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

  季鳞胸前闷痛, 用手试探着推开人鱼后,右手囫囵轻缓地揉着胸口,缓缓站起来。

  “啪嗒……”虞七璃放任腿脚滑开,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漆黑室内里的地板上白裙铺成了扇圆形状, 竟是不和她胡搅蛮缠,不说话就安静了下来。

  悄无声息的玄关门口, 一坐一站着两个人。

  季鳞就算不看她的表情, 也知道她在生闷气。

  “唉。”

  她锤了锤酥软疲惫的腿脚, 走到旁边的柜子打开客厅的灯,“啪嗒。”

  接着抓了一把被勾乱后松散到后脑勺的长发, 解开头发的束缚, 将松紧发绳套在手腕上, 不由得又默默叹了口气。

  虞七璃听着她的默叹, 心里就像被扎了刀子似的,连忙扭动身子紧紧抱住了自己, 垂头丧气, 好不可怜委屈。

  她心里很低落, 感觉受到了欺骗。

  季鳞蹲了下来,双手环抱放在膝盖上,天花板的暖光灯辉洒在她身上,如墨的长发没有人鱼及臀遮屁股的长度但乌发松直且顺滑, 此刻更是柔软地从她后背跑到前胸,为其遮挡了她两小边的脸庞, 让她看上去和善可亲。

  季鳞歪着头趴在双手上, 凑头去看人鱼的表情,用手指轻轻去理顺人鱼的长刘海, 将蓬松微卷的头发从地上捡起来。

  她毫无不耐地说着:“虞七璃,到家了,有什么事我们先休息,至少坐一会儿洗个澡,歇歇腿行不行?”

  人鱼听着,狠狠地拍了她一下。

  手中捏着的长发簌簌从掌心落下,看来是不乐意自己触碰她。

  季鳞缩回手,转换重心,调整腿脚的受力情况,把两只手揣在腹部看上去就好像镇子口大树下乘凉的修路工,她好心情地提议:“今天走了很多的路,难道你不想洗完澡再和我提交换的条件?”

  人鱼有些意动,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转头看向季鳞。

  接着,她顿住了,眼神变得戾气十足,红着眼盯着季鳞从她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在手里的一小束长发。

  “马上!”季鳞尴尬地和她恼怒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很不好意思地说着。

  她把手里编到尽头快结束的辫子,用手腕上的发绳飞快扎了个结,然后松手,起身跳开。

  “扑噔——”她仰面站住,双手来回扑了两次,扶住了墙壁,好险不险没有摔倒。

  正眼看去,怒火汹汹的人鱼并没有立即扑上来用十指利甲挠她、使劲地刨她,而是也站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而后吹落的松散辫子,用左手尖锐的长甲挑了起来。

  那指甲锋利无比,在室内狭小的空间里堪称一大凶器。

  深知其锋锐程度的季鳞想到人鱼用指甲划拉自己的衣服,后背就直接被撕爆成了露背装,心里猛地一紧。

  她向人鱼伸出手,张口阻拦:“虞七璃!有话好好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呃不是……你养那么长的头发花了不少时间吧,别割!”

  “季鳞!”

  虞七璃攥紧五指,把辫子尾端很松垮的发绳撸了下来,然后向前一步拍在季鳞裹着纱布渗出血意的右肩上,很有威胁性的说道:“你给我洗干净等着!哼,让开。”

  季鳞抓着发绳,闪到一边。

  人鱼的指甲又缩了回去,天然润红的唇瓣向下一撇,不悦地用右手五指从发根直入,飒然直直地往下刷,将小辫子拆开,堪称无情冷淡的典范。

  “还不让开。”人鱼挤开她,转身进入卫生间,示威性大力关上门。

  季鳞高兴她没有因为小事就一时生气断发,但长辫被拆,她的表情略有些遗憾。

  以及,“不是让我洗干净等着吗?怎么是你先洗,”

  季鳞磨磨唧唧地哼着,“你洗干净等着还差不多。”

  收回幽深的视线,她回想起放在柜台上半死不活的小鱼们,还有那几包中草药。

  “欸,差点忘了,得先把药煮上。不知道厨房有没有药罐,实在不行就用煮菜的砂锅好了。”

  这么想着,季鳞麻溜地拎起柜台上的大包小包,把吐着沫子浑浑噩噩的小鱼们倒入装了水的玻璃缸中,她看了一眼,它们正不知生死地在水里起起沉沉的飘着。

  再把草药倒出来,把特殊的那几味简单处理了一下。

  简简单单的工程,花了她半个小时。

  一边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季鳞一边脱下外套,扯着短衬的袖子钻出头往上翻脱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里,用手肘把门带上。

  “咔擦——”

  ……

  “呼……人呢?”

