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废土之上,不死不休>第二十八章

  大概是怕被楚霁察觉出异样,酒吧老板的目光没有在天狼身上过多停留,很快就垂下了头去。

  不过对于楚霁来说,仅凭刚才那不到两秒的反应,已经足够了。

  这个点酒吧里稀稀拉拉坐了一些人,因为这里夜间维持供暖,有不少人会选择在酒吧待到半夜,更有甚者会一直等到天亮才离开。

  他们三人照旧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刚坐下不久,老板就端着菜单走了过来。

  同上次一样,他大半张脸隐在帽檐下的阴影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看过来时,为整张脸平添了两分神秘:“几位客人,看看要喝点什么?”

  苏恩斯笑着打趣道:“老板今天很热情啊,我来了那么多次,很少见你这么主动地拿着菜单过来,看来还是楚指挥官的面子大。”

  老板笑了笑,没有说话。

  天狼看不懂菜单上写了什么,也不太清楚所谓的“酒吧”究竟是干什么的地方,只在来之前听楚霁说可以点一杯喝的,于是问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可以喝的?”

  老板将菜单又他面往前递了一点,手指似有若无地在菜单上扣了两下,道:“什么都有,就看客人您想喝点什么。”

  天狼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觉,转头问楚霁:“你以前来这里,都喝什么?”

  “月光幽灵。”楚霁道,“那个度数低,不容易耽误事,而且酒刚端上来的时候很漂亮,你也可以试试。”

  天狼于是对老板说:“我要跟他一样的。”

  老板却看向他,笑问道:“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酒吧吗?以前没见过您。”

  “是又怎样,”天狼掀起眼皮,略带警惕地看向他,“你们不招待新客人吗?”

  老板被他噎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死心,继续道:“怎么会,只是月光幽灵的口感偏苦,我不确定第一次尝试的客人会不会

  习惯。”

  一旁的楚霁悠悠搭上天狼的肩膀,似笑非笑地接过他的话:“那老板你推荐一下,他喝什么比较好呢?”

  老板的手指点了点菜单下方的某个名字,一错不错地看着天狼:“这个,午夜之狼。”

  天狼皱起眉:“这是什么?好喝吗?”

  楚霁却笑了起来:“老板,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午夜之狼是烈酒,我这位朋友恐怕喝不了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指尖,将天狼一缕落下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亲昵地问:“天狼,就点跟我一样的,好不好?”

  天狼总觉得似乎从刚才这个老板过来起,楚霁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就跟之前有了点微妙的不同,但天狼对这种亲密的语气很受用,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就要这个了。”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几乎都没怎么落在酒吧老板的身上过,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对方那一闪而逝的僵硬表情。

  同样无辜受到伤害的,还有坐在他们对面的苏恩斯。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楚霁,半晌,憋出一句:“差不多得了,你手下那些士兵要是见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他们心目中高大伟岸冷淡圣洁的指挥官形象就毁了。”

  楚霁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角。

  他们三人都已经点好了喝的,老板没有再多留的理由,收起菜单,步伐诡异地走了。苏恩斯瞥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啧道:“你看,连人家老板都被你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却在这时,一旁的天狼忽而开口,压低了声音:“楚霁,刚才那个老板,是变异种。”

  ——这也是他之前对这个老板产生警惕的原因之一。

  楚霁应了一声,对此没有任何意外:“我知道。”

  他顿了顿,又问天狼:“你认识他吗?或者看着他有觉得眼熟吗?”

  天狼皱眉思索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但目前为止,我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

  苏恩斯短短半个小时内,第二次接收到了大量信息,大脑再一次进入了宕机状态:“啊?你们说谁?尼洛威尔吗?”

  “嗯哼,”楚霁半是同情半是嫌弃地看向他,“军校里不是教过怎么辨别人形变异种么,你没听课?”

  其实这倒是真怪不到苏恩斯头上,毕竟从军校毕业的人这么多,能不借助仪器、一眼就认出变异种的,除了楚霁,也不剩几个了。

  而这位酒吧老板又藏得格外好,楚霁第一次走进这家酒吧时,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他,也难怪苏恩斯认不出来。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变态。”苏恩斯吐槽了一句,又想起什么,不大确定地问,“不过你为什么问天狼认不认识他?天狼该认识吗?”

  “谈不上该不该吧。”楚霁语气淡淡,“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天狼是我从冰原上捡回来的。”

  苏恩斯再一次:“……啊?”

