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覃钧死讯的那一刻, 崔昭昭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她这一辈子,唯遇到的两个真心对她的人,一个被她亲手陷害, 一个因她惨死天牢……

  她悲痛欲绝地在自己的宫中, 不吃不喝,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崔昭昭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快乐了。

  可她伤心了没多久, 沈黎又突然闯进了她的寝殿,以她身边的宫女们的性命要挟, 如果她不好好吃饭,沈黎就把她身边的人全部都给杀了。

  崔昭昭清楚的知道沈黎并没有在恐吓她, 沈黎心有多狠, 她一清二楚,她不敢再去赌,只能强迫自己吃饭, 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呢。

  沈绥被囚禁,覃钧惨死,可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啊!

  更何况, 覃钧因她而死,她要好好的替他保护好他的家人的。

  一辈子劳心劳累的覃老头和覃老太,不停地做着木工活供弟弟读书,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的覃大郎,嘴硬心软的覃大嫂,还有活泼可爱的覃大丫和覃小宝……

  她要替覃钧守护他们啊。

  然而, 当她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的时候,崔昭昭才知道, 覃钧科举舞弊一事早已经传遍了不大的上河村。

  出嫁了的覃二娘被休回家,连带着生下来的两个女儿也一并被赶了回来。

  覃大嫂受不了周围人的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与覃大郎和离后带走了覃大丫。

  十里八乡再也没有人找覃大郎做木工活,他满身的手艺无处施展,身材高大的男人脊背变得佝偻。

  覃小宝因为别的小孩子骂他的小叔叔,和别人打架被打破了头。

  覃老头更是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昏迷了三日后离世了。

  覃老太独自一个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但精气神却也早已经大不如前。

  甚至是连镇上教了覃钧的夫子也受了连累,学生们一个二个全部都离开,学堂也没有办法开下去了。

  得知这一切的崔昭昭疯了一样的去质问沈黎,却反被对方反手甩了一个巴掌,还说这就是崔昭昭背叛他的下场。

  沈黎掐着崔昭昭的脖子,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在她代替崔千禾嫁给他,抢了崔千禾的夫君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无论沈黎如何待她,这全部都是她崔昭昭该受的!

  沈黎离开后,崔昭昭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关着灯思索了一夜,最后终于明白,她只有去争斗,只有去抢夺,才能够拿回自己的一切,才可以不被人欺负!

  她现在并没有失去所有,她还有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她还要给覃钧报仇!

  自此以后,崔昭昭一改往日的性子,变得温柔写意,她主动的靠近沈黎,努力的充当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在崔千禾为了后宫大量进入的女人和沈黎吵架的时候,崔昭昭不断的安慰沈黎,并且想尽办法的替他找理由。

  如此一来,沈黎登基一年过去,朝堂上的官员们都上书了好几次,沈黎却依旧没有立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黎没有立自己为皇后,也没有立崔千禾。

  但这对崔昭昭来说是一件好事,姐妹俩都是贵妃,自然是谁也不服气谁,斗的那叫是一个昏天黑地。

  在乡下长大,以为所有人都淳朴的崔昭昭也学会了两面三刀的下作手段,这深宫里面无论无辜与否,崔昭昭终究还是害死了许多人。

  但沈黎却从始至终都站在崔千禾这一边,这就导致崔昭昭即便已经铲除了崔千禾的左膀右臂,却依旧拿她毫无办法,再加上荣安侯府一直都给予崔千禾支持,崔昭昭除了沈黎给予的一点虚无缥缈的爱意,并无其他。

  而且崔昭昭还从沈黎那里得知,他有意要立崔千禾为后。

  一但崔千禾成为皇后,那崔昭昭在后宫便再也没有了生存之处。

  于是崔昭昭冒死,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想要让沈黎放弃立崔千禾为后。

  却不曾想,在她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她生下来的唯一的孩子,被人溺死在了太液池里。