  人鱼拧着胸口的毛巾,伸头从卫生间门口出来,在走廊和客厅张望。

  她后悔又怨怒地想着季鳞让她先洗澡,肯定就是想看她出糗,让她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而求助她。

  她才不会求她呢!可恶的人族!不过就是个奴仆……

  虞七璃坏坏地想着,死死抓着季鳞早早放在卫生间柜子里的洗浴毛巾,犹豫半晌,轻轻踏出一只沾满水珠的白嫩的脚。

  心里祈祷着:‘别出现!别出现!’

  ‘她要是在门口吓我,我就装作没被吓到,反打她一耙,就说她待客不周居心叵测,蔫头巴脑蔫坏了……’

  她这么心想着,转头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客厅和旁边的卧室,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软趴趴的一沓衣物顺势倒在脚背上。

  虞七璃诧然低头,眨眼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红烧人鱼:“可恶,衣服怎么放门口,也不跟我说!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话,她指不定在哪里偷偷观察我呢!”

  这么一想,人鱼还是红脸羞燥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衣服堆里,弯腰猛地抱起,转身就跑。

  “哐当!”门扉又一次被重重关上。

  季鳞闻声从阳台外洗漱隔间走出来,她的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放着洗衣机甩干的衣物。

  她听到动静,深感莫名地瞟了一眼人鱼洗澡的浴室,悠悠又把视线躲开,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人鱼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径直走到卧室阳台晾晒衣服。

  她边走,边嘀咕:“什么毛病。”

  ……

  两人分别洗漱完,已经是深夜。

  季鳞从浴室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安逸地看电视的人鱼已经睡着。

  她在客厅接了杯水,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盯着电视机里的深夜家庭伦理狗血剧,里面的剧情已经到了小高潮转折,女主被男主全家欺负,不堪忍受离开了那个家。

  然后女主改头换面,“重生归来”,对伤害过她的人进行复仇,此刻响起了轰轰烈烈的片尾曲

  季鳞不知不觉喝完了杯中温热的水。

  她起身,把电视机关掉,接着走到人鱼身边,心肠很硬地把她拍醒:“去房间里睡,我把卧室让给你。”

  虞七璃应声而醒,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季鳞没听见熟悉的咆哮声,低头一看,望进了一双深紫色的眼瞳中。

  这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鱼见到她,表情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两条腿扑棱一蹬,直起上身朝她的腰身抱过来。

  紫色眼瞳的虞七璃又娇又软,大方地喊道:“鳞鳞,好久不见~”

  季鳞握住人鱼的双臂,感觉到她在用蓬松的头顶蹭自己的腹部,倏然间浑身充满了无措和惊慌。

  “你,你是……”难道深夜,人鱼的生理期就会出现?

  那可怕的生理期的欲望就会让她性格大变,出现另一人格?

  季鳞被自己的猜疑,弄得脸色一阵寡绿一阵苍白。

  她侧头弯腰,正准备脱身。人鱼却把她抱得更紧了,就如同投怀送抱的乳燕,要把自己镶嵌在她的怀抱里。

  季鳞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圆滑的后脑勺,头脑里神经滋滋地疼。

  璃璃版虞七璃抱住她一阵蹭来蹭去,仿佛很久没见很想念,把脸埋在她的腹部不肯抬起来。

  两只脚悄然间放到了地上,她装聋作哑,娇滴滴地呼喊道:“鳞鳞有没有想念璃璃呀?”

  “别这么叫我,我们没有那么熟……”季鳞拘谨道。

  人鱼做了个起身的动作,站起来的时候扭腰扭屁股,刻意得如同刚刚电视剧里播放的复仇归来的女主,妩媚撩拨,媚眼如丝,一举一动让人惊心动魄。

  让季鳞莫名有种同为女子间的尴尬。

  季鳞绿着脸后退,但内心却扑通扑通地提了起来。

  “你别过来啊,今晚你睡你自己的屋。”既然虞七璃不记得晚上的要求,那就不作数,她还能用话术套出她找到自己的缘由……

  季鳞感觉自己在欺骗无辜人鱼,老阴险了,说变就变。

  可人鱼举起手臂撩动长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把手指压在她的唇上突然用力,把季鳞的两瓣轻薄的唇揉得花容失色,唇纹稀碎,褶皱斑红,血肉薄红。

  季鳞快被吓呆了,毫不怀疑只要她只要有目瞪口呆张嘴的动作,人鱼会得寸进尺地闯进来。就像电视剧里,复仇的女主为了勾引渣男主,所用的招数。

  她梗着脖子,努着嘴抗拒道:“你想做什么!”

