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能看到姜森做这么粗鲁的动作。
就算喝了酒，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暴躁吧……他是在生气吗？
可是……他生什么气？
该生气的明明是我！
是谁偷偷出去鬼混，是谁带着女人的口红印回来，是谁让我下午白忙活一场现在还饿着肚子，是谁那什么虫上脑只想着和人上床……
自己都没生气，他倒先发火了。
算了，不和现在的他计较。
……不过以后也得让他少喝点酒了。
这酒品，怪吓人的。
被姜森踹开的门颤颤悠悠停了下来，好歹没有当场断成两截。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姜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扇门，视线准确无误落在了浴缸旁边的柳林帆身上，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宛如被刺到，柳林帆眼皮狂跳。
姜森现在的样子太不正常了……如果今晚想要平安度过，最好还是不要和他硬杠上比较好。
他尽力忽视姜森刚才那一系列可以说是毫无风度的行为，勉强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你再等一下，水马上就好。”
姜森没有说话，柳林帆率先回避了他的目光。
两人都沉默着，浴室里便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
这是和姜森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在两人独处时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眼睛投向哪里，只能盯着浴缸里波动的水纹。
他的后背上没有眼睛，可是他就是知道姜森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他停在了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
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姜森某根一点即燃的神经。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池浴缸水放满，他解脱似的站起身：“水放好了，你洗吧。”
他在这浴室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闷头往外走，和姜森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股无法抵抗的蛮力猛然袭上了他的腰，下一秒水淹过口鼻，他被整个拖进了浴缸里。
水溢出浴缸，溅洒满地。
柳林帆惊慌间难免呛了水，正咳呛不止时，姜森掐着他的脸又亲了上来。
浴缸湿滑，水中无法着力，任他怎么扑腾都无法从小小的浴缸里站起，光顾着呼吸就很吃力了，他无法分心再去护住身上那一件件被姜森强硬扒下来的衣服。
柳林帆狠狠咬了姜森一口，在他的下唇上咬出一个口子。他用了狠劲，咬出了血，姜森退开些许，柳林帆终于吼了出来：
“你够了！住手！”
尽管因为呛水的原因，他的呵斥听起来没有丝毫杀伤力。
姜森伸出舌尖，轻舔过嘴唇上的血，他浑不在意，又扣着柳林帆的脖子吻上来。
住手？
他知道小舟现在吓坏了，可是他却根本不想停。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挣扎？
为什么不情愿？
「玩腻了就甩」——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的小舟可以和他闹别扭，可以和他耍脾气，可以故意说一些口是心非的气话，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喜欢，所以他可以包容他，宠惯他，觉得他偶尔的小脾气也可爱生动。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希望小舟能明白，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
底线不能触碰。
不管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出自真心，都已经踩中了姜森的雷区。
他要给他一点教训。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向来都是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貌似坚固，其实只是尚未准确攻击到最薄弱的地方。
只要找准了位置，哪怕是轻踩一脚，整座雪山都会崩塌，再坚不可摧的关系都会霎时间土崩瓦解。
明明知道不该，可姜森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很怕失去，所以敏感多疑。
柳林帆现在这般抗拒，不都是在一一证实贺明景说的话？
他之前的一切行为也都能理解了。
交往初期，说什么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其实只是单纯地不想和我见面罢了，不想和我接吻，不想和我有肢体上的触碰——因为他根本没把我姜森当一回事。
因为在柳林帆心中，只是和我「玩玩」而已，所以他从未有过真心，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骗我，都是借口。
既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交往……
为什么又说喜欢我。
你在耍我吗？
耍我，姜森。
你怎么敢——
姜森的手往水下伸去，去掰柳林帆的腿，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他的脸被一股大力重重打偏过去。
不是很痛。姜森眨了眨眼，眼睫上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他清醒了。
他看向身下的人，浴缸里的柳林帆衣衫凌乱，胸膛剧烈起伏，他红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哭的样子，想来是气得不轻。
他的手还停在空中，这一巴掌大概是用了他现在全部的力气。
柳林帆声音发着抖，质问：“姜森，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姜森一怔，收回了手，他站起来，深深看了一眼柳林帆，随后离开了。
柳林帆掌心发麻，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紧紧握着拳头，蜷缩在浴缸里，热水漫过了全身，他却还是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门响。
是关门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向浴室外，屏息听着动静。
他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引擎声，渐渐远去了。
柳林帆从浴缸里爬出来，也顾不上擦，滴着水跑出房间，打开大门。
姜森的车不见了。
他走了。
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望着餐桌上那些未动的菜，垂下了眼眸。
自那天开始，姜森不再联系他。
他们开始冷战。
柳林帆日渐消沉。
以往每天，他都会和姜森联系，要么发消息要么打视频，突然之间断了联系，就像是从自己规律的生活中剥去了一块东西，哪哪都不舒坦。
他一天能看手机八百多遍，可是来自姜森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他想过主动求和，可是拉不下脸。
虽然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再怎么说，打人确实是他不对，他是应该道个歉。
可是，固然自己是有错，那姜森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是他先不顾自己的意愿想要硬来，他才打人的……
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大不了，等姜森联系他的时候，他退一步，主动和他说声对不起好了。
.