  如此,沈黎虽然暂时放弃了立崔千禾为后,却也是大发雷霆,直接命人将崔昭昭打入了冷宫,甚至都不让崔昭昭见自己孩子的尸体一面。

  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又有什么活路呢,更何况还有一个贵妃崔千禾对崔昭昭恨之入骨。

  崔昭昭进入冷宫没多久就病了,甚至脑子里还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仿佛再一次见到了覃钧,沈绥,还有那个才两岁多的儿子。

  那日正是初夏,日光格外的温柔,细碎的金光洒满了院子,映衬着几颗郁郁葱葱的石榴树。

  冷宫外面传来喜乐奏响的声音,崔昭昭打听了许久,才终于知道,沈黎最终还是选择了立崔千禾为后。

  自己半生不死,又牺牲了唯一的儿子,可结果到头来却依旧没有阻止的了崔千禾。

  院门前斑驳的树影下,崔昭昭穿着一身简单的旧衣,一把大火埋葬了自己的一生,也埋葬了所有的过去。

  可就在崔昭昭死后,沈黎却突然发现,在这几年的相处过程当中,他已经爱上了崔昭昭,只不过他一直怨恨着当年替嫁的事情,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罢了。

  后来他又在一次意外之下,知道崔昭昭当年嫁给他并不是崔昭昭自己谋划来的,而是崔千禾不愿意嫁给当时只是安王的他,想要嫁给太子,才逼迫崔昭昭替嫁。

  得知真相的沈黎发了疯,一言不合又废了崔千禾的皇后之位,把她也打入了冷宫。

  可他如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崔昭昭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再也没办法在他面前展露音容笑貌。

  崔昭昭死后重生了,重生在了荣安侯府派人来接她去上京的前一天。

  她重生回来以后愣了许久,然后第一时间就跑去了覃家,见了一面那个被她连累致死的心上人覃钧。

  这一次的崔昭昭没有像前世一般和覃钧约定好等到覃钧高中状元就来荣安侯府提亲,只是说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是她借给覃钧的,等覃钧高中了以后要十倍的还回来。

  覃钧收下了银子,还和崔昭昭立了字据。

  崔昭昭没有阻止大管家给何家的一百两白银,毕竟,虽然彩萍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忽视了她很多,可当年如果没有彩萍,她也不可能能活到现在。

  此次回到荣安侯府的崔昭昭没有吵,没有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跟随那些嬷嬷们学习礼仪,又努力讨巧装乖,让荣安侯崔胥对她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崔昭昭利用这些愧疚,让自己不至于被困在高门大院里,随后她又想尽办法邂逅了太子沈绥,利用前世所知道的事情引起了沈绥的注意,在沈绥对她起了兴趣后又将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及要替嫁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

  沈绥对她怜爱又心疼,得知这件事情后,竟然直接跑到皇上面前求旨赐婚。

  皇上本就喜欢沈绥这个太子,自然是无不答应,立马就拟了旨盖了印,甚至还沈绥的提醒之下,清清楚楚的写着赐婚的人是荣安侯府的二小姐崔昭昭。

  崔千禾几乎都快要气死,可圣旨已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更改。

  崔昭昭又在这过程当中提醒沈绥他母族那些人做的事,沈绥在沈黎发难之前直接把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全部都给处理了,他如此的大义灭亲,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称赞,太子的地位越发的稳固。

  崔昭昭及笄过后,太子府和安王府同时娶了亲。

  按理来说,沈黎这一次应当是十分欢喜才对,毕竟他终于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崔千禾。

  可却没想到,就在成亲的当晚,沈黎也重生了!

  前世的新婚之夜沈黎给了崔昭昭一巴掌,今生他又给了崔千禾一巴掌,觉得是崔千禾抢了崔昭昭的婚事。

  沈黎开始想着法的制造偶遇和崔昭昭见面,想要重新追妻。

  但崔昭昭前世经历了那般的绝望,又怎么会再次和他在一起?

