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旄坐在咖啡馆透明的落地窗前, 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动, 有一搭没一搭打着地鼠。

  马路上停下一辆出租, 一对头发花白的中年夫妇, 带着又胖又矮的青年,在原地辨认了一会, 下车朝着咖啡馆走来。

  他轻轻吐出口气,关掉练手速的打地鼠游戏, 取出墨镜戴上。

  一家三口走进了咖啡馆,女人一把抓住服务员, 神情凶狠的问了几句, 目光很快转了过去,扯着青年急冲冲走进卡座,正对上秦旄面无表情的侧脸。

  女人气势汹汹的目光, 对上秦旄漆黑的镜片, 一时间凝滞下来。

  “小毛, 真是你啊!”

  双方眼神对撞的瞬间,女人满脸凶恶化为谄媚的笑, 上下打量了秦旄一会,一把拽过身边的丈夫,狠狠掐了他一下。

  “老秦, 这么久没见了,咋不跟侄子打招呼?”

  中年男人鬓角雪白,满脸皱纹, 被突然拽了一把,几分畏畏缩缩,勉强对秦旄笑道。

  “小毛,好久不见了……”

  他搓了搓手,咽了口唾沫,又道:“你弟在网吧的屏幕上看见你了,说你得了什么……什么冠军,现在可出名了,叔叔还以为是你弟看错了呢……”

  秦旄任由他套近乎,看着面前凉透的咖啡,眼睛都没有抬。

  中年人见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气,搓着手接着道:“好几年不见,你现在长这么高了……跟你爸一样俊呢,就是这个头发怎么——”

  秦旄放下咖啡杯,打断他的话:“你们找我,就为了说几句废话?”

  昨天他刚换了旧手机,准备出门去春景别墅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对他连发了几条消息——

  叫他的小名,表露身份,故意贴近,迫切想要见他。

  他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

  以前跟他一起的朋友都知道,很好打听。

  尤其是面前这一家人。

  走上职业电竞选手这条路时,他就清楚,这家人总有一天会发现他,来找他。

  从保留电话号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秦旄的话,让女人谄媚的笑容一凝。

  “小毛,你这孩子……”

  “没必要叙旧,也没旧可叙。”

  秦旄看了一眼手表:“我留不了多久,长话短说。”

  “诶呀你这孩子,话说的怎么这么无情啊?”

  女人见他这么不近人情,勉强扯了扯嘴角,接着笑道:“我跟你叔叔来看你,也是担心你才来的,怕你年纪太小,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骗了——”

  秦旄颔首,站起身:“不想说,我走了。”

  见他起身要走,女人脸色骤变,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矮胖青年,霍然站起身,指着他的脸吼道。

  “臭强女干犯!你敢对我妈这么说话!我打死你!”

  秦旄任他抬手指向自己,墨镜后的眼睛眨也不眨。

  “你再说一遍?”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声音也不算大,青年听他反问,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突然后退几步,神色又怕又恨。

  女人展开手把青年护住,小声安慰道:“乐乐!乐乐你别生气,妈妈来说啊,妈妈不在乎的。”

  青年咬了咬牙,躲在女人身后,垂下脸不说话了。

  女人假笑道:“小毛,你弟弟不懂事,冒犯了你,你现在这么有钱,就别跟他计较了。”

  秦旄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会:“你们找我,是为了他?”

  中年男人局促的搓了搓手:“这……”

  女人见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表情微微扭曲,半天才瞪着秦旄道:“乐乐年纪小又老实,被人骗了钱,那些人可坏了,非要把他抓走——”

  “小?”

  秦旄听到她的话,喃喃自语道:“老实?”