“不觉得姜森最近很奇怪吗？”
颜栎握着台球杆，朝不远处的人扬了扬下巴。
贺明景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奇怪的？不觉得。”
“你眼睛是装饰吗？”
“什么意思啊你？”
颜栎道：“他最近都没提起过他那个小舟。”
贺明景不以为然：“啊，你说那个骗子？不提不正好，他俩早点掰了拉倒。”
“啧。”颜栎推了他一把，朝姜森走了过去。
姜森没在打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颜栎看到他的页面，他好像是在订机票。
了然问道：“这是要去找你那位小朋友？”
姜森看了他一眼，半晌，点了点头。
“你是和他吵架了吗？”
姜森攥紧了手机，含糊道：“算是吧。”
颜栎：“怪不得呢，这阵子都没听你提起过他。看你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吵架了就好好沟通，有什么话都放到明面上说清楚，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
颜栎在他身边坐下。
姜森视线不知怎么落在了对面墙上挂着的钟表，视线跟随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跃动。
滴答，滴答。
耳畔只剩下钟表规律的跳动声。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着他身边的空气，他除了钟表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嗡——
嗡——
“对了……你那……他……”
颜栎的声音像裹了一层厚厚的黏浆，断断续续传来，逐渐在他耳朵里清晰。
咔哒。
钟表的声音消失了。
颜栎的声音也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总算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他笑着道：“那小子还挺可爱的，名字是叫……柳林帆吧？看他长得挺乖，应该没什么坏心眼。什么时候把他叫来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就好了。”
说到这里，颜栎住了口，因为他发现姜森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颜栎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伸手去摸。
姜森却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你怎么认识柳林帆的？”
“……啊？”这个问题在颜栎听来很是莫名其妙，“你吃错药了？我和他见过啊，赛车场那次，我和你比赛，你把他叫过来的。还有那次，在我的酒吧里，我用你的照片把他骗过来，我还和他说过话呢。”
话音刚落，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小问题，为什么姜森现在要叫他的全名？明明平时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口一个小舟小舟的叫。
狐疑时，就听姜森开口了：“你做梦吧。”他拧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叫他去过赛车场？你什么时候开的酒吧？”
“……”颜栎无语，伸手去摸姜森额头，“你他妈上班上傻了吧？”
姜森打开他的手。
“傻了最好。”
贺明景加入了他俩的对话，说：“这样他就可以和那个小骗子早点拜拜，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
贺明景阴阳怪气道：“还有谁啊，你的男朋友呗~”
姜森迷茫地盯着贺明景，像是看疯子一样，“你有病吧贺明景，谁男朋友？我和男的谈恋爱，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贺明景：“……”
颜栎：“……”
这俩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惊愕的自己。
“你……”贺明景顿了顿，道：“可你不是一直说……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姜森问：“谁？”
颜栎舔了舔嘴唇，咳了一声，道：“小舟啊。”
姜森：“小舟？中邪了吧你俩，他是宁一昔弟弟，我什么时候和他谈恋爱了，胡说些什么。”
“中邪的是你吧！”贺明景声音都高了，模样是毫不作假的担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之前说他不安好心，你还和我吵来着呢，你忘记了？”
贺明景道：“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你相信那小子是真心喜欢你，还要我不要说他坏话贬低他，不然你就和我急，这你都不记得了？”
姜森靠在椅背上，良久，道：“我说过这些话？”
“废话。”贺明景指着颜栎，“颜栎也听见了啊，你问他。”
他看向颜栎，颜栎缓缓点了点头，“是你说的。”
姜森沉默了。
“是吗……”
贺明景：“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止痛药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精神错乱了吧！这样不行要出大问题的，你赶紧去检查检查，做个脑部CT，顺便去看看心理医生，别是什么人格分裂……”
“……”姜森懒得搭理他，起身离开了。
他一个电话叫来司机，司机问他去哪时，他鬼使神差说要去机场。
他在车上睡了一路，梦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破碎的片段，应该是些快乐的画面，但是醒来后他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梦，他睁开眼后脑袋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是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他的身体，逼迫着他往前走。
他好像是要去赴谁的约，连血液都在欢呼雀跃，他在期待着什么，和谁见面？
……是了，他要去见他的小舟，和他讲和，他想和他和好。
在姜森拿着机票要登机时，他愣在检票口，茫然地看着手里的机票。
c城。
……
瞳孔缓缓放大了。
奇怪，他去c城干什么？
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他没有闲工夫去这种地方，于是撕了机票转身走出了机场。
司机把人送到后，因为还没吃饭，就去机场的便利店买了个小饭团准备垫垫肚子，耽搁了点时间，车还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刚撕开包装袋，透过玻璃窗瞥见了刚进去不久的自家老板居然又出来了。
连咬一口的时间都没有，立即手忙脚乱地把饭团塞进了口袋。
姜森打开车门坐上车，十分不悦：“让你送我去公司，送我来机场干什么？别犯这种离谱的错。”
“……”司机劈头盖脸被无端说了一通，哪敢为自己辩解，只能默默吃瘪，默默调转方向往公司驶去。
老板最近可真是反复无常，吃火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