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莫须有 荒唐言【完结】>第3章 只如初见

  小殿下回去后是越想越气,气的连肺都要炸了!

  养尊处优的小殿下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狼狈过,身边哪个不把她当成是天上的月亮,高高供起的神仙,讨好巴结还来不及,竟然敢揍她!

  按照那些个绿林好汉的做法,自己非得找个机会狠狠揍回去才是,不然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打好了主意,在总结好经验教训后,啊,就是对方趁自己不备,居然搞偷袭,可见真是个无耻小人!

  打架之前竟然不报备一声就开打,真是岂有此理!

  小殿下磨刀霍霍了好几天,终于又找了个机会偷偷翻过墙去。

  等她落地后,果然那个人还在那涂涂写写。

  “那谁!光明正大过来跟本宫打一场!”

  小殿下摆好了架势,谨慎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免对方再次偷袭。

  那人连抬头都懒的抬,更没搭理她。

  她观察了许久后,对方依旧连声都没出,自顾自地做着手头上的事,仿佛那些事比矜贵无双的小殿下重要多了。

  她疑心对方又在耍花招,一步一步小心地挪过去,发现对方依旧没搭理她。

  好,真是好极了,打了人之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小殿下火了,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在捣鼓什么名堂?

  于是小殿下将头探了过去,对方微微侧身给挡住了。小殿下噔噔跑着换了个方向看,可对方又给挡住了。

  “让开!”

  小殿下生气了,也不管对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直接将人推倒在地。

  被推开的人一声闷哼,似是伤的不轻。小殿下嫌弃地瞥了那人一眼,她就这么轻推一下,那人就仿佛缓不过气来似的,真是脆弱。

  而她竟然还被这种人按在地上揍,真是耻辱!

  “别装了,哼”

  她得意洋洋,慢悠悠地蹲下,仔细瞅瞅沙土上的一行小字:

  “对不起”

  “...笑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她一口气闷在心里,不出不行!

  “本宫堂堂一国公主,被你偷袭,要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本宫颜面何存!”

  小殿下起身,将袖子甩开:

  “来,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对方仍是冷着一张脸,但由于起身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狼狈,让小殿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冷不丁就看到那人手腕处,脚踝处露出的青紫色的淤青。

  小殿下眉头皱了皱,大步上前,顺势就将那破烂不堪的袖口捋了上去。

  “放肆!”

  那人低喝一声,无奈伤势过重,亦无力阻挡对方动作。

  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的淤青就这么完全暴露在小殿下眼前,小殿下倒吸一口冷气。

  打的实在是太狠了,而且有些伤口因为没能及时处理或者没法处理,已经化脓,令人不忍直视。

  她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受伤的人却自顾自地遮住了伤疤,在那直愣愣地杵了一会儿,见小祖宗还没动作,不耐烦地问道:

  “赶紧的,你还打不打,打完就两清了”

  小殿下没缓过来,迷惑地看向对方:

  “喂,你受伤了”

  她将声音放缓了些,像是一提高音量,就会扯疼面前这位少女的伤口。

  少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回道:

  “知道,习惯就好了”

  “你不需要去找太医帮你看看,开一下药方吗?”小殿下很惊讶,竟然有受伤后自己硬扛着,却不找太医的傻瓜。

  少女没说话,沉默了好久后才回了一句:

  “我们不配”

  说完又轻蔑地笑了笑,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位未尝人间疾苦的小殿下,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不配”

  “为什么?”

  好学的小殿下没能跟上氛围的凝重性,真诚地发问了。

  这下轮到少女噎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竟能天真到如此地步。

  “一个人天真若此,怕是身边人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

  “真是该死的幸运”

  她握着手中简陋的树枝,沉默地想着,没动。

  那次母亲患病十分严重,她向管事的人苦苦哀求,求她们去请太医,救母亲一命。可任凭她将额头磕出血迹,那群人依然无动于衷。

  直到今天,她仍然清楚地记得管事脸上那轻蔑又不耐烦的表情

  “死了就死了,不就是一条贱命吗?奴才怎配看太医?”

  她心如死灰,恍恍惚惚地回了那间昏暗的房间,跪在重病的母亲榻前,流泪不止。

  “你叫什么?”

  陷入回忆的少女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秀眉

  “你不必知道”

  小殿下笑了笑,当即大方地表示

  “那本宫便唤你婉儿好了”

  少女当时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犹记那时,天光乍泄,那人着一身华贵无比的紫衣,吊儿郎当地,随口便说出了她的字,仿佛理所应当,仿佛命定如此。

  可惜,她向来不信命的。

  小殿下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华服上沾染的尘土,像只猫儿般矫捷地跃上墙头后,似乎记起自己忘了些什么,赶忙回头扔下一句话来

  “你唤我殿下便好”

  说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没回应,只是仍沉浸于对方喊出她真实姓名的震惊与惊讶之中。

  “世上是否真有这种事,明明素不相识,却能准确叫出对方名字?”