  女人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抬手要抓秦旄,同时大声假哭:“几年前那件事,要不是你弟弟替你顶了罪,他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进了监狱那个鬼地方——”

  秦旄任由她抓着自己手腕,哭的一滴眼泪都没有,直到她用力越来越大,连手指都隐隐作痛,才骤然把她甩开,微笑重复问道。

  “顶罪?”利利奇

  他略微凑近女人,隔着一层黑镜片,跟她对视。

  “婶婶,你记错了。不是堂弟替我顶罪。”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刚才一副凶狠表情,提到入狱,又畏缩起来的青年:“是他想让我替他顶罪,可惜他没那么大本事,只能‘老实’被抓走了。”

  女人脸色瞬间涨红:“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

  秦旄弯了一下唇角,神情难掩嘲讽。

  中年男人见他出声,附和的笑了两声,被女人重重一打,顿时闭上了嘴。

  女人指桑骂槐的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秦旄看了他们一会,收敛笑容。

  “……的确没什么好笑的。”

  他道:“你们来找我,想让我替他还钱?”

  “小毛,人不能太绝情了。”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怎么说也是乐乐的哥哥,兄弟之间当然要互相帮助,就跟你叔叔你爸一样,你看当初你爸死了,要不是你叔叔收留你……”

  “要不是叔叔收留我,怎么得到我爸妈意外去世的赔偿金?”

  秦旄淡淡看着她:“堂弟如果不做坏事,惹那些解决不了的麻烦,叔叔婶婶怎么会想到我?”

  女人被他戳中痛脚,一拍桌案,差点把咖啡打翻,面容凶恶:“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到底给不给钱!”

  秦旄半抬起脸,眼神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有什么藏在黑暗里,看不到深浅。

  女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凶相毕露的威胁道:“要是不给钱,就别怪婶婶不客气,把你那些烂事都爆出去!卖给那些记者!”

  中年男人面露紧张之色,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劝道:“小毛,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为了乐乐才来找你的,你现在也是个公众人物了,还是……还是注意一下形象……”

  秦旄看着女人张牙舞爪,男人结巴着威胁自己,青年在后面蠢蠢欲动,仿佛要扑上来咬他,对上他的脸之后,却不自觉朝后退。

  他突然觉得这副场景可笑至极。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不住摇头,难以自已。

  “你们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

  时针指向正九点。

  印非白看了一眼表,手里的碗刚放下,就见少年睡眼惺忪,正从二楼下来。

  少年昨晚闹到半夜两点,今天一边走一边扫了一圈,没看到应该有的人影,登时讶然。

  “大哥,秦神人呢?”

  印非白看了一眼自己手边,一张画着笑脸的纸条。

  秦旄的字迹又歪又丑,飞的厉害。

  队长,临时有事,先走啦~

  印非白合上字条,收进兜里:“走了。”

  少年瞌睡虫一下跑了,懵懵然放下手:“走了?秦神真厉害啊起的这么早,昨晚陪我一起玩到半夜的……”

  他走到桌边看了一眼,见上面摆满了中西式各种早餐,不禁瞪大眼睛。

  “哇,好丰盛啊……不对,大哥你从来不吃油条,这是秦神临走买的?简直太贴心了,跟女朋友差不多了吧?”

  印非白站起身,按在他肩上。

  “吃都堵不上嘴。”

  少年塞了一根油条,嚼了几下,还没等吞下去,见印非白穿上衣服要走,不顾自己油腻腻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大哥,你等会!我有话要说!”他语调模糊不清,梗着脖子说道,“昨天……昨天秦神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来着……”

  印非白脚步一停。

  少年感受到来自他的死亡注视,讪讪笑了:“我说你没有女朋友……就是有个女性朋友……那个,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印非白:“接着说。”

  少年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珠子乱转:“后来他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太暗,我一时间看错也不一定。”

  印非白垂下眼帘,把他的手拨拉下去,抬步要走。

  “大哥,我没说完呢!”

  少年霍然站起身来,背后的椅子一撞,哐当一声倒地。

  印非白侧身回看他。

  少年拧起眉头,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你跟秦神……昨晚在厨房里……”

  印非白与他对视半晌,打断了他的话。

  “早点回去。”

  少年听他开口赶人,隐约觉得不对,也没敢深想,脸色一变噘嘴道:“我真的不想回去……”

  印非白:“你不能待太久。”

  少年脸颊鼓起,瞪着眼跟他对视。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印非白面无表情,少年败下阵来。

  “……知道了。”

  少年见他说完话,拎起钥匙要出门,立刻放下饭碗问道。

  “大哥,你要干什么去?找秦神吗?带我一起去!”