  虞七璃哗地抱住了她,聪明地打断了她的遐想,说道:“呀,鳞鳞今晚要跟璃璃一起睡,璃璃好开心呀~”

  她伸手戳了戳季鳞的鼻子。

  被季鳞侧头躲开后,滑嫩的指腹戳到了季鳞左脸的酒窝上。

  季鳞一时不察,脸上烧红,暴露了心情。

  眼睛颇尖的人鱼立刻欢快得意道:“鳞鳞,躲是没有用的……你脸红了,你喜欢我。”

  随后,她凑头在季鳞左耳的耳廓上吹了一口气。

  在季鳞推倒她之前,两手两脚地跳到季鳞身上将她紧抱住,知足又舒服地叹喟。

  或许真如易君乐说的,季鳞是人鱼生殖交‘配的理想型。

  所以无论夜晚的季鳞在做什么,璃璃版虞七璃都只当她是在向自己撒娇求欢,心里便喜欢她多一点,无限包容。

  “我没有,我不喜欢你。”但是也谈不上讨厌。

  季鳞实在受不了人鱼暧昧自己的画面,同为女性,她都还没有见过谁这么和自己亲密接触的。

  她呆呆的想着,或许是自己没有同龄女性同伴的缘故,所以才对这些闺蜜般的举动有些耐不住总想要落荒而跑。

  季鳞心中惴惴不安,就怕自己露怯,表现出朋友正常相处时不应该有的紧张局促。

  她最终还是依人鱼的意思,心中默念勿怪。

  用手捧住她的两条腿,就照着袋鼠的姿势把人鱼抱到了自己的卧室。

  柔软的大床在头顶圆形的水晶吊灯下,晶亮的光影变成斑驳的光晕,在被子和枕头上圈出一个个看起来就很好睡的柔软褶皱。

  棉绒的床垫陷了下去,丝薄的被子被季鳞拎起来抬手一扬,鼓出半边弧包,划过悠扬的弧线,盖到人鱼身上后软趴趴地帖服住。

  虞七璃用两只手捏着蚕丝被,从被子里轻盈地钻出个头来。她侧身身子躺在床内,黑色羽睫在她眼帘下方打上了一层浓密的阴影,看上去严肃又似正经的惆怅着。

  季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愁得揉了一把人鱼的长发:“想什么呢?”

  跪在床心,把枕边的人鱼头发往她的被子里推了推,然后主动在没有被子的一边躺下。

  “好了,睡觉吧。”

  她闭着眼睛,按熄了床头墙上的顶灯开关。

  室内温暖安静,昏昏暗暗的客厅灯光从卧室门口散进来,季鳞撑着上半身看了一眼床铺之外的门口,怪罪自己:“啊,客厅的灯没有关,还有门也……”

  “嗐。”

  她任命地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踩着拖鞋去关灯关门。

  然后回来,

  她从黑乎乎的床沿,慢腾腾挪进床身。

  一只手摸摸探探,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难不让她惊醒的是她的手最先触碰到的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

  季鳞迅速起身。

  “啪!”然后打开了床头墙壁上的室内灯开关。

  人鱼正在床铺心里不着片缕的使劲凹造型,胳膊肘挟被子半遮半掩地盖住□□,她似是没想到灯会亮,惊讶骄傲的表情从脸上闪过,再假装羞涩已是惘然。

  “鳞鳞,开什么灯呀~那么亮,璃璃都不好意思和你造蛋蛋了……”

  季鳞一脸麻木的站在床头,把灯又关上。

  黑灯瞎火中,人鱼在床上不知道是撕咬被子,还是疯狂的原地弹跳,或者后悔无比的捶打床垫,发出“哼哧哼唧”的怪声。床榻也不堪重负,入耳咯吱声连连。

  “你把衣服穿上我再过来。造什么蛋?别想些有的没的。动用你的人鱼脑袋想想,我们有可能吗……”

  “撕拉”一声,布帛撕裂。

  又怒又怨,欲求不满的人鱼矢口反驳:“怎么不可能,只要有精血,一切都不是问题,难道鳞鳞不想见到我们的宝宝吗……”

  季鳞打开了灯,定眼与红着眼睛瞪着她的人鱼对视。确认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之后,季鳞又把灯关了。

  “啪嗒。”

  季鳞:我想静静。我可能是耳朵聋了,或者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这一动作给了虞七璃错误的信号,把她的态度看在眼里,不由得忧伤起来,一下又一下的捶打被子。

  “呜呜……鳞鳞,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看错你了,蛋蛋还没有出生,你就要嫌弃它,拒绝它作为我们宝宝出生的权力?!”