  她想不通,只能盘坐在地面上练字,毕竟对她来说,这种闲暇时间是少之又少。

  这清静地也是她寻了好久,才终于找到的,属于是闹腾皇宫中被人遗忘的角落,尽管破落,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

  “希望那位天真的殿下不要毁了这一切”

  婉儿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阴鹜和偏执。

  天色渐晚,是时候该回去了。

  婉儿缓慢地背起那沉重的竹篓,里面是今天采购好的琐碎常用品,当然也不缺她手上提着的涴洗好的衣物。

  将一切交差后,她疲惫不堪地拖着身子回到那潮湿又阴暗的厢房。

  瘫在床上后,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思考她幼时幻想的美好未来,亦不会想在如此昏暗的当下,她所谓的前途和命运。

  只想快些入睡,但身上火辣辣的痛折腾着她,筋疲力尽后,在昏昏欲睡之际。她察觉到母亲的抽涕声。

  “母亲,不怪您”

  她一点点挪过去,拥住了那个因愧疚和自责而满脸泪痕的,苍老的母亲。

  半睡半醒之间,她看见母亲因长年过度劳累,本来娇生惯养的细滑的手已经是粗糙不已,茧节密布。

  她做的没错,她默默地想。是那个人害得母亲落入如此境地,让原本丰衣足食的母亲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做的没错。

  她将小殿下揍了一顿后,回来当即就跪在母亲面前,向母亲禀明了自己所干的混账事。

  印象里,饱经风霜磨砺和病痛的母亲从来没发过那么大的火。

  不论是管事的嘲讽和刁难,还是日以继夜的劳作,都未曾让这个女人退缩和屈服。

  但这次不同,母亲气的浑身发抖,一把就抄起了旁边的棒槌狠命地往死里打,声响惊动了旁边不明就里的宫女们。

  棍棒声声入骨,令人不寒而栗,手持棍棒的人几欲崩溃,癫狂,逼她认错。

  “我平日教你的那些书,莫不是都喂了狗!你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被打的人一声不吭地受着,倔强地死不认错。

  书?呵,她早就不信了,书上教人礼义廉耻,可那群人尽做男盗女娼之径!书上教人要节俭,可那群人却醉生梦死,奢侈无度!

  书上教人要拯救苍生,可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得苍生!

  是非黑白皆颠倒,你要我如何恪守教条!

  她咬紧牙关,死不出声。旁边原本看热闹的人也终于看不下去了,眼见是越打越重,在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围观的人纷纷上前去劝哄,可未曾想平日里温和的像只绵羊的人这次是动了真格,劝也劝不住,众人一齐发力,才将失控的人拉了回来。

  那时的她,已是昏迷不醒。后来,等她醒过来后,母亲始终冷着脸,直到现在...

  自上次后,母亲似是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

  “母亲,没事的”

  她轻轻拍了拍母亲粗糙的手掌,安慰道。可意志撑不住身体,疲惫使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又过了几日,婉儿才得空去了那偏僻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婉儿疑惑:“你?”

  “啧,要叫殿下!”

  来人见到她后,树上晃悠着的双腿不自觉地安分了下来。

  见新的小伙伴明显不愿搭理她的样子,小殿下只好开口便别扭地责问道:

  “这些天都去哪了?亏得本宫好心,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却迟迟见不到你人影。”

  小殿下从树上跳下,将一些瓶瓶罐罐递到她面前。

  “喏,疗伤的,我也不懂,反正我平日里抹的就是这些”

  小殿下耸耸肩,却瞥见婉儿将信将疑的眼神,顿时不乐意了。

  “没毒!本宫还不屑用这种龌龊的把戏去害你。”

  说完,一把将药塞入婉儿手中。

  婉儿顿了顿,将药收下,道了一声:

  “谢谢”

  “母上大人打的吧?”

  了解程序的小殿下发问了,她也经常被母后教训,不过棍棒下出孝子嘛,她懂的。

  婉儿没回答,折了一根树枝后,一如既往地回想娘亲所传授的诗文。

  “不说话,那就是了。”

  小殿下见她没搭理,也不恼,随着她亦折了根树枝,大大咧咧地在沙土上坐下,又发问了:

  “不是,你怎么就那么傻,你不说,你娘亲怎么会知道?”

  虽然回应小殿下的是一片沉默,但小殿下还是很好奇

  “你为什么揍...偷袭本宫?”

  她自觉颜面无存,生生改了话头。

  见对方沉默,小殿下依依不饶,正想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的时候,她被打断了。

  “上官府被血洗,我是罪臣之女”

  婉儿说这句话时没什么感情,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小殿下哑口无言。

  “抱歉哈,我...我...唉”

  她嗓子里像是被塞入了干草,干涩又难受。她已经明白了死亡和分离的痛苦,所以她为面前跟她差不多大的人感到难过。

  只是她实在是嘴笨的很,只能默默拿起药罐,欲帮眼前人上药,可一对上那比万年冰山还要冷的眼神,她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暗骂自己,真是手足无措,脑袋都慌到没法思考了,以前总是习惯给大哥上药,毕竟翻墙揭瓦,难免磕磕碰碰,又不能让大人知道,总得自己上手。

  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自己处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一向没心没肺的小殿下难得狼狈地离开了。

  那是太平第一次认识到,世间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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