  印非白打开大门,定了片刻,眼神落在他脚前,团成一坨的猫。

  “一会回来,你照顾好大橘。”

  少年:“……”

  少年整个人都丧了:“……那好吧。”

  印非白刚走出门,手机就响了一声。

  微信对话框浮现熟悉的人名。

  申凯歌:毛毛没在基地。

  印非白回了几个字,停了一瞬,点开向小晨的对话框。

  整个H市已经苏醒,上班族在艰难拥挤,车潮没有完全消退。

  前往临江别墅的路,堵在半截难以挪动。

  印非白开车走到半途,远看到汽车组成长龙,打了方向盘绕准备绕远路,停顿在红灯前等待时,目光无意扫过窗外街景,却看到临街的咖啡馆落地窗前,有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红灯转了绿灯。

  印非白转了方向,停在咖啡馆斜对面,戴上口罩墨镜下车。

  他身材高挑肩宽腿长,耳边钻石闪闪发亮,深蓝羽毛飘动,虽然牢牢遮着脸,却还是引来了咖啡馆内,一些人不自觉的注视和议论。

  印非白全不在意,见迎过来的侍者要带位置,目光转动确定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咖啡厅内光线昏暗,座位一半是半封闭,外面遮着一层竹帘,卡座与卡座也有布帘,遮挡朝内窥视的目光。

  印非白掀开竹帘进了卡座,看了眼遮住半身的竹帘,把口罩取下来点了杯咖啡,同时朝身后靠了靠——

  他背后的卡座里,坐着神色淡淡,笑容嘲讽的秦旄。

  “我不是那个在垃圾桶待着,吃的都要跟狗抢的孩子了。”

  秦旄声音平静,特意压低几分,语调带了冷意。

  “……几年过去,你们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坐以待毙吗?”

  印非白侧耳细听,目光幽深。

  “爸妈去世的时候,你们的资金流向记录,当初想诬蔑我的事,警方留存的口供,录像证据,我都拿到了。”

  女人尖利的嗓音紧随其后,难掩恐惧。

  “小畜生,卑鄙无耻……你想怎么样?!拿那些东西做什么?想逼死你叔叔和堂弟吗?绝不会让你得逞——”

  “够了。”

  秦旄陡然打断了她的话,仿佛是咬了咬牙,声音似乎从齿缝挤出:“……究竟是谁想逼死谁?”

  印非白霍然起身,抬步走到竹帘旁,正要抬手掀开,却听秦旄长出一口气。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已重归平淡无波。

  仿佛刚才的愤怒与失控只是错觉。

  “我会替你们安排住处,拦住找堂弟的人,也会给你们一笔钱。”

  印非白侧过脸,看到相邻的卡座里,站起熟悉的身影。

  “最后一次。”

  秦旄微微皱起眉,戴上口罩,声音沉闷下来。

  “如果你们还想耍花招,我会直接送你们进监狱。”

  印非白抬手,骤然撩开了竹帘。

  临江别墅XD基地内,分针指向了最下方。

  向小晨坐在一楼办公室内,看了一眼钟表,翘着脚正在翻阅档案,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才扬眉拉长语调。

  “谁?进——”

  印非白推门进来,反手关门。

  向小晨一见到他,瞬间严肃坐好:“印哥?”

  印非白:“我来看档案。”半个小时前,他对向小晨发了消息,要看秦旄的档案。

  秦旄自来到XD之后,从来没和家里联系过。

  向小晨从WWA带人签约时,孔亮和秦旄的档案,被一起转到了XD,他本想了解一下秦旄的家庭状况,没想到会中途堵车,在咖啡馆里听到那些话——

  印非白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微微皱眉:“全部档案都在吗?”