  沈黎知道自己前世做错了太多,不敢再对崔昭昭动粗,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做一些对崔昭昭有利的事情。

  又是一年的会试,这一次的覃钧没有遭人陷害,不负众望的金榜题名,在金銮殿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覃钧还了崔昭昭银子,便打算和对方两清。

  可崔昭昭记着前世他被自己害死的事情,又将其引荐给了太子沈绥,想要助他平步青云。

  然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沈绥和沈黎为了皇位,为了崔昭昭斗得你死我活,如今覃钧作为崔昭昭真正的心上人穿插进来,一下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沈黎知道覃钧在崔昭昭的心目中究竟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所以每次都在沈绥的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起沈绥对覃钧的厌恶,想要以此来离间崔昭昭和沈绥。

  沈绥是真的爱慕崔昭昭,所以他舍不得对心上人动手,所以便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覃钧的身上。

  一方是荣宠在握的太子,一方是暗中笼络了不少官员的安王,覃钧这个新科状元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于是,前去接覃家人来到上京的队伍还未曾抵达,覃钧就死在了双方的斗争当中。

  覃钧一死,覃家的所有人也都失去了希望。

  虽然不至于像前世一般死的死伤的伤,但却也彻底的没落了下去。

  崔昭昭这下彻底的把沈黎和沈绥全部都给恨上了。

  她不遗余力地挑拨双方的斗争,斩了沈黎的左膀右臂,又帮着沈绥坐上了皇位,她自己也成为了一国之母。

  荣安侯府和崔千禾也都受到了惩罚,可覃钧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沈绥一开始也是真的爱慕崔昭昭,但等到他成为皇帝,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对于崔昭昭的那点真心便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崔昭昭也早就不再相信帝王的真心,所以她一直都在暗中提防着沈绥,发现沈绥有了想要废除她皇后之位的意图,崔昭昭便直接先下手为强弄死了沈绥。

  她扶持自己五岁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则成为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自此,大女主爽文终于走上结局,崔昭昭成为了整个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

  而曾经那个一心为民,身体病弱的青年,则是一直活在了崔昭昭的回忆里,成为了她心头抹不去的一抹白月光。

  梳理完剧情,低着头看了一眼才刚刚重生回来还未曾改名为崔昭昭的何招娣,季青临只觉得心里一阵无语。

  “这也太狗血了。”

  覃钧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想着考取功名,为百姓出力,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覃老头和覃老太能够安享晚年,让嫁出去的二姐不再受委屈。

  可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

  仿佛从他认识何招娣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

  何招娣是无辜的,她连着两世都是好心,都是想要帮覃钧一把,可每每都把覃钧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我也没得办法嘛……”看着自家宿主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8888悄悄的对着手指,“作者写的就是这样的剧情。”

  “宿主,覃钧的愿望是彻底的远离何招娣,不再参与到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斗争当中……”8888语调有些纠结,“那你刚才还拿手帕给何招娣擦眼泪了耶,这是不是已经有些违背覃钧的愿望了呀?”

  季青临:……

  难不成他现在要把手帕要回来?

  而且,覃钧要继续考科举,这些人就不是他简单的想要躲避就能够躲避开的。

  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何招娣哭的一抽一抽的,却发现季青临只是淡定的站在一边等着她,丝毫没有安慰的意图,不由得在脑门上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为什么衍之哥哥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了?

  看到自己哭的这么伤心,他难道不应该安慰安慰吗?

  自己重生回来,如此迫切的想要见他一面,可对方却……

  他们前世互诉衷肠,衍之哥哥也曾经答应过要娶她为妻,可怎么现在却弄得仿佛是陌生人一样?

