。爸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的事,所以他对自己的妈妈一无所知。

  “这张照片,是我当年亲手所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多年以前,这里山脚下,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事故。”僧人娓娓道来,“一辆失控的卡车侧翻,压死了一位过路的香客。”

  柳林帆手一哆嗦。

  僧人道:“那位死去的香客,就是您的母亲。”

  “当时,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站在路边,结果躲闪不及,不幸被压在了车下。她用身体护住了你,自己却没了性命。”

  “这块她为您所求的祈福签也掉落路边,后来被扫山的我碰巧捡到。我把它收了起来,只待着有一天您寻过来时能还给您。”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僧人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您的母亲很爱您。”

  “如今,物归原主,该如何处理此物,全由施主自己定夺。”

  柳林帆出了禅房,路过算命瞎子的摊位。

  瞎子手托着腮,道:“是咒。”

  柳林帆停下脚步。

  “你的母亲死亡之前,用身体护住了你,她的血滴落在你唇舌之上,化作她死前的执念。”

  「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至亲至爱之人留下的执念是咒,成灵,不达成,便不化解。”

  “小帅哥,我虽瞎,心却清明。——你命中大关已过,想来此后便不再所需此物,不如放之归去吧。”

  瞎子指了指远处焚香的大香炉。

  柳林帆以为言灵是上天给的恩赐,他从没想过这种东西的由来。

  如果真如这算命瞎子所说,那这一切其实只是他的母亲在她身亡之前,在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挚爱之人身上留下的记挂。

  如今他已经有了姜森,有了能够守护着他和他一起度过余生的爱人,他得到了他的幸福,那么……

  柳林帆走到香炉前,他摩挲着手里那块染血的木牌,半晌,把它丢进了火焰之中。

  木牌噼啪爆裂,烧成灰烬。

  他留下了那张照片,给姜森求了平安符,随后就回到了家。

  晚上,他把平安符交给了姜森,姜森如获至宝,把那张小小的黄纸夹在了自己手机壳中。

  “我会好好收着的。”

  柳林帆嗯了一声,姜森把他抱上床塌,亲了下来。

  厮磨好半天,姜森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柳林帆抿了抿红肿的唇瓣,“什么?”

  姜森拿过床头那只玩偶,从它脖子上取下那根项链,他问:“你愿意戴上吗?”

  柳林帆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把脖子伸过去,姜森就默默给他戴上了。

  “以后不要拿下来了。”

  “好。”

  姜森手机滑落,误触到那段录音。

  “漂亮的小鱼,你快些游。大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

  柳林帆听到自己的声音,浑身别扭,头皮发麻,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姜森,想要去捡起手机把录音关掉,姜森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说道:“别关。”

  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自在,他说:“你要听我念给你听不就行了。”

  姜森没说话,低头吻住他。

  录音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柳林帆起初还有心思别扭,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勾着姜森的脖子,双目失焦,浑身都在出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姜森吻着他的侧颈,留下一点一点的红痕。

  柳林帆失神之际,感觉到姜森在他手指上套了什么东西。

  抬起手一看,银色的戒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姜森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才是姜森真正想要给他的东西。

  眼角有泪滑了下来,顺着耳畔淹没在发根里。

  姜森道:“愿意吗?”

  都套上了,还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柳林帆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点头,点了头,又怕他没看到,沙哑着道:“愿意。”

  录音里柳林帆的声音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个简单的故事,他又一次念到了这一句:“你是我最爱的小鱼,我想长出腮,长出鳍,和你一起去你的大海里。”

  “我们一起游玩,欢喜——”

  屋里没有开灯,夜色沉沉,白色床单上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手上套着相同的戒指,银色的戒圈在月色下泛着星辰一般的碎光。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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