  他的大脑疯狂燃烧起来,直到老板端着托盘,亲自将三杯酒放上了桌面,又转身离开,才压住了眼里的震惊,咽了口口水,小声问:“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楚霁反问:“不然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可你……”

  苏恩斯原本想说,可你是气泡垒的指挥官,从冰原上捡回一个变异种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未免太过离谱。

  然而话音出口前,他却忽然想起什么,堪堪闭上了嘴。

  楚霁也没再多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今天先好好喝你的酒吧,之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

  苏恩斯瞟了天狼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多问。

  天狼正十分新奇地盯着面前那杯和楚霁一样的酒看,玻璃酒杯里装着蓝紫色的半透明液体,几块冰晶隐约浮动其中,在酒吧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杯中的颜色仍在缓缓变幻,他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这个紫色的是什么东西?”

  “蝶豆花水。”楚霁答道,“它原本是蓝色的,加入柠檬汁,就会变成紫色。你可以尝尝,口感很清爽。”

  天狼端起酒杯,依言喝了一口,下一秒,猛地皱起了眉:“怎么是辣的?!”

  楚霁一直在等着看他的反应,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酒,酒就是这个味道的。”

  天狼不太喜欢地放下了杯子:“那个老板说的没错,味道果然有点苦。”

  “是有一点苦,要是喝不惯的话就不喝了。”

  天狼皱眉看着桌上的杯子,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看的东西,喝起来却是这个味道。

  他想了想,问:“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个啊?”

  “我谈不上喜欢吧,苏恩斯倒的确挺喜欢的。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说,酒精的确是一种很好的调剂品。能时不时地跟朋友喝上一两杯酒,就是很好的日子了。”

  天狼不解地向四周看去。

  在他们坐下后,酒吧里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因为二号气泡垒幸存者的迁入,中央气泡垒里的居民多了很多,也乱了很多。

  这会儿观察一圈后,天狼才发现,其他桌上也一直在断断续续传来不大的谈话声,间或伴随着一点笑声。

  天狼:“他们在聊什么?”

  “什么都有可能。”楚霁说,“酒里有一种叫酒精的东西,可以轻微麻痹神经。很多人工作之余,会叫上三两好友,喝上两杯,闲聊放松一下;也有人因为生活不顺,会想把自己放逐到虚假的麻痹里,以求一时的逃避与沉溺。酒吧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天狼指着对面角落里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大汉问:“就像他那样吗?”

  楚霁“嗯”了一声。

  “可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并不像沉溺在什么里。”

  对面的男人胡子拉碴,一身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脸上泛着潮红,不知道已经醉倒在这儿多久了。即便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眉头依旧紧紧拧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什么。

  苏恩斯插话道:“我认识这个人。他……他的女儿之前突然变异了,他的妻子背着所有人,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连他也没告诉。结果不久后,女儿变异的事暴露了,刻意隐瞒的妻子和变异的女儿在同一天被击毙,而男人也受到牵连,丢了工作。他一夜之间失去了他的一切,从那之后,就经常来这儿买醉。”

  他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发生了这种事,不管醒着还是醉着,都不可能不痛苦吧。”

  “为什么会这样?”天狼却突然问,“他的女儿和妻子,难道不是你们气泡垒里的人吗?我还以为只有从冰原上来的变异种会面临严酷的刑罚,为什么气泡垒里原本的居民也会?”

  “谁知道呢?”苏恩斯摊了摊手,“可能对于有的人来说,从发生变异的那一刻起,对方就跟自己不再是同类了吧。毕竟对于强大的、未知的东西,每个人心里都有本能的恐惧,人类跟变异种之间……”

  他话刚说到这儿,就被楚霁打断了:“别说了。”

  苏恩斯也想起了什么,瞬间噤了声。

  他觑着楚霁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一旁的天狼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说了?人类跟变异种之间怎么样?”

  “没什么没什么。”苏恩斯揽过他的肩,握着他的手端起酒杯,“不说这些操蛋的事儿,来来来,跟我喝一个。你这酒啊,虽然刚喝下去的时候有点苦,但喝着喝着就甜了。”

  天狼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吗?”苏恩斯大言不惭,“再说了,这可是你们家楚指挥给你买的酒,你忍心就这样浪费了吗?”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天狼的心窝,于是他就被这么忽悠着喝完了一整杯酒。

  苏恩斯平日里可不敢这样灌楚霁,一时来了劲,又叫了两杯别的来。楚霁开口道:“你别把他灌醉了。”

  “怎么会,”苏恩斯摆了摆手,“我叫的两杯都是草莓甜酒,喝着跟糖水差不多。这要能醉,我把我手指剁下来给你玩。”

  半小时后。

  楚霁看着已经明显眼神游离、神志不清的天狼,面无表情地问苏恩斯:“剁哪根?”

