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秋日的阳光,不明媚,微微带着一丝血色。天地苍穹,好似都在泣血一般。
城内街道,无人行过。干涸的血迹上面,蝇虫飞舞。尸体腐烂的味道弥漫,阴森又诡异。
段旸推着顾想缓缓的压过街道上的血迹,惊起一片蝇虫,擦过脸颊,烦躁又恶心。
顾想抬头,看着城楼上,迎着朝阳而立的人。
阿倍查四未穿甲胄,一身武士服,手持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武士刀。身姿挺拔,神色倨傲。
阿倍查四此时眼眸也是一亮,下方正对着城门的街道,走来两人。一人坐在轮椅上,一人在背后推着。
轮椅上是位瘦弱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色软甲,血色污迹堆叠,有些不堪入目。可是那张脸,却很好看,星星一般明亮的眸子,灿烂的很。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一身紧身黑衣,身姿伟岸,玉树临风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弧度合适。自是一股气派姿态,不由得让人信服。
“久闻世子威明!”看着城楼下的人,阿倍查四微微低头。
他看着轮椅上的男子,出言问好。顾想的腿很多年前。拜他们所赐,这一点他们得认。
怪异的声音响起,顾想冷静的抬眸,看着那个迎着阳光的身影,微微眯眸,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阿倍将军好!”顾想的语气也很怪,似是问好,却多少有些不屑和轻蔑。
“世子,我这里备着上好的酒和美食,若是世子愿意投降。阿倍愿意美酒以待,视世子为我天国上宾。”阿倍的头还是微微低垂着,好似这样算是一种礼貌。
“阿倍将军,山佐将军是阁下什么人?”顾想将手随意往扶手上一搁,撑着头随意的看着阿倍查四。
“正是我的舅舅!”阿倍查四眉头一皱,有些疑惑顾想为何提起自己已故的舅舅。
“阿倍将军,您的舅舅当年废了我一双腿,都没有能劝我投降,今日将军又何德何能来劝我降。”顾想轻笑,笑他不自量力。
“当初,您舅舅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吗?”顾想又问。
阿倍查四闻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眸子里酝酿着凶恶嗜血的光芒。
“今日顾某为将军手上人质而来,我愿意用我换人质平安。至于到了将军手里,将军用何手段让顾某言降,便是将军的本事。”顾想向阿倍查四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您舅舅死得有点惨,是在澜沧江边,被我弟弟一枪挑飞。最后我弟弟,挑着您舅舅的人头,横骑江边,呵退您三千武士。不知道阿倍将军,可有耳闻?”顾想说完来意,又回答了刚刚自己提的那个问题。
“顾桑,以为今日来了,就能如愿回去吗?”阿倍突然抬起手,城楼之上立刻涌来无数武士。
顾想身旁两边街道,也陆续涌出许多手持武士刀的倭寇。
顾想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眸色如常。
“阿倍,我回不回得去,与你有干系。”顾想冷声质问。
话音刚落,两边街道的屋脊上便涌出很多身穿渤海甲胄的兵士,个个面色冷冽,手里高高举着火把。
“顾某在两边街道,铺洒了火油,遇火即燃。阿倍,让你们的武士为我们陪葬如何?听说你们为天皇尽忠,都可以不惧痛苦的剖腹自尽。区区一把火,肯定不在话下。”顾想挑眉,随意一问。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做到,一晚上布置如此精密?”阿倍淡定的摇头,一脸的不信。
“哦!这也得多亏你杀戮太重,这满街道的尸臭味,正好可以掩盖火油的味道。”顾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然后就见顾想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慢慢打开点燃,扬手一抛。
火折子落地,滚到一摊血迹前。只听“嘭”的一声,一簇火焰瞬间爆燃开来。
“阿倍将军?”顾想眸子里映衬处火光,看着阿倍查四,眼眸里杀意滚动。
“你也会死!”阿倍查四咬牙。
这样的火焰爆燃开来,周围数百座房屋都会被点燃,然后蔓延到城楼上。
“我不怕死,我怕死今天就不会过来。所以,阿倍,放人!”顾想咬牙厉呵。
阿倍查四不动,也不敢再说什么。
“我大渝疆土万千,子民无数。将军脚下所站,不过大渝渤海境内一角而已。将军站在这里,如同站在自己的国家,俯瞰汪洋大海。还觉得自己征服了天下,降服万民。将军,不过井底之蛙。”
“今日死了我顾想,来日便有更多的人成为顾想,直到将你们都赶出我大渝国土。所以我顾想不畏死,死我顾想以全渤海之气节,我顾想死得其所!”
顾想仰着头,目光淡然,眼眸深邃沉稳。白衣纵然染血,形容纵然狼狈,却依旧不失他渤海世子之气度,之风采。
“放人!”阿倍目光咬牙下令,凶狠的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顾想。
“我男人,他怎么看得那么起劲,改明儿一定挖了他眼珠子,给你串成球玩。”段旸“啧”了一声,左右都觉得阿倍查四的目光不舒服,在顾想耳边嘀咕一句。
顾想听得低头一笑,然后无奈摇了摇头。
陆续有人被倭寇自城楼下的角楼里放出来。都是些老弱妇孺,或因年迈行动不便,没有来得及撤离被倭寇抓住。
“怎么不见我们被俘虏的兵士?”段旸皱眉。
“阿倍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不会放了我们的士兵。”顾想却是无奈摇头。
“云倾,护送百姓,先撤离到安全的地方。”顾想在原地巍然不动,那些站在屋脊之上高举火把的兵士,也是巍然不动。
云倾看了一眼顾想,狠心转头,从街边隐藏的角落里走出来,上前去接应被放出来的百姓。
“顾桑,现在满意了吗?”阿倍双手撑着城楼,往下弯了弯腰,企图更近一些看顾想。
顾想深吸一口气:“阿倍将军,现在想要顾某做什么?”
顾想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倍查四。
“想要世子投降!”阿倍深吸一口气,缓缓立直脊背,然后他伸手抽出自己的武士刀。
“做梦!”
顾想闻声回头,只见一杆黑色长枪,破空飞来。尖锐的声音响起,似虎啸山林,震慑百兽。似龙吟沧海,降服万妖。
“嘭”得一声,枪尖便钉入城楼女墙之上,入墙数寸。
墙体此刻都为之一阵,细碎的石块飞落,灰尘瞬间扬起。
在仔细一看,枪身之上挂着一颗人头,八字胡,面色青白。
“金三将军!”阿倍看清楚人头面目,忍不住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