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澜霆眉头一皱,寒眸一扫,从喉间只滚出一个音节就具有十成十的威严。
江无虞立马认怂,伸手拽了拽卫澜霆的衣袖,声音又小又糯,乖觉极了。
“殿下才不是呢,是无虞失言了?”
江无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确实,在外头还是要给他一些脸面的嘛。
“咳咳,”卫澜霆轻咳了两声,然后朝他低声说道:“这么多外人在呢,给孤留点面子。”
在一边旁观旁听的外人一号栩摘星、外人二号覃鸢以及外人三号覃奚,此时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有被含沙射影到:“……”
覃奚更是呵呵一笑,颇为滑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直言道:“离朝的早膳没吃惯,原先还有些饿了,现下嘛…又吃饱了,还有点撑。”
覃鸢听到自家皇兄的打趣,也忍不住低下头抿唇笑了笑。
唯独栩摘星丝毫不敢笑,他敢笑宴清,可打死他也不敢去笑卫澜霆的。
他承认,或许他也是个专挑软柿子捏的人吧。
覃奚嘴上是笑呵呵地调侃着卫澜霆与江无虞,可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
这清江国的小小质子,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深受卫澜霆的宠爱。
这般思虑着,覃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悄然移到了旁边的覃鸢身上。
他想着:若是鸢儿开了窍愿意嫁给卫澜霆了,那这江无虞势必就成了唯一的那只拦路虎……
卫澜霆活了两世,玩弄权势、搅弄朝堂他最是得心应手。
至于察言观色这种基本功就更是不在话下了,鲜少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怀什么鬼胎。
覃奚的目光先是瞧了瞧无虞又盯着自己妹妹覃鸢看,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其实并不难猜。
卫澜霆猜想,这覃奚怕是会对无虞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
因而特意长臂一勾,揽住了江无虞的削肩,以一副全然保护的姿势,像老鹰护着小鹰那般。
“让二位见笑了,我家无虞总是这样没规没矩,有时任性有时倔强。然无论他怎样,孤都欢喜都不得了。
对孤而言,他比谁都重要,是孤最珍视的存在,偏疼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卫澜霆鹰隼般犀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望着覃奚似笑非笑地说道。
覃鸢若有所思,想着卫澜霆对江无虞的偏爱还真是令人艳羡。
而覃奚却读懂了卫澜霆眼眸中蕴含的警告与杀机,他干笑着点了点头,尽力让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看上去友善无害一些。
妈的,江无虞说的没错,这卫澜霆还真灵得跟狗似的!
不,他不是狗,他是一头蓄势待发伺机而动的狼。
眼下卫澜霆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就算他想对江无虞下手,也只能暂且搁置一段时日了。
否则若是江无虞出了什么事,只怕卫澜霆这只恶犬第一个想扑过来咬死的人就是他。
鸡蛋碰石头,实在是大可不必。
江无虞侧眸瞥了一眼卫澜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爪子,而且他攥得还挺用力,眼珠子悄|咪|咪地转了个圈。
机灵狡黠的小猫咪,似乎也跟着凶巴巴的恶狼嗅到了什么阴谋的味道。
待覃奚和覃鸢先行牵着马进入山林,江无虞才开口想问卫澜霆:“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刚说了两个字,卫澜霆就将他紧紧揽在了怀里。
栩摘星立刻主动转过身子,背过身去不敢看主子亲近,毕竟非礼勿视。
卫澜霆轻轻抱了一下江无虞,旋即又缓缓松开,抬手替江无虞理了理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
“方才那一刻覃奚对你动了杀心,因而孤出言警诫了他一番。
若他不是个太蠢的,还想有命回覃国去争权夺位,就应知道不能得罪孤的道理。
否则替自己多树一位大敌,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坐享渔翁之利?”
卫澜霆对江无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向来较对他人的要温软上许多。
只是江无虞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发现他眼底还藏着不加掩饰的狠戾,清晰可见。
换做从前,江无虞肯定会心怵一下。可现在他不会,他明白卫澜霆这都是出于想要保护他。
江无虞一面微笑着伸手勾住卫澜霆的臂弯,一面用另一只手去抚平他眉心处的皱起。
卫澜霆眼中的戾气立刻就散去了。
他既想对江无虞坦诚相待,又害怕无虞会害怕他骨子里的心狠手辣。
哪怕卫澜霆明明已经为了江无虞,收敛许多。
“既是狩猎大会,定然设有彩头。无虞有些好奇,今日的彩头会是何宝贝?”
江无虞佯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其实是想换个话题让卫澜霆松快些,别绷得这么紧。
“你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孤一个人能打你八九个,莫非还想觊觎那彩头?”