  撒泼打滚,无赖人鱼。说着说着,话题跑偏。

  “可是蛋蛋是无辜的啊,它有什么错,当它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具有了作为我们的宝宝出生的权利,你为什么要否定它……嗝唔~呜呜……它如果知道了,听到了,该有多伤心……”

  季鳞:“……”你想的还挺多。

  “呜呜……嗝呃~宝宝,是妈妈的错,妈妈没能保护好你,呜呜……”

  虚空中,传来又尴尬又暧昧的气氛,除了人鱼抽泣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弄出来的咯吱咯吱和刺啦刺啦的声响外,一种无言的沉默传递开来。

  短暂的十多秒过后……

  不祥预感一向强烈的季鳞“啪嗒”一声又把灯光打开。

  入眼,一席轻软昂贵的蚕丝被子的被套上面横平竖直的被划拉出七八条线头破裂的抓痕,疑似人鱼的爪痕入被三分,将缜密的蚕丝勾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蚕柔。

  人鱼盖着被子,扑在被芯里,埋头耸肩一抽一抽的。

  虞七璃的一举一动都能突破人的认知,简直是在季鳞的激动点上蹦。

  她的眉毛挑起来又放下,眼角干涩,舔了舔干涩的唇纹,然后咬紧了牙关。

  季鳞压了压差点要爆发的火气,面容扭曲地坐了下来。

  看着人鱼上身胡乱套上的吊带裙,尾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从床尾延长出去的鱼尾巴,焦黑的伤疤破坏了它原有的美感,没什么精气神儿蔫巴巴地塌在床底。

  季鳞拍了拍自己的脸,探过身子去碰触虞七璃瘦得凸出来的脊骨,然后说道:“你在哭吗?”馆里浩尓武灸武扒武尓霖弎武

  这有什么好哭的。

  季鳞表情为难,又直起身子左手撑在被子上,右手握扳人鱼的肩膀让她起身:“如果我说错了,我可以,额……向你道歉。”

  闻言,虞七璃哗地一下泪崩,鎏紫钻水晶般的眼睛垂着泪珠,抬头闷闷不乐地看她一眼。

  似是在尽可能控制情绪宣泄不去怪罪季鳞,也好像是在浓情蜜意后的留恋与诀别。

  支离破碎前,结出绚丽斑斓的警示。

  季鳞很喜欢她的眼睛,她的长发,甚至是她精致的脸庞,不然她也不会时常看呆虞七璃。

  毕竟她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人鱼。

  可季鳞发愣的转瞬,人鱼再次误解了。

  她猛地趴在被子上,双手胡乱扒拉着散乱的蚕丝被子上的一团团柔丝。一边往自己跟前扒拉着堆起来,一边小声的哭道:“呜呜……你不爱我们还没有诞生的蛋蛋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爱我。我自己怀的我自己心疼,你这个负心女……”

  “我要给我未出生的人鱼蛋宝宝,编织一个柔软的海藻吊床,让它从一出生就拥有别的人鱼蛋没有的柔软小窝。我要它做最幸福最快乐的人鱼蛋,要什么给什么,我还要告诉它她的阿娘和妈妈都很爱它,从小就教会它怎样才能成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小人鱼……”

  “呜呜,就算没有你这个阿娘!它的童年也会是完整的,它还有妈妈、舅舅、姨母、海祖、海婆、海爷祖……”

  噗嗤……妈妈也就算了,阿娘是什么称呼,以为还是古代时候吗?

  不知道她从哪里搜罗来的称谓。

  季鳞就看着她把蚕柔蚕团给抱在怀里,然后直起身子,垂头丧气地用手背抹眼泪。

  虞七璃心里难过悲凉,她一边咕哝着抽泣,,一边把蚕丝被里的蚕丝一把一把抓出来,用来填充怀里那堆杂乱的蚕团。

  季鳞有些哭笑不得,好心提醒她:“这是蚕丝,你要织海藻床,不是用这个。”

  “才不要你管,”

  “反正你又不爱我,你还管我做什么!”虞七璃垂泪敛眸,哭惺惺地摸了一把泪。可惜她是人鱼的缘故,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没一会儿就干了。

  季鳞心想如果人鱼珠泪是真的,她应该让泪水滑出脸颊后,瞬间凝珠。

  为了不让鲛人珠泪泛滥。所以每个人鱼都有管理自己的习惯,每到想哭时,让眼泪停留在眼眶里消失。

  人鱼情绪激动地说道:“既然已经不爱了,那我走……!”

  说着,她连自己收捡半天的蚕团也不管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呀伊……唔~”

  “扑通”一声巨响,她从床边摔落,整条鱼横躺地摔在地板上,震得整个空间都回荡着她的痛吟和呜咽。

  “呜呜!哇呜!呜哇啊啊啊……”

  “怎么了,没事吧?!”