  苏恩斯欲哭无泪:“不是,我怎么知道他看起来那么能打,结果是个一杯倒啊!草莓甜酒啊,你见过喝那玩意儿喝醉的吗?!”

  楚霁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剁?”

  苏恩斯:“。”

  苏恩斯:“不是你认真的啊?”

  楚霁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咳咳,那什么,”苏恩斯看了看喝醉了后一整个人往楚霁身上黏的天狼,又看了看神情冰冷的楚霁,脚底抹油,“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爸让我今晚回家吃饭,先走了啊,下次约!”

  楚霁:“……”

  好在天狼虽然喝多了,但至少没有醉成一滩,还能自己站直了走路,就是看上去比平时更呆了些。

  楚霁扶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要是一会儿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从城墙上扔出去。”

  天狼先是呆呆“哦”了一声,又低头在楚霁的肩膀上蹭了蹭:“你不会的,你舍不得。”

  楚霁:“……”

  别人喝多了撒酒疯,这人喝多了怎么撒娇?

  酒吧老板一直在吧台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见状,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要不是他亲耳听到楚霁叫了“天狼”那两个字,天狼那双森绿色的眼睛又太过有辨识度,他简直要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所以楚霁跟天狼这对冤家是怎么搞一起去的?天狼为什么看上去好像脑子出了问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霁在酒吧老板一堆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号中,领着喝醉的天狼离开了酒吧。

  好在这会儿人造太阳已经熄灭了,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可以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丢脸的问题。

  街上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某位醉鬼打了个冷战,贴在楚霁身上,问:“楚霁你冷不冷,我用尾巴给你挡风……”

  “我不冷,”楚霁一口回绝,“把你的尾巴收好了,要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就都不用活了。”

  “为什么?”喝醉的天狼不讲逻辑地问,“你不喜欢我的尾巴了吗?”

  “……喜欢的,”楚霁叹了口气,“但我们先回家,等回家你再把你的尾巴放出来,好吗?”

  天狼满意地又在他身上蹭了蹭:“好吧。”

  终于连哄带骗地把天狼弄回了家,楚霁闻着天狼这一身的酒气,在把他扔沙发上不管和拿湿毛巾给他擦擦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好在天狼全程都很配合,擦脸的时候,还知道要乖乖把眼睛闭上,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拾掇好天狼,楚霁把他的睡衣扔在床上,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现在要去洗澡,你先自己把衣服换了,换好后乖乖待在卧室,不要乱跑。”

  天狼听话地“嗯”了一声。

  楚霁于是转头进了卧室。

  没想到他出来的时候,就见天狼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倒确实是换了,只是……

  换的并不是睡衣,而是那件买回来后就一直塞在袋子里压箱底的情qu服。

  醉鬼并不会系绑带,楚霁估计就算他清醒着,应该也不知道这么复杂的玩意儿要怎么弄,能成功把它套在身上,都是凭借着记忆里假人模特的演示。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也和那个假人模特一样,除了这么一件衣服,别的什么都没穿。

  那件衣服就这样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领口一路开到小.腹,因为没有系绑带的原因,后背的皮肤大面积地裸.露出来。

  天狼的身材的确很好,宽腰窄背,四肢纤长,肌肉线条流畅,却又并不夸张。常年不与阳光接触的皮肤上纵横着几道不太明显的旧疤痕,和黑色的布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记得楚霁回来路上说过的话,他甚至特意变出了毛茸茸的狼耳和狼尾。

  蓬松的尾巴贴着床面微微晃着,几乎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

  因此,当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看过来的那刻,楚霁居然破天荒地硬了。

  房间里光线橙暖,他走上前去,低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天狼抬起头,耳朵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接着站起身,回答道:“我跟你打赌,我输了。现在我在兑现我的承诺。”

  “承诺?”楚霁轻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睛里波光流转。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拉住那根绑带垂下的一端,懒声道:“看来你确实是一只说话算数的乖狗狗。

  “那么现在,乖狗狗可以得到他应有的奖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