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蠢货!”

  沈绥气的几乎快要捏碎了自己的指骨。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荣安公主竟然会愚蠢到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把他给供出来。

  皇帝年纪大了,所以他们这几个皇子争一争斗一斗的,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他们终究也只敢在私下里面进行啊。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自己的野心拿到皇帝面前说?

  这不是找死嘛……

  沈绥瞬间起身飞扑过来, 直接就跪在了荣安公主的旁边, 涕泗横流,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表忠心,“父皇恕罪,儿臣从未想过指染皇权。”

  “只是因为荣安太过于喜欢状元郎了, 儿臣想着状元郎能够成为荣安的驸马,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所以才在荣安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告诉她,可以向父皇请求赐婚, ”沈绥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完全摘出来,“儿臣从未告诉过荣安,她想要的一切儿臣都可以替她拿来。”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被他宠的有些过分娇贵, 平日里做事情随心所欲,完全不动脑子,而且想一出是一出的。

  而且荣安公主和贵妃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长相相似以外,也是一样的蠢钝。

  这也是皇帝如此宠幸贵妃,其他朝臣们却并没有极力反对的缘由。

  贵妃蠢是蠢了点,可胜在听话,而且又长得十分的明艳娇憨,她除了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谋求福利外, 并没有像后宫里其他的妃子一样,一朝得宠就想着要提携娘家。

  皇后就是因为外戚做大, 她父亲的学生遍布朝堂上下,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胁迫皇帝的意图。

  所以皇帝才想方设法的找了个由头将皇后幽禁起来,又迅速的给沈黎封王放出宫去。

  荣安公主得宠惯了,平日里在皇帝这里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如今看上了状元郎,有些口不择言的请求赐婚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只要他们没有想着越过他这个皇帝去染指朝廷官员的去留就可。

  于是,皇帝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毕竟沈绥是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还是要拿出作为皇帝的威严才行。

  于是,皇帝漫不经心的往后靠了靠,问了一声,“荣安,太子所言可是属实?”

  荣安公主先是怔了怔,随即紧咬嘴唇,“太子哥哥胡说八道的!”

  她就算是再过于蠢笨,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生气了。

  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这还跟着皇帝一块接受了百官的跪拜,而她,却想要在这个时候毁了状元郎的前程,将皇帝最为看重的臣子拘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面,再也没有为国效力的可能。

  她现在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于是,荣安公主猛的一下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眼眸略带怨恨的看向沈绥,“下午的时候是你带着我去看状元郎打马游街,也是你告诉我可以在琼林宴上请求父皇赐婚。”

  “你为什么现在不承认了?!”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琼林苑里面高大的杏树向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熹微的月光薄薄的洒了一层,荣安公主的所有神情都隐藏在了浓厚的夜色当中。

  可沈绥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荣安公主所有的表情。

  斑驳的树影遮盖了她一半的眼睑,只留下那双深瞳当中夹杂着怨恨。

  强烈的惊疑和愤怒在荣安公主的双眸当中交织,宛如一场精神风暴席卷而过,“你说过不会有问题,你会保护好我。”

  “为什么父皇生气了以后,你却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的身上来?!”

  荣安公主连续质问了好几句,她的心中越发的焦急,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沈绥是真的对她好,想要替她找到一个她真的喜欢的夫婿,可现在她才意识到,沈绥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的太子妃崔昭昭喜欢这个状元郎,所以他就想要彻底的断了崔昭昭的念想,从而将状元郎推到自己身边来。

  “就因为想要保护崔昭昭,所以就要拖我下水,是不是?!”

  “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荣安公主崩溃大哭,她的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滚滚而下。

  沈绥的脸上是难以压抑的不安和恐慌,“父皇……不是这样的,你听儿臣解释……”

  坐了满园子的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十分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因为自己参与到这个皇家密莘当中,从而牵连自己。

  皇帝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互相攀咬起来。

  他身旁的总管太监林德运率先有了反应,立马吩咐宫人们将满园子的朝臣都给遣散离去。

  “快走,快走,”苏湛赶忙拽着季青临的袖口,“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参与其中的,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官员们都离开后,沈黎火上浇油般的来了一句,“荣安可是太子的亲妹妹,太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父皇给荣安和状元郎赐婚,该不会是意图状元郎成为驸马后,将其拉到自己的麾下吧?”

  沈绥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凌厉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胡说八道!”