  季鳞猛地回神,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她怎么会掉下去,踢开拖鞋,踩着床垫两步跳到床内与衣柜的缝隙中。

  她单膝蹲地,伸手去察看人鱼的情况。

  空间狭小,虞七璃鱼尾又庞大,笨拙的她本来是侧着摔倒的,眼泪夺眶而出又被颤抖的睫毛拦住。

  此刻季鳞一来,立马扭着个头,两手把地上的蚕柔用怀抱堆起来,将脸埋住。

  “呜呜呜……好疼,这不是欺负人鱼吗。”她的声音细若蚊吟,没一会儿就不低呼了。

  看来应该也没有多疼,还知道羞恼和诉苦。

  人鱼有皮糙肉厚的特性,季鳞绑她数次早有感触。

  她两手微抬,表情略显得有些无奈。

  “……”季鳞轻哧一声,不是取笑的意思,而是惋惜。

  大力符的符篆已经没有了,她在床榻边尝试多次,才把比人身不知道笨重多少斤而且装死不愿意动弹的人鱼,横直着搬到床上。

  那床惨不忍睹的蚕丝被,被季鳞拉着四个角裹成包被放在了墙角,务必要让人鱼一抬头就能看见。

  免得之后,她醒后又哭着说:要找蚕丝来织海藻毯子。

  季鳞在卧室内兜兜转悠着,从柜子里拖出一床压箱底,绣着大团大团红花绿叶的火红婚庆毛毯。

  然后抖开来铺在床上,占满了每个角落。

  季鳞关上灯躺进毯子里,睡意在两分钟之后涌上来,她拍了拍人鱼和她中间的空隙,“扑扑。”

  “你是条清白的人鱼,我也是个清白的人族。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没有蛋蛋,更没有蛋蛋的七大姑八大姨,你不用去织什么海藻床,你自己说过你不是特别愿意生蛋……”

  “睡吧。”

  季鳞零零星星的总结道,然后放下了自己的手。

  人鱼静谧地躺在床的另一边,除了偶尔粗重的呼吸声和温暖传来,其余时候季鳞翻身时,碰到的只会是冰凉僵硬的一具躯壳。

  可能是她觉得摔下床的样子太丢人鱼,季鳞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渐渐睡着了。

  之后就是——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季鳞被冻醒了。

  或许海边就是这样,时而温热,时而凉爽。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虞七璃在嗫嚅,嚼着牙根说话。

  “唔嗯……肿么可以这样……呜呜怎么办……”

  季鳞想了想,还是起身,按开了床头桌的小灯。

  她把人鱼卷在身上的毛毯拉过来。

  与此同时翻身滚过来的,还有一只手脚无措脸上挂泪的人鱼。

  季鳞苦大仇深地眯着眼睛靠在床头,用手撩拨开人鱼掩盖着头面的长发,半夜的她脸色青黑而且戾气很重,半昏半沉地含着声嗓问道:“……你不睡觉,在干什么?嗯?”

  她的语气很不好,察觉这点,下意识忧恼人鱼会哭的季鳞掀开眼帘。

  她眼下浓厚的黑眼圈是黛色的,青中发黑,掀开几重眼皮后的模样就是一副厌世隐怒脸,分分钟可以让眼中钉消失的那种。

  十分可怕。

  这时候人有一种气场的说法,就得以应验。

  人鱼看着‘熟悉’而又‘霸道’的季鳞,仿佛见到了救赎,想也不想就朝着季鳞的黑脸飞扑而来,面色嫩红,欢喜至极,亲密又兴高采烈地趴在她的胸口。

  “鳞鳞!”

  她卷曲起鱼尾,轻轻地搭在季鳞的腿上,鱼纱咻的一下卷住了她的脚踝。

  有些痒,但季鳞不为所动。

  人鱼尾巴上的鱼鳞散发着暗紫的光泽,像环锁铠(又名锁子甲)的锁扣环铠甲,每一片都薄如蝉翼,且坚韧如钢,稍不注意就能切开肌肤。

  她贴着季鳞蹭来蹭去的时候,把季鳞刮得皮肉生疼,没一会儿就给她来了个记忆深刻的“被活生生割肉刮皮”的酸爽。

  “鳞鳞~”人鱼要亲吻她,季鳞抗拒。

  人鱼失落地垂下头,轻软的头发从季鳞脸侧擦过,落到一旁的床铺上。

  季鳞揉着眼睛坐起来,用手环住虞七璃支起的那边肩膀。

  入手玉臂暖暖的,也不冷啊。

  困意上涌,她囫囵不清地问道:“半夜不睡觉,瞎琢磨什么?不说说吗璃璃……”我真的很困很困。

  人鱼惊喜地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称呼,激动的亲吻她的脸庞,戳到了嘴角。

  欢喜中,整条鱼得寸进尺,被季鳞抓住机会从身上推了下去。

  “呀~”

  她又要翻过来,季鳞长腿一伸,从毛毯外面压住了两人中间的空隙。

  季鳞整个人挤进了毯子里,发出沙哑不耐烦的命令:“一人一半。”

  “敢乱动,今天那些吐沫子的小鱼就是你的下场!你就等着鱼缺水了,干死吧!”

