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乌斯瞳孔猛地一缩。

  他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粮草问题。就是为了防止打到底比斯附近的起义军断他们的粮草,他才选择把最大的粮仓设置了相对遥远且偏僻的卢克厄兰。

  不过……

  ……拉美亚究竟是是怎么得到有关他粮草位置的信息的?

  还有,这个埃塞俄比亚叛贼的军队难道不是在底比斯城里吗?怎么突然就跑到卢克厄兰去了?

  就算是一接到战败的消息就立刻启程,他们起码也需要再走一天一夜才能到达卢克厄兰。还有,通往那地方的沿途,他都设置了重兵把守,按理说他们的残部是不可能成功到达他的粮仓的。

  难道说……

  德乌斯咬了咬嘴唇,声音罕见的有些发颤:“刚刚战场上,对方的人数……”

  “不多,应该还不到两千。”

  完蛋。

  德乌斯瞬间觉得心脏都提起来了。

  且不说拉美亚究竟是怎么飞到卢克厄兰去的,起码从这场战争的人数来看,拉美亚的主力军百分百没有被他歼灭掉。

  开玩笑,才两千人,多半只是一支临时组成的敢死队。

  此外,底比斯周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城市,就算是有,也都是拉美亚的地盘,完全不需要把主力军扔过去。

  那就只能解释为,他们真的去卢克厄兰了。

  德乌斯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跳,沉声命令:“立刻通知军队,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去卢克厄兰!”

  使者鞠躬:“好的,我的殿下。”

  德乌斯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整理战甲的瞬间,背后的使者突然悄悄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

  乌普奥特离开帐篷,拐进一个角落里,从被他拍晕过去的使者身边找到了自己那身黑色的烫金纹长袍。

  他弯身把长袍挑起来,嫌弃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在要往身上披的时候,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抱歉了。”他垂眼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使者,悠悠道,“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衣服的,干脆送我好了。”

  说完,他把长袍卷巴卷巴,往腋下一夹,在守卫的眼皮低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底比斯城门。

  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个人影闪现一下。乌普奥特打了个响指:“出来吧,我有消息要你带给拉美亚。”

  信使一听是自己人的声音,连忙走上前来,弯腰鞠躬:“殿下。”

  小狼“啧”了一声:“怎么都这么喜欢殿下殿下的。”

  他一挥手:“算了,正事要紧。你现在快马加鞭去通知拉美亚,底比斯城里的人已经在往卢克厄兰去了,还带上了全部主力。让他在沿途挑狭窄的、有峭壁的地方埋伏,懂否?”

  信使点点头,快马加鞭,很快就离开了乌普奥特的视野。

  ——

  深夜,乌云掩盖了月亮和星辰,峡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德乌斯骑马走在军队的中部,烦躁不安地抬眼看了看远方越发狭窄的通道,和挤满了通道、黑压压的人马。

  太挤了,再加上地势险峻,他们今晚能不能全员离开峡谷都是个问题。

  德乌斯越发焦躁不安。

  ——这么下去,他们真的能够及时赶到卢克厄兰吗?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拉美亚狗急跳墙,直接把他的粮草烧干净。到时候没了吃的,卢克厄兰本身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他跑这一趟就变成了纯纯浪费时间。

  德乌斯咬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还是赶紧走出去要紧。

  只是下一秒,他的想法就彻底沦为了泡影。

  ——

  峡谷两边是红色与淡蓝色相间的矿石石壁,虽然不算很高,但几乎与通道垂直,十分陡峭。

  他们刚刚行军的时候,上方一直是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德乌斯却突然听见了有说话声从峭壁顶上传来。

  有埋伏!

  德乌斯本能地在心中感到不好。他咬咬牙,厉声喊道:“前面的赶紧加快速度,尽快出峡谷!后面刚进来的别再往前走了,我们……啊!”

  利箭飞射时划破空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指挥。

  霎时间,德乌斯的军队大乱。人还好,马一旦受了惊,立刻就扬起前蹄,胡乱地向前撞去。于是马背上的骑手被甩下来,马前面的步兵则直接被马踩到,惨叫一声,立刻就没了声息。

  而箭雨还在越发密集,惨叫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马嘶与身体倒地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已经没有心情战斗了。他们开始拥挤着往峭壁的边缘靠去,一半是为了躲箭,一半是为了躲马。

  混乱间,被踩死的人比被中箭而死的人还要多。

  ——踩踏是很可怕的。

  德乌斯勉强勒住身下不受控制的马匹,咬紧牙关:“蠢货!愣着干什么,赶紧往上放箭,快点的!”

  几个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尝试着拉弓射箭。

  不过他们不仅看不见上面的人,还要兼顾着在人流中稳住身子,命中率就可想而知了。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德乌斯在偶然间一低头,就看见脚下被踩死的人,也许是一个,也许是几个,已经变成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肉泥。

  眼看着情况越发危急,他也实在没法站在通道正中尝试稳住军心了。德乌斯恨恨地向峭壁上望了一眼,调转马头,也跟着还活着的士兵一起往峭壁边缘挤去。

  ——

  直到清晨,德乌斯才勉强在稍稍减弱的箭雨里突出重围。

  此时,他的残余部队不到一开始的三分之一。

  不过……

  德乌斯看了看前面清晨的曙光,暂时出了一口气。

  兵马还可以再招,现在这个年代,最不好找的是粮草。

  想开点,军队人少了,行军速度就可以大幅度加快。他们再走一天,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达卢克厄兰。