  “如此的胡言乱语,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行了,都给朕闭嘴!”皇帝的脸色阴的厉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如此的丢脸。

  皇帝的眼底幽深一片,完全望不到边际,带着一股令人心慌的窒息感,“荣安,你把所有事情给朕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沈绥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之色,胸口仿佛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啃食饲咬着,慌的厉害。

  他并不是慌张当荣安公主说出事情的原委以后皇帝会大发雷霆。

  而是害怕崔昭昭会恨上他。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在崔昭昭的心目当中究竟占据着一个怎样重要的位置。

  他拼了命的向荣安公主使眼色,试图让对方看在他们一母同胎的份上,将他之前做的事情给隐瞒下来。

  □□安公主若是能够看得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不会在皇帝面前轻而易举的把沈绥参与其中的事情给供出来了。

  荣安公主看着皇帝的态度有些缓和,立马就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是今日上午的时候太子哥哥带着儿臣看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当时太子妃也去了呢……”

  唯恐皇帝不相信,公主还扯了扯崔昭昭的衣服,“你说,早晨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们一块去了?”

  在皇帝面前,崔昭昭丝毫不敢隐瞒,毕竟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用心调查一下就能够调查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惨白着脸应了一声,“是,公主殿下也去了。”

  “我就说嘛,”荣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子哥哥是专门带儿臣去看状元郎,而且他还说……”

  当荣安公主将事情的所有原委都讲述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沈黎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可心中的喜悦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冒出来。

  他都快要笑死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有主动的对沈绥出手,挑拨他和崔昭昭之间的关系,沈绥就已经自掘了坟墓。

  前世他诬陷覃钧科举舞弊,崔昭昭恨得几乎快要杀了他。

  而重来一次,沈绥却成了那个让崔昭昭记恨的人。

  沈黎相信,有了今天这么一个事,崔昭昭对于沈绥的爱意一定会减缓,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上位的最佳时机。

  沈绥则是整张脸惨白一片,完全不敢去看崔昭昭的眼睛。

  崔昭昭只觉得有一股麻痹的痛苦在转瞬之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痛的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不明白。

  她明明告诉过了沈绥,那人只是她以前的青梅竹马,而且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可能。

  她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前世的过错,不想让那人在受她的牵连,早早的离世。

  可为什么……

  无论是沈黎也好,沈绥也罢,就非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呢?

  她重来一世,还是这样的眼瞎,还是选择了一个刽子手吗?

  崔昭昭几乎快站立不住。

  沈绥眼疾手快的想要去扶她,却被崔昭昭用力的一把甩开,“你别碰我!”

  他的呼吸一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着疼,疼得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贵妃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满带着哀求的说了一句,“陛下……绥儿肯定不是故意这样的,他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看了一眼贵妃,抬手轻轻的把她扶了起来,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旁边的总管太监林德运,“送贵妃下去休息吧。”

  沈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贵妃心里一点都不了解,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沈绥想让她看到的罢了。

  以前他的身子不好,这几个皇子想要去争,想要去斗,他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对于他们拉拢朝臣,背地里买卖官职一事,他都当做没看到,由着他们去了。

  可现在他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能够在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上至少二十年。

  这么长的岁月,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的。

  而现在,沈绥正好主动递上来一个可以让他给予对方一些教训的把柄。

  只不过贵妃心善,这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的为好。

  贵妃不愿意离开,死死的抓着皇帝的手,“陛下,你不能处罚绥儿,他最是孝顺不过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妆都有些哭花了。

  贵妃在全心全意的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可沈绥呢?

  皇帝的余光缓缓落在沈绥身上,随后就发现他没有丝毫的担忧贵妃,而是一直紧张兮兮的看着崔昭昭。

  沈绥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贵妃的存在!