  人鱼听话的点点头,神情流转俏皮听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季鳞掀开右眼瞥了一眼,不感兴趣的闭上,老神神在的闷哼几声,让她睡觉。

  人鱼像是听不懂人话,或者从来不听正经的,此刻甚至沉浸在幻想中,实实在在地解释起来。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说:她今天找到季鳞,是因为她喜欢她季鳞上的气味,就算隔着很远她都能闻到。小小结界,在她眼里就跟玩似的,一眼破障。

  季鳞冥想思索,如果是正常的虞七璃来解释,恐怕意思就是人鱼嗅觉灵敏,所以才能找到她,压根没有季鳞想的那么复杂。

  或许整个古董街之行,就是一个局。

  引她去的人,中途帮助过她,和她搭过话的人,都是局中‘路人’。

  季鳞的双眼微微鼓起,眼皮下的眼球鼓动着,白色的经脉从太阳穴胀起鼓包,她不自觉的磨动后槽牙,不分明的喉咙凸起由上自下的滑动。

  她突然联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在这个时段给她‘暗示这是个局面’,却不会伤害她的人。

  她的三师兄,张苍术。

  从天桥底下的背影布挂,到十字路口红灯拉她的路人,还有那个一开始还是真面目、后来‘换人’的小偷,以及在巷子她超越的那个捡鞋的男人回头的瞬间……

  季鳞不适地捏了捏鼻梁,重重的按压,她发现自己压根想不起来这些人的样子。

  他们是方脸还是圆脸?男人女人?衣服穿着似乎都是统一的黑白灰,三色交杂,她快分不清衣服是黑的还是白的了……

  白天的记忆退化、消色得严重,她越回想,反倒越混乱。

  季鳞有些无奈,头疼地发出啧声,简单放弃。这下她敢确定了,这就是三师兄的手笔。

  如是我闻,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睁开眼睛,耳畔回闻轻喃,是人鱼在跟她说的话。

  虞七璃说她只是想到了,自己是一条可怜无助的弱小人鱼。以及从前姐姐们跟她讲的,因为憧憬陆地而化作泡沫的小人鱼的故事。

  季鳞也有耳闻这种故事,无非就是爱与真情的教育。

  她仓促心大地跟着应和:“是啊,小美人上了岸,遇到了自己爱的人,然后化成了泡沫。”

  她的言下之意是,让虞七璃早些回妖界,万一遇到了爱的人,未来化成了泡沫就得不偿失了。

  可正值生理期的人鱼可能脑回路就是和正常人鱼不一样。

  她等了许久。

  才感觉到人鱼挤进了她的怀里,轻轻把头靠在她的肩角,然后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季鳞拽了拽被子。

  “区区一个故事,就能欺负人鱼没有腿是不是?我就没有腿了,怎么样……”

  你不是有腿吗?

  “璃璃是条畸形的人鱼,璃璃只有尾巴,没有腿。好可怜啊……”

  季鳞:???

  “可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畸形的人鱼……呜呜……”

  我说了,你有腿,腿!季鳞满脑子狂乱的咆哮,用手挼了一把人鱼的下半身,入手光滑坚硬。

  ……好吧,还真是鱼尾。

  她悻悻地想着,然后把人鱼抱紧了,在她耳边说两个人才懂的悄悄话:“璃璃啊,鳞鳞跟你说。你有腿,真的,我换下来的纱布还放在客厅里,明天你拿去嘬一嘬,就会变成又长又白的腿了。”

  说着,她“噗嗤”一笑,整个人乐不可支的浑身颤抖。

  像是在恶搞和故意使坏,想要让人鱼也中招一次她自己说过的话。

  但这也是季鳞内心深处,被压抑久了的五彩斑斓的黑。

  季鳞斜躺着摊开双臂,仰望阳台透来的光映在天花板上,像是水晶折射的沉闷光彩,不耀眼,却宁静璀璨。

  好了,今天晚上也不用睡了。她真的要被人鱼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

  可虞七璃突然爬起来,趴在她肩头也悄咪咪地说:“鳞鳞,嘬纱布是不对的。”她用柔软的指腹点她的鼻尖,缠绵深情地解释,“因为,脏~”

  季鳞瞥她一眼,黑乎乎的脑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季鳞心里却是有些欣赏的。

  她把虞七璃扯下来抱在怀里,在床上滚来滚去。难得她有这么亲近人鱼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明天的你还记得这些,那你要记得,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鳞鳞,你还能凶我吗?”人鱼期待。

  季鳞哑声,听着她黏糊的语气,奇怪道:“凶你做什么?我不凶人。”

  “嗯……咳,” 她的嗓子哑了,模糊着喉音咳了一下,“也不凶人鱼。”

  说着,人鱼动了动肩角,似在忸怩害羞:“没什么。”

  就是喜欢霸道的你罢了。

  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遗憾憾~

  好吧,季鳞怀着疑惑,慢悠悠地和人鱼说着话,一人一句,谁也不抢。

  不知不觉中,一人一鱼又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阳台窗户紧闭,窗帘垂落着遮住外来光线,身上毯子还在。