  ——

  与此同时,拉美亚也带着自己的军队,一路策马狂奔。

  只不过他的方向与德乌斯是相反的。他顺着峭壁上的小路,一路奔向底比斯的方向。

  昨天一晚上下来,他的人没有一个伤亡。

  咳,除了一个蠢货下马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所以他现在,身边还剩下……

  ……三千人。

  额,是的,就三千个人,借着有利地形把德乌斯的主力部队消灭了三分之一。

  拉美亚在心里佩服了亿下他的殿下。

  ——

  据后续史料记载,德乌斯到达卢克厄兰时,发现自己的粮草原封未动,周围也没有任何发生过战争的迹象。他询问守城的士兵,得到的答案是,这附近一直没有出现过可疑人员,把守也一直十分严密。

  德乌斯立刻意识到中计。只是等他带着残余部队回到底比斯城时,拉美亚已经在太阳神庙前登基,并且把底比斯周边的城郊地区统统收入囊中。

  三个月后,拉美亚正式成为新任的埃及法老,封号为——

  ——阿蒙—塞罕赫特。

  ——

  三年后。

  塞罕赫特法老野心勃勃,希望能够统一埃及周边埃塞俄比亚、蓬特等国家。乌普奥特作为他的宰相兼主将,带领军队征战四方。

  到这个时间点,战争已经爆发二年有余。

  现在正是战间祭祀的季节,一个穿着黑色烫金文斗篷的人毫无预兆地走进了宫殿。

  塞罕赫特当时正在研究下一步应该打哪里,还以为是乌普奥特进来了,头都不抬:“殿下,您觉得我下一步是应该集中兵力攻打埃塞俄比亚,还是应该分兵两波,去……”

  他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塞罕赫特如有所感般,抬起头,刚好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猫眼。

  安提亚见他注意到自己,微微颔首:“你是……人间的法老王。”

  用的是陈述句,并且非常直接,没有一点客套。

  这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塞罕赫特突然感到自从很久以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局促感涌上心头。

  “是的,请问您是……”

  “生命之神,流浪生命守护神安提亚。同时兼职托特神的新月文书记录者。”安提亚淡淡地报出自己的神职,“我这次下来,是有两件事需要法老殿下帮忙。”

  塞罕赫特之前从来就没见有神下凡过,但看到这个人,却完全无力怀疑他的话。

  “您说。”

  安提亚理了理斗篷的边缘,语调客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命令:“首先,法老殿下应该立刻终止您所发动的大规模战争。”

  塞罕赫特:“?!”

  我就快完成我的统一大业了,你你你现在让我,停战?!

  就很炸裂。

  “咳,不是。”塞罕赫特管理好表情,干咳一声,“安提亚大人,我马上就要完成统一了。再加上有乌普奥特殿下的助力,我最多再有一年,就可以建立完全统一的大帝国。”

  塞罕赫特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觉得,对面的人在听到“乌普奥特”四个字后,气压似乎更低了。

  安提亚的声音淡淡的:“你这样最多再有一年,埃及本土的人民就要死光了。”

  塞罕赫特:“……”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握着权杖:“战争就是这样的。说起来,您作为生命之神,是没有权力插手我有关战争的事宜吧。”

  安提亚抿抿嘴唇,对他的不敬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仍是语调平淡:“但我是流浪者的守护神。您的行为造成了大批人流离失所。因此,我不得不插手。”

  塞罕赫特想了想,放下权杖:“先不说这个了。你说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事?”

  安提亚还没来得及说话,宫殿的正厅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是塞罕赫特熟悉的,他的宰相、将军兼殿下有些慵懒的声音:“我觉得现在把主要兵力都放在一个地方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你应该……”

  乌普奥特的话戛然而止。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大厅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与他同样穿着黑色金纹斗篷的人。

  小狼内心:卧槽。

  他甚至没有试图跟坐在王座上的塞罕赫特打招呼,直接一转身,扭头就往外走。

  非常之干脆利落。

  下一秒,他听到了安提亚冷冰冰的声音。

  “你给我站住。”

  ——

  小狼觉得背后一凉。

  在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太他妈喜欢活着了。

  有一种上辈子造了孽的感觉。

  他咬咬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接着往外走。

  安提亚看这狼耍赖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打了个响指。

  然后乌普奥特就应声定在了原地,迈不动腿了。

  小狼听着“哒、哒、哒”,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沉稳脚步声,不由得颤了一下。

  麻烦大了。

  他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跑下来会被安提亚抓回去的可能,但是三年过去了,他早把这码子事给忘了。

  而且如果是前两年,回去了讨好这猫几句,估计也就没什么事了。

  至于说现在嘛……

  ……他一个人把凡间搅得天翻地覆,这就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问题了。

  乌普奥特感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下,接着,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狼吞了口唾沫,强装镇定:“怎么,猫神又下凡来考察了?”

  安提亚垂眼看着这狼一脸心虚的表情,根本不理他的问题:“你自己思考一下,回去怎么受罚。”

  听他这么一说,小狼反而不怕了,他甚至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之前在怕些什么。

  他哼笑一声:“还能怎么受罚?把凡间弄成这样,再大的惩罚也不过是一死了之。我乐意,你管的着?”

  然后他感到那只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不是这个事。”安提亚依旧毫无语调,“我说的,是有关失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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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着要不要换个题目

  因为有老师说这个……有点尬(

  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因为我也不太会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