  如此一个耽于情爱,甚至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于是,皇帝直接一狠心,一把挥开了贵妃的手,“带贵妃下去休息。”

  等到贵妃被强制带着离开,皇帝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沈绥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安抚崔昭昭的情绪,而是要让皇帝消除怒火。

  可现在为时已晚。

  皇帝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太子沈绥,德行有亏,罚俸一年,居东宫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沈绥瞬间白了脸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的心狠,狠心到把他幽禁起来。

  虽然暂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可他无召不能外出,手里所有的权利也势必会被交付出去。

  而沈黎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趁着这个机会,沈黎绝对会出手。

  一想到等自己好不容易被放出东宫的时候,整个朝堂就几乎已经成为了沈黎的一言堂,他这个太子当的,和废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心颤接踵而来,沈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没有想过要插手朝政的,儿臣只是……”

  沈绥的一席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皇帝便直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至于荣安,也一样禁足半年,”皇帝冷着一张脸,“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

  荣安公主虽然任性,但却也知道她任性的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帝,所以当皇帝生气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乖巧。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儿臣领罚。”

  如此相对比,死命的不想要被惩罚的沈绥在皇帝的眼里就显得更加的不堪入目了一些。

  ——

  一群人从偏殿里面出来的时候,整个琼林苑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只有洁白的杏花还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时隐时现。

  崔昭昭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沈绥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昭昭生气了要哄,手里的权力被迫让出去了也要想办法,他简直都有些分身乏术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沈黎还在火上浇油,“昭昭,看见了吧?”

  “这人口口声声的说着有多么的爱你,多么的把你放在心底,可实际上却丝毫不曾觉得你说的话究竟有多么重要,”沈黎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口气,带着看好戏的意图开口,“否则的话,他明知道覃钧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可却偏偏还是要对覃钧出手。”

  沈绥气的脸都快要绿了,“你能不能闭嘴?!”

  “哎呀,哎呀,”沈黎十分夸张的叫了两声,“太子殿下,原来这就生气了呀?”

  “这事情你做得,旁人竟是说不得吗?”

  沈绥那双漆黑的眼眸当中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戾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被禁足了,你不趁此机会去发展手下的势力,在我的妻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绥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调几乎阴寒到让人毛骨悚然。

  可沈黎却完全不在乎,他没有理会沈绥,而是慢慢的踱步到崔昭昭面前,“昭昭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夫君究竟对覃钧做了哪些事情吧?”

  “可不止今日让荣安公主选他做驸马这一件哦~”

  沈绥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几乎想要直接和沈黎拼命了,“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让他说!”

  忽然,崔昭昭带着怒火的嗓音传来,“我不希望你们再隐瞒我任何一件事情!”

  沈黎得意的冲沈绥眨了眨眼睛,随即开口道,“覃钧的科举之路可是千难万难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的号舍里面放了东西想要污蔑他科举舞弊,污蔑不成,就迟了半天才给他发放考卷,后来又将他专门安排到臭号旁边,眼看着覃钧依旧顽强地将题目全部答完了,到最后竟是直接丧心病狂的想要放火烧了人家的卷子……”

  沈黎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调皮的表情,“太子殿下,不知道我说的这人,您可否认识啊?”

  沈黎每说一个字,崔昭昭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崔昭昭的整张脸都苍白到没有丝毫的血色了。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带着无尽的怨恨,看的沈绥浑身都在打颤,“昭昭……”

  “闭嘴!”

  “我明明告诉过你……”

  崔昭昭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痛,紧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的位置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让她漂亮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昭昭——”

  沈绥和沈黎都几乎快要被吓傻了,完全没有想过崔昭昭竟然会直接被气的吐血。

  两个人狂奔着过来,就要搀扶住崔昭昭的身体,可却被崔昭昭厉声拒绝。

  她抬手轻轻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双漂亮的眸光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神采。

  就好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一切,已经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了一般,“别过来,你们两个人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沈绥整个人呆在原地,几乎是傻了一样,“昭昭……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所以呢?”崔昭昭眨了眨眼睛,说话的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厌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衍之哥哥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希望能够补偿他,让他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

  “可你呢?”

  “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衍之哥哥,”崔昭昭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可你却偏偏要这样做。”

  “你的爱可真是虚伪!廉价!”

  “让我恶心想吐!”

  “不是的……”听到崔昭昭满含怨念的话语,沈绥此时都几乎快要崩溃了,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后悔过。

  他只是想让旁人彻底的离开他们的生活,让崔昭昭一心一意的只爱着他,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没有想过会将崔昭昭伤害的这么深。

  “我不是故意的。”沈绥神情卑微的解释着。

  崔昭昭却只是摇了摇头,身体不断的后退着,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无所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绥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有种这世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要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沈黎翻了个白眼,缓缓的对沈绥露出两个字眼,“活该!”