  季鳞上下一摸,她的衣服也俱全,梦里翻江倒海的故事并不真实,忘了大半。

  她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起身。

  在床边静坐回魂的时刻,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节温热的手臂。

  季鳞坐着床边转身看去,虞七璃还是昨天那个姿势躺在床中心,只能委屈弯曲着睡的尾巴应该已经变成了双腿,下半身高盖着的毛毯坍塌了下去。

  蓬松厚实得让人艳羡的长发铺了两个枕头,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静若处子,时光静好。

  “虞七璃,早安。”祝贺她和人鱼同居后,迎来的第一个安静的早晨。

  季鳞无声雀跃,轻手轻脚地穿衣离开卧室。

  说来奇怪,那个诡秘的御鬼香炉从在巷子里偷袭过季鳞后,一晚上过去也没有任何异动。

  季鳞准备了早餐,没空去想她更爱的豆浆泡油条,她给自己准备了煎蛋和吐司。另外一盘早餐,直到变冷也动。

  人鱼还在睡,睡懒觉的睡。

  季鳞准备了中午饭,趁着人鱼还没醒,做了保温措施。

  她想起来门口柜台上的香炉,沉吟一会儿,在室内设了阵,然后打开了香炉盖子。

  她想找个鬼奴问点事情,它们是哪家天师或者邪门歪道的圈养物,以便追踪。

  可御鬼们不管哪一只,出来之后就一团身影模糊黑雾飘在空中,每一只都被血煞破坏了神志,浑浑噩噩,除了不攻击她,已经没了意识清醒。

  季鳞失望的把最后的鬼奴收了回去。

  想了想,收拾了一下自己,给在床头给人鱼留了外出字条。

  然后打车前往了云沧市市区内的人界妖族管理局。

  今天,妖管局的执行天师正好是易君乐。

  简单解释了来源,季鳞把诡秘的香炉交给了易君乐,拜托他查清楚来处,归还或是要如何,之后跟她联系,如果有香炉的研究报告,也发她一份。

  然后两人交换了号码和通讯方式。

  易君乐听着她认真又正经的嘱托,一点也不正经地随口问道:“哈哈,你不会是还想找到香炉的主人,然后打上门去,替天师正道清理门户吧。”

  季鳞从善如流地颔首:“这也不是不可。”

  她离开妖管局时,易君乐一脸古怪纠结的挽留话语:“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季鳞你还要读大学,别做危险的事情……如果做了,记得善后。”

  他犹犹豫豫,不忍地下了决心:“需要帮忙,找闻人……或者你易哥,我们帮你绝后患!”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易哥别担心。”

  季鳞开了个玩笑,独自开心的走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和人鱼相处时,偶尔皮一皮的快乐。

  ……

  季鳞快去快回。

  当她打开公寓门,门内并没有太大声响,也没有被偷袭。

  季鳞有些意外的走到客厅,卧室内门户大开,床上毯子枕头空无一鱼。

  她把厨房里尚在保温的午饭,端出来放到了橱台上,摸着干瘪的腹部,心心念念等待开饭。

  “哗啦啦……”听到卫生间的动静,她回头顾看。

  虞七璃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她扯开头发裹着的毛巾,撩了撩半干的长发,坐到了对面。

  “吃啊,看我干嘛?有意见?”

  季鳞“啊”了一声,低头夹菜。

  一人一鱼把午饭吃完。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太让两人尴尬。

  当晚虞七璃就搬出了季鳞的卧室。

  一人一鱼同居的日子过了三天,虞七璃竟然一直没有找季鳞的茬,每天被季鳞逼着喝药和给鱼尾敷药,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把汤药接过来极缓的吞咽,然后把鱼尾变幻出来,放松后放在季鳞大腿上。

  她每天三顿饭和夜宵,四顿不落地坐到橱台饭桌前,有时候还会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吃零食,一边默不作声看季鳞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很久。

  季鳞经常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背脊骨发凉,就怕什么时候被她一鱼尾抽在背上。

  她这三天过得很充实,研读师父留给她的古籍,买来朱砂材料画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她另外与大师兄的特助施晴有联系,施晴给她拓展了闻人家族的天师生意,等她拿到天师资格后,就能正式在每个天师所属区域内“挂牌经营”。

  听到这个,孤陋寡闻的季鳞再一次学到了。深感现代社会,就连玄学也变得制度化,各行各业有自己的规矩。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某些特殊的“学府”里,还有相关玄学的专业。