  “都在这了。”

  向小晨看他神情奇异,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把手里准备好的档案交给他,见他低头仔细翻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印哥……那个……你突然要秦旄的档案,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要把他转会送别的队吧?”

  印非白翻动档案的手一停:“你不是不喜欢他?”

  向小晨满不在乎的掏了下耳朵,低声哼哼:“不喜欢是不喜欢,可他实力的确很强啊,这半个赛季跟印哥配合的也不错……”

  印非白不等他说完,陡然打断他的话:“如果我退役,队长的位置,我属意他。”

  向小晨吓得一哆嗦,鸡叫道:“印哥?!退役?!?”

  印非白见他好像要跳起来,直接撞上天花板,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是说一句。”

  向小晨一口气松了,顿时萎靡。

  “印哥你别……别大喘气啊……”

  印非白任由他咋咋呼呼,继续翻阅,向小晨凑近了点好奇道。

  “那怎么突然要看他的档案?他的档案没什么问题啊?”

  话音没落,他自己怔了一下,又道。

  “要是说跟其他人不一样……大概是档案上写着是孤儿?他自己写的,上初中就开始打游戏,不过看他每天高高兴兴的,状态发挥也很好,不像不稳定因素,我也没跟你特别说这事。”

  印非白指尖一停:“……初中去世?”

  他的脑海中突然回响那句“垃圾桶待着,吃的都要跟狗抢”,握着纸张的指尖微微攥紧。

  向小晨忍不住感叹道:“没父母在旁边,过的应该不容易,很容易内向啊……他到底怎么长的?也太欠打了点了吧?”

  印非白凝视着档案上,秦旄笑眯眯的脸:“……除了这些,有他进入WWA之前的具体经历吗?”

  “……更具体的?”

  向小晨看了他一会,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将信将疑的道:“老板,您这问的有点详细啊……”

  不像是正常关心队员身心健康的样子。

  印非白合上档案,递回给他。

  向小晨被他无声注视的心慌慌,眼珠一转:“虽然之前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真的想知道的话,还是有办法搞清的……”

  印非白颔首:“尽量查。”

  向小晨心头那股古怪的感觉更浓了。

  他还没等完全想清楚,印非白已经站起身要走,开门动作却突然停了。

  向小晨:“……老板?”

  印非白:“今天的事,保密。”

  向小晨满脸问号的答应,送他出门,正好跟从外面回来的秦旄,无意对上眼神。

  秦旄离开咖啡馆之后,没有立刻打车回基地,等到心情彻底平静,才慢吞吞的踱步回来。

  他衣领上别着墨镜,口罩还没卸下来,露出的双眼眯起,周身有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跟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迥然不同。

  向小晨也不知道怎么,在跟他对视的瞬间,突然脊背发寒。

  秦旄与他仅对视了一眼,就转向了他身前的印非白。

  向小晨觉得秦旄的眼神,在看见印非白后立刻正常,眉眼含笑甚至有点刺眼。

  向小晨:“……”

  他还在纠结的时候,秦旄已一把扯下口罩,笑道。

  “队长?你不是回家了吗?”

  印非白回头看了向小晨一眼:“有点事。”

  秦旄顺着他看了一眼,见到翻白眼的向小晨,以为是赞助商有什么事,也就没有再问。

  早上他偷偷离开别墅时,印非白的卧室门紧闭,他不敢开门把人吵醒,少年在一楼的房间,睡得四仰八叉毫无仪态,倒是把他逗笑了。

  他买了早饭回来,因为那家人的缘故,不能等印非白醒过来,就留下字条离开了。

  印非白应该不怪他提前走吧?

  他心里有鬼,不敢表露自己心虚,只笑问道:“小朋友呢?被队长留在家里一个人了?”

  “他今晚回家。”

  印非白淡淡答了,又看向他:“休赛期,不回家?”

  “我一个人住惯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秦旄笑着看二楼宿舍,眼光晃动了一下。

  “我看凯哥和亮亮也没回,休赛期宿舍还能住的吧?”