  说完这话,他踱步到崔昭昭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些,“昭昭,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你看看我……”

  “你?”崔昭昭挑眉嗤笑,随后忽然往前两步,踮起脚尖,嘴唇缓缓凑近了沈黎的耳朵。

  当感受到自己侧脸上传来的那股湿热的气息的时候,沈黎的心跳急剧的加快了起来,甚至紧张到有些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

  可偏偏,崔昭昭说出来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将他劈的愣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因为你和崔千禾召走了所有的太医,而活活发烧烧死的孩子啊?”

  沈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蛰了一下似的,疼的他浑身都在打颤,“你……”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的捉弄于他?

  他原以为他重生回来以后就可以好好的补偿崔昭昭,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却不曾想他的新婚妻子却变成了崔千禾。

  但那没关系,他爱崔昭昭,他可以从沈绥的手中将崔昭昭给抢回来。

  而今天,沈绥要对覃钧动手一事彻底的惹恼了崔昭昭,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趁虚而入了。

  但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崔昭昭竟然也是重生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他对她不好的每一幕!

  沈黎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一样。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

  虽然沈黎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崔昭昭却已然完全了解了他的意思,她勾了勾唇角,无比残忍地吐露出了一个真相,“在我还没有回到上京之前。”

  沈黎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过了半晌,他嗤嗤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两年在崔昭昭面前的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吧?

  可有什么办法……

  这都是他前世做下的孽啊!

  崔昭昭低着头笑了笑,“你想要补偿我吗?”

  沈黎心尖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重来一世,就是为了补偿崔昭昭,这一次,崔昭昭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拼上他的这条命,他也一定要替她完成。

  崔昭昭眼中带恨,“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沈绥!”

  沈黎苦笑了一声,“好,我帮你。”

  ——

  “妈耶!!!”

  这一边,季青临刚刚回到府邸不久,就突然听到了8888的一声惊呼。

  这座府邸是季青临的老师谢君则低价卖给他的,原本他还想着要拒绝,可谢君则却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师”为由给挡了回去。

  季青临知道谢君则是在替他着想,毕竟上京寸土寸金,有的地方的宅子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苏湛以后是要拿回定北和府的,所以他暂时和季青临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季青临手里的书卷被他放在了一旁,“发生什么事了?”

  8888直接激动的从识海当中飞了出来,“大势不妙啊,女主竟然直接黑化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的剧情非常的简单,崔昭昭就是一个任凭丈夫宠爱的小娇妻,她怎么会突然黑化?

  8888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呀,我原本是在看小人书的,可没想到却突然察觉到这个世界出现了一股黑气,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我发现这股黑气竟然是从女主角崔昭昭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无缘无故的就黑化了。”

  季青临心中略微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掌控,“会有什么影响吗?”

  崔昭昭黑不黑化没关系,如果影响到他任务的评分,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目前倒是没有,”8888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但是不知道后面她会不会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毕竟崔昭昭是女主角,而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大女主的小说,崔昭昭对于世界的支柱作用比沈绥和沈黎加在一起还要重要。

  季青临嘴角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暂时没问题,那就不管她。”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

  “好耶。”8888对于自家宿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的,看到季青临不在乎,他也就直接没心没肺的又回去看自己的小人书了。

  因为这么大个府邸就季青临和苏湛两个人居住,而且他们两人也都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所以并没有买什么小厮丫鬟,家里面大部分的事情,还要他们俩亲自动手。

  第二天的清晨,季青临和苏湛带着覃大郎和长岭简单的煮了一个粥当做早餐,饭才吃到一半,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覃大郎第一个跑出去打开了大门,随即便看到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袍,长的格外阴柔的男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那里。

  心中闪过一抹疑惑,可一想到自家三郎如今已经中了状元,家门口会出现这种富贵之人便也有些情有可原了。

  但因为覃大郎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

  林德运十分友好的笑了笑,“咱家是陛下派来的,不知这里可是覃钧覃大人的府上?”

  一听到皇帝派来的,覃大郎瞬间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努力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是这里。”

  季青临在皇帝那里有多受宠,林德运这个总管大太监内心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丝毫没有责怪覃大郎的失礼,反而是冲他点了点头以后才带着人走了进去。

  “覃大人,”林德运吩咐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这才有时间开口说话,“这些都是陛下赏赐您的。”

  季青临笑着接下,示意长岭给林德运一个小荷包。

  林德运接过荷包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随后才笑意盈盈的拒绝,“覃大人这真是折煞咱家了,这怎么好意思……”

  季青临将林德运拒绝的手给推了回去,“辛苦公公跑一趟而已,也不是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公公收下便可。”

  两个人之间又来了一番你推我往,林德运这才装作十分艰难地收下了荷包,“那咱家就谢过覃大人了。”

  长岭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幽幽的说了句,“明明就是想收的,还在这装模作样……”

  苏湛立马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说什么呢你?”