  这天,季鳞收到了收到了易君乐给她发的消息,让她带着她平时惯用的法器和符箓符篆,前往云沧市城郊的一片别墅区。

  天师考核正式开始。

  季鳞乘车刚出云沧市,在易君乐手机聊天里说的定位位置下车后,站在一处陌生的群山外围,眼前就是那条到山顶别墅区的人工小路。

  就在季鳞犹豫要不要上山时,天空忽地隐现一道金黄的线光

  她眼前一亮,颇感兴趣地伸手在身前抓取,一封天师符的传信乍现,上面飘忽着红黄色的火焰。

  她从火焰中拿出信封,信封霎时化作实体,火焰乃是虚妄,顿时消失无迹。

  就在季鳞低头打开信封的时候,刹那又化作飞燕,从面前飞走,展翅飞向山林山顶方向。

  她极目远眺,耳畔传来易君乐沉毅清朗的声音:【小鳞,跟着燕子,速速上山。】

  说罢,季鳞的手机消息突然响了一声。

  她低头打开聊天软件,看到易君乐给她发的十多个撒花和猫猫头卖萌的表情包,顺着开始往下划拉,刚刚两秒前发的是一串文字。

  易君乐:小鳞!考官们已经到了,快来!快来!!!华国妖管局的高层也派了监督员过来,啊啊啊啊啊啊!有没有感觉到了易哥现在有多紧张,我的顶头上司也在啊啊啊啊!!小鳞速来救驾!

  看着哪一长串的啊和感叹号,季鳞默然同情了在山顶的易君乐短短一瞬:她感受到了。

  叮咚。

  季鳞:易哥,多谢。(合掌表情包)

  她收起手机,正要尽快上山,可举步上前,一个人抢了先。

  差点把她挤到路肩外边的排水沟里。

  “不是要考核?怎么那么磨蹭。快走啊,考核完了回去路上我们去买甜点,手机上说市中心那家蛋糕店很挤的。”

  虞七璃悠闲地穿着她的新裙子,站到进山前最低的一块石板路上。

  她花枝招展地扬了扬宽大的遮阳帽,撩起耳边垂落的长发,看了看山顶高耸的树林,还有看不到影子的那些价值连城的海边别墅。

  虞七璃拉下鼻梁上架着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太阳眼镜,觑着季鳞身上的防晒装束,轻哼着说道:“还有你说的,只要我跟你出门,晚上就给我煮蛋羹的,别忘了。”

  她所说的手机,也是见季鳞有,就赖着让季鳞给她买的。当然,交换条件就是,她可以少生气一点契约的事情。

  季鳞迈腿别开她,眼不见心不烦。

  一个人走上前,一点也不虚的回道:“我没喊你。只是见你天天在家躺着,怕你把尾巴躺瘫了,让你出门走走。”

  可谁知道,人鱼立刻就曲解了她的意思。

  今早,她出门的时候明明已经把人鱼落下,自己上了车。结果关车门转身,大师兄保镖的车座后排上空就出现了一副幽灵状公寓客厅的幻景。

  人鱼趁她从家门口走到楼下车辆旁的功夫,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衣物,此刻更是从芥子拟小的幻景里,一步跨进实景,身形成正常大小,挪动屁股在她身旁的后座坐下。

  前排司机是那位彪悍帅气的黑西装大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天师家养保镖的素质让他见怪不怪,只是淡漠的看了季鳞一眼,询问意见。

  季鳞实属无奈才会让她待在车上。

  ……

  五分钟过后。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怎么不等等我,你不知道人鱼在海里是靠尾巴游的吗?每一条人鱼的尾巴都是柔弱的易坏品。”

  季鳞:呵呵,你用尾巴扇人、甩击、暴打我的时候,可不见得很“柔弱”。

  “比起尾巴,我们的双腿更加容易就受伤,不能站立和走动太久。而且双腿用力过度,尾巴就游不动了,落单的人鱼很容易就被天敌攻击,被抓回洞里吃掉……”

  “不行,我累了,我不走了,要爬山你自己去吧。”

  季鳞不理睬她,她就追上来。

  伸手抱住季鳞的腰,耍赖地往地上一蹲,宽大的遮阳帽把她整个身子包裹在阴影里。

  虞七璃用手戳着地上石缝里爬出来的蚂蚁,没什么感情的叫唤呻`吟道:“季鳞~我腿软,肌肉无力。真的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季鳞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扯着腿走了两石阶,见她还赖在地上,像是要在石坎上长出一朵白色的蘑菇,只能好脾气地走回去。

  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符,蹲下贴在她的双腿上。

  符篆不粘,吸附在肌肤上却贴得稳当,也不掉下来。

  季鳞淡淡的语气饱含着无奈:“走吧祖宗。”她转身寻阶而上,顷刻间就把人鱼落下了。

  虞七璃惊喜的发现腿脚不酸不胀了,跟没有重量一样,她快活地越过了季鳞,欣喜若狂地在山上奔跑。

  然后又停下一阵等季鳞。

  她一边眺望山野,一边得意的笑着问道:“祖宗,这是好词吗。”

  季鳞沉吟良久:‘这得分人和分情况。’

  可人鱼没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看上去压根不在意。

  让季鳞张口对着无人的石阶解释了个寂寞。

  她垂首失笑,好不容易憋住了,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