  申凯歌和孔亮,还一直记得春季赛时,束手无策的双影之舞,即便在休假,也完全不敢懈怠,反倒加大了练习力度。

  印非白:“阿凯要跟孔亮练配合。”

  “他们练配合,我也要练手速,跟队长配合!”

  秦旄笑着走到他身边,目光熠熠发亮:“战队走到今天不容易,春季赛过去,秋季赛马上来了,我可不想拖后腿。”

  印非白静静看着他,秦旄跟他对视一会,不自觉躲了一下。

  “队长没事……我上去换衣服了。”

  印非白沉默片刻,转开眼神:“既然都不想休假,那我明天回基地。”

  秦旄察觉身上的目光消失,抿了抿唇笑起来:“好啊,凯哥亮亮肯定没意见,我也没有,就是胖胖刚回去,要是突然说加训,八成回来要打我们了。”

  印非白陡然问道:“没什么事想对我说?”

  秦旄心头一紧,好歹绷住了:“……说什么?”

  印非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擦肩而过出了大门。

  秦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见向小晨正要关门,突然大步跨了过去。

  “等一下。”

  向小晨戒备的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你要干嘛?”

  秦旄勾着一点笑,笑却没进眼里:“关上门,有正事跟你说。”

  向小晨将信将疑的让他进门,见他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思索的样子,椅子戒备朝外滑出一截——

  直到秦旄深吸一口气,语调冷静的叙述起来。

  三分钟后,屋内传来向小晨变调的惨叫。

  “什么?!”

  他话一出口,也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生怕被二楼训练室里,正专心的那两人吵下来,忙不迭捂住嘴靠近,紧张的看着他道。

  “你说的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

  “我有把握,应该不会拖累战队。”

  秦旄将事情都说了,反而轻松下来,面对紧张的向小晨,轻笑说道:“但是……凡事都有万一,提前告诉你这个战队经理,也好让你先有个准备。”

  向小晨:“……”

  向小晨:

  “等会,这事不对啊。”

  向小晨默了片刻,陡然站起来,用力过度之下,椅子都撞在墙上,盯着秦旄捶桌咬牙。

  “印哥刚才还在,你怎么不说?!现在队内没替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会影响到秋季赛的大事!而且这种破事——你一个人去办?你一个人逞什么能?你在赛场上掌控胜负,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秦旄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几乎要怼在眼前骂了,心情复杂难掩:“我不想影响到队里其他人,今天告诉你,也不是让战队给我擦屁/股……”

  他的话还没说完,向小晨肉眼可见,更加愤怒的拍桌而起:“没人说你拖累战队!你怎么戏这么多啊!”

  秦旄被他一吼,怔在原地。

  向小晨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绕着他走了一圈:“不是,你自己都不觉得委屈?”

  秦旄还怔怔的:“……啊?”

  向小晨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我看起来像坏人?这么不可靠的吗?”

  秦旄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还行?”

  反正也不是很像好人就是了。

  向小晨正为他打抱不平,就被他再度一怼,指尖都要戳他脸上了。

  “卧槽秦毛毛你想好再说!”

  秦旄静了一会,脸上阴云褪去,反而笑了:“我知道战队会为我鸣不平,如果队长知道,或许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向小晨瞟了一眼印非白没有拿走的部分档案,冷笑一声。

  “把‘或许’去掉。”

  “向经理。”

  秦旄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认真,表情却舒缓下来。

  “我很高兴加入XD,拿到了第一个分赛季冠军。”

  他说着,笑了起来:“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特别好,不值得为了不必要的东西受伤。”

  向小晨听他这么说,气也生不起来了:“诶……你——”

  “算我欠你个人情。”

  秦旄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出门,手指触到门把时,才轻声道:“我不是小孩了。这件事,让我先自己解决,暂时不要告诉队长。”

  背后没有声音传来。

  但秦旄知道向小晨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舒朗起来,和窗外的阳光一样。

  二楼训练室内,孔亮听到背后门响,正好结束一局,回头看见秦旄,立刻笑着把住椅子。

  “毛毛!来三排!”