卫澜霆望着江无虞睁大眼睛竖着耳朵听的模样,忍俊不禁地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秀挺的琼鼻,连鼻尖也是圆润小巧的,点上去的手感十分温软光滑。
卫澜霆一时有些爱不释手,忍不住又屈指轻轻刮了刮他挺拔的鼻梁。
江无虞不高兴地耸了耸鼻尖,满不在乎地说道:“殿下这话实是在打击我,况且拿不到就拿不到,问问还不行了?”
“行行行,彩头是一杆银龙白月枪,前朝有名的武器,后辗转落到了孤的手里,便一直收藏在东宫私库。”
卫澜霆哪有不依他的道理?连忙柔声细语地回答。
旁边的栩摘星早已是见怪不怪。
江无虞不禁在脑海中幻想了番,他还记得初入东宫时在书房曾见过一幅画。
画的就是卫澜霆身穿白衣,于一株海棠树下迎风舞剑,衣袍翻飞,宛如谪仙,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舞剑都能那般翩然好看,若是舞枪只怕会更加威风凛凛,飒沓如流星?
江无虞不禁有些期待。
“银龙白月枪?光听这名字,就觉得是把极好看的枪。殿下若是舞起来定然会相得益彰,愈发养眼。”
卫澜霆却摇了摇头,“孤不擅舞枪。”
“啊?”
江无虞不解,“不是都说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吗,殿下有这般好武功,怎会不擅使枪?”
卫澜霆耐着性子与他解释:
“孤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于孤而言长枪过于笨重,会拖累孤取人首级的速度。因而这枪孤只是收藏着,并未使过。
今日来的这些子弟,有不少是武将出身。若他们中谁能赢得此枪,正好也可做个顺水人情,送与家中父兄长辈。
与其放在库里日久积灰,倒不如让这枪随我离朝将士厮杀征战、建功立业。孤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至于暴殄天物了。”
江无虞点了点头,有些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殿下说得有礼。”
他脸上洋溢着的期待笑容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脸上写满了失落,说完这句话后就变得阒然无声了。
“好了别磨蹭了,我们也快入林吧,再晚一些只怕猎物都要被他们猎光了。
孤确是不会使枪,但孤的箭法乃先祖亲授,可谓一绝,无虞不想瞧瞧?”
卫澜霆瞧他这副瞬间蔫下去的模样,便凑近了些笑着问道。
江无虞想了想,卫澜霆射箭的时候应该也是俊俏帅气的吧?
不亏不亏。
“那好吧。”江无虞装模作样,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没想到下一瞬就露馅了,他耐不住性子催促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卫澜霆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他的无虞可真是个小色胚。
只怕日后若是有美男当着他的面沐浴,冲他勾勾手指头,他都能激动得流鼻血。
卫澜霆本是想让江无虞与他共骑一匹马的,毕竟无虞离他越近,他越能保护好他的安危,也能更放心些。
只是两个高个男子挤在一匹马上,贴得近十分暧昧不说,多多少少有些拥挤,也不方便狩猎。
而且江无虞自己也想单独骑一匹马,便依了他。
其实如果没有旁人在场的话,卫澜霆还是相当愿意陪着江无虞共骑一匹马的,毕竟可以和无虞贴贴。
“驾!”
于是三人三马,相继朝着上林苑里最大最深的一片山林奔去。
卫澜霆时刻注意着身后江无虞的速度,控制好不远不近的距离。
山林里都是羊肠窄路,树木枝叶亦是盘根错节,别说他们是三匹马了,就连两匹马并行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卫澜霆便在最前头开路,栩摘星跟在最后,江无虞则被夹在了两人中间。
卫澜霆生怕细皮嫩肉的江无虞会受到什么损伤;而栩摘星则是生怕自己保护不好江公子的安危而受到什么损伤。
反正这两人最后的目的不谋而合——保护好江无虞的安危就行了。
江无虞:“……”
能让离朝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在前头开路,便是离渊帝也未曾享受过这种待遇。
江无虞表示:甚是荣幸,而且他现在感觉相当的有安全感!
起码属于他江无虞的排面,是安排得够够的了。
然而紧接着,就出现了下面这种情景:
好大一只鸟!这算是鹰的一种吗?在清江国也没见过。
终于发现猎物的江无虞,忙从箭筒抽出一支羽箭。
好不容易等到鹰栖在了树冠顶部的位置,不再乱飞乱动。
然而在他将箭瞄准对好角度之际,有人也盯上了今日这只非死不可的苍鹰。
那厢的卫澜霆已反手从箭筒取出羽箭,弯弓搭箭,动作熟稔。
箭指苍鹰,右手骤然卸力,羽箭离弦疾如奔雷。
“嗖——”
箭气如虹,劈风斩浪。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皆在眨眼之间。
苍鹰无从躲闪,避无可避,只得发出一声凄惨无力的嗷叫,从枝头骤然跌落。
卫澜霆没有第一时间去拾那苍鹰,而是立马扭头兴冲冲看向江无虞。
有些洋洋得意地问道:“无虞,你瞧见孤的箭法了吗?”
举箭举了半天,手都有点举酸了的江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