  随后他又急急忙忙的去查看林德运的神情,发现对方没有听到长岭的这番话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湛一边借口拿东西,一边数落着长岭,“你是不是没脑子呀?”

  “这种话你能当着人的面直说吗?人家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随便两三句就可以让我和衍之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长岭这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乖的认了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湛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了戳他的脑门,“等以后我拿回了定北侯府,你还要跟在我身旁,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你若是依旧如此改不掉你口无遮拦的毛病……”

  长岭忽然怕了,“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苏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是这里是上京,稍微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得罪一大片人,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

  见长岭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苏湛又带着他走了出来。

  “苏大人来的正好,”林德运因为收了荷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一些,“陛下的圣旨在咱家这里,正好咱家陪您一起到定北侯府走一遭。”

  眼看着定北侯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苏湛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他凑近季青临小声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季青临点点头,“昨日琼林宴之前,陛下单独召见了我,我向陛下阐述了你和定北侯府之间的事情,陛下答应会下旨让苏鸿将定北侯府还给你了。”

  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苏湛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季青临勾唇浅笑,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恭喜你啊,以后就要叫你侯爷了。”

  苏湛伸出胳膊,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对季青临开口道,“你……你掐我一下。”

  季青临长眉微挑,“人傻了?”

  “我就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苏湛举着胳膊的手没有放下,“我为了能够拿回定北侯府,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想着等我做出一番政绩了以后再向陛下陈情,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容易……”

  季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就和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张纸糊住了眼睛,拿掉纸之后发现那是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

  于是他揪起苏湛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的拧了一下。

  “啊——”

  苏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用劲?”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这不是怕不疼的话,你还是有股不真实感么?”

  苏湛:……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人插科打混的功夫,林德运已然敲开了定北侯府的大门,看到一大群人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圣旨,那管家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侯爷!侯爷!宫里来人了!”

  苏鸿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实权,连朝都未曾上过,就守着定北侯府的这点家业。

  突然听到管家如此兴奋的叫喊,他整个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忙一把拉住身旁的苏夫人,“快!快!”

  “给我找一件像样的衣裳来!”

  苏鸿可是高兴坏了,他的心明白像他这种废物,陛下一时之间是根本想不起的,如今竟然会专门派宫里的人来,肯定是要重新启用他了。

  不仅是苏鸿高兴,苏夫人以及苏鸿的几个儿子也都无比的兴奋。

  毕竟定北侯府的家产也就那么多,他们霍霍了二十多年,基本上都不剩下什么了,也就可以堪堪维持表面的风光。

  如今皇帝突然要启用苏鸿,那就说明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这种泼天的富贵。

  一家子打扮一新,浩浩荡荡的来到会客厅,苏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公公到访……”

  话没说完,苏湛突兀的开了口,“二叔,许久不见。”

  苏鸿几乎都快要吓傻了,这世上能够喊他二叔的,除了那个早已经被他害死了的大侄子,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

  “你……你……”

  苏鸿手指哆嗦,声音颤抖,“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明明已经收到了苏湛的奶嬷嬷写来的信,苏湛因为晕船反应太过于剧烈而死在了前往青州府的那趟船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苏湛勾着唇瓣轻轻一笑,“怎么,二叔见到我如此的激动?”

  苏鸿下的几乎是魂不附体,“你……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你别来找我。”

  苏湛幽幽的来了句,“二叔自然是不曾害过我,侄子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二叔拿回定北侯府的。”

  “当年陛下承诺过,等到侄子成年,就将定北侯府还与侄子,二叔该不会忘了吧?”

  “我……我当然没忘,”苏鸿结结巴巴的开口,“但是陛下没有一天明言,我就还是定北侯。”

  忽然,林德运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圣旨站了起来,“定北侯苏鸿接旨。”

  苏鸿刚刚跪下来,就听到林德运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探花苏湛,性行良德,勤勉萃纯,着既继承原定北侯之爵位,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