  申凯歌偏过身体,透过眼镜看他:“刚才我俩双排的时候,向经理受了什么刺激?我听他一直在嚎叫,朝你吼的?”

  “我不知道,我刚回来。”

  秦旄与孔亮好奇的眼光对视,满脸无辜的微笑道:“大概每月特殊的日子又到访了?”

  申凯歌挑了挑眉,也没追根问底的意思,秦旄无声松了口气,坐在位置上开了电脑,目光扫过印非白的位置,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三排吧。”

  春季赛刚过,各个战队都在休赛期,三人只能打排位,一直打到天色擦黑。

  基地内不是比赛日,阿姨做饭时间也回归正常,三人一边吃饭一边复盘,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申凯歌拎出两张电影票,把懵然的孔亮装扮好带走了,秦旄翘着脚坐在沙发上,朝着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向小晨下午的时候也走了。

  阿姨刷碗打扫完卫生,被秦旄笑着送了出去。

  偌大的三层别墅,转瞬只剩他一个人。

  秦旄在沙发上瘫了一会,走到二楼宿舍翻了半天,没找到之前抽的细烟,反而摸出个小油纸包,里面是皱巴巴的叶子烟。

  叶子烟是手工烟,卷的粗劣,烟丝掉的外面都是。

  大概是放的时间长了,闻着还有股霉味。

  秦旄实在懒得出去买烟,仗着基地里没人也不怕熏着谁,握着那包烟走到二楼阳台上,抽出一根点燃了,蹲在墙角摸出了手机。

  土烟实在太呛,电话没打通,秦旄先忍不住,接连咳嗽几声,直到看见通话键变绿,才强忍住喉间躁意,低声问道。

  “昕哥,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粗豪男声:“你放心,你特别嘱托过的人,都住下了,还能让他们跑了?手机啥的都没收了,也没有WIFI,联系不了外面。”

  秦旄缓了口气,又抽了一口,这回没呛住,眼睛红了一点。

  “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乱糟糟响起杂音,也没能掩盖男人大嗓门:“说麻烦倒不算啥,咱们哥俩认识好几年了,一点小事也不说那个。可你自己心里得有数,这事早完早了,万一这边没看住,这仨人出去惹出乱子,我这小商小贩的不怕,你现在可是啥‘秦神’了……你们那个比赛,名气规矩那么老大,别为了这几个怂蛋,影响了你的前途啊。”

  秦旄叼着烟,声音模糊。

  “我已经联系过律师,当初的证据拿到了,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害我。”

  电话那头的男声松了口气:“那你咋不直接——”

  “这件事要是爆出来,判决下来没那么快。”

  秦旄一根抽完了,又点起一根,闷闷道:“万一被人当做噱头,碍于公众影响,我可能会被暂时禁赛审查……联赛不会要污点选手,但今年秋季赛……我必须上场,不能出差错。”

  男声顿了顿,话语中带了担忧:“诶呀,那可咋整?”

  “……我心里有数。”

  秦旄磕了磕烟灰,在烟雾缭绕中,轻笑一声:“没事。”

  他挂了电话,仍然坐在角落里,继续吞云吐雾。

  叶子烟实在太呛,他又抽了几根,只觉得肺要炸了,再忍不住大声呛咳,咳得泪花都出来了,才喘过一口气。

  天色昏暗,只有别墅外的路灯,和他指间的烟,发出明暗不一的光。

  秦旄踉跄着站起来,踩灭了烟头,看地上一片狼藉,转身要找扫帚。

  连接天台的自动门,在他转身时无声滑开。

  秦旄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刚朝回走出一步,陡然全身一僵停在原地——

  印非白站在三步远外,正静静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这个还码了隔壁新改的《今天救活老攻了吗》,明天之后会陆续放一下。

  这边会尽快更新的,这几章都应该是感情戏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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