  何招娣不理解。

  于是何招娣哭的越发厉害了,“衍之哥哥……”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是烧了一团火,刀子割过一般的灼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只能一声又一声的悲伤的喊着青年的字。

  快要过年了,今日的风实在是有些冷,季青临刚张开嘴想要开口,就有一阵冷风灌进了他的口腔,直接让他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了起来。

  何招娣顿时傻了眼,自己的伤心难过一下子就顾不得了,她连忙跑过来不断的替季青临顺着胸脯,担心不已的询问了一声,“衍之哥哥,你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她明明知道衍之哥哥的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可她却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大冷天的把衍之哥哥叫出来。

  她可真该死……

  季青临额头上蓦地渗出一滴冷汗,衬的他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越发的惨白。

  “咳——咳——咳——”

  一下又一下的咳嗽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整个脖颈都因为用力炸起了根根青筋,季青临感觉自己都快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穿越了这么多世界,做了这么多任务,季青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无力。

  只一阵冷风就咳成这个样子,他难道真的不会任务还未完成,就中途挂了吗??

  何招娣一下子急得不行,再也顾不得重生回来的伤心,直接拽着季青临的手就要往院子里面走去,“快,快进去,屋子里面暖和一点,你可千万不能再吹冷风了!”

  是她的不对,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太过于思念就在大冷天把人叫出来。

  如果眼前的青年因为她病情加重,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覃家的这个院子是在覃钧出生之前置办的,那时的覃家还算比较有钱,所以这个院子是座一进的四合院,占地面积还挺大,前后有院子,左右有厢房。

  厢房里左边住着覃大郎一家,右边住着覃钧。

  后院养着一些鸡鸭,一头等待宰杀的年猪,还有覃老太平日里种的些蔬菜。

  前院则一共有三间屋子,左边的屋子里住着覃老头和覃老太,中间是堂屋,一般用来吃饭待客,右边则是一个厨房。

  因为做饭的时候要烧柴火,烟还挺大,所以厨房的门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关着的。

  “这……这……这……”

  在厨房煮晚饭的覃老太听到声响猫了个头,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咳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连忙扔下手里的锅铲,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

  因为太过于担忧,那张原本就布满了皱纹的脸此时更是皱成了一朵老菊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咳的这么严重?”

  季青临咳的说不出话,喉咙处又干又涩,又痒又疼,仿佛是被刀子剌了一般。

  何招娣有些不敢去看覃老太的眼睛,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刚才呛着冷风了。”

  覃老太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来了句,“你明知道我家三郎身体不好,还非要把他叫出去做甚?”

  一边扶着季青临往他的屋子里面走,覃老太一边冲着厢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大家的,快点倒一杯温水到三郎屋里来,顺便再加点糖。”

  “哎!来了!”覃大嫂应了一声,都来不及穿外裳,只是囫囵的披在了身上,就急急忙忙的从左边厢房跑了出来。

  “给,”覃大嫂用筷子蘸了一滴水,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确定不是很烫后才递给了季青临。

  喝了半杯加了糖的温开水,嗓子眼儿里那种又干又涩的感觉终于缓和了一些,季青临将碗放在一旁,笑着冲覃大嫂点了点头,“麻烦大嫂了。”

  “不麻烦,不麻烦,”覃大嫂一脸无所谓的收了杯子,随后带着些许的疑惑问道,“就是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咳起来了?”

  何招娣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在覃老太和覃大嫂目光的注视之下,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青临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小心吹了冷风,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么冷的天就少往外面跑,”覃老太眼神落在季青临的身上,却意有所指,“旁人不知道你身体的情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覃老太因为常年做活很是有一把子力气,说话的声音也不小。

  何招娣才刚刚重生,见惯了上京的丫鬟,仆人们的细声细语,一时之间只觉得羞愧难当。

  “我…… ”

  “是我今天太莽撞了,才导致衍之哥哥受了寒,既然他现在已经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一句话,何招娣连看一眼季青临都不敢,便直接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覃老太侧头看了一眼渐渐消失的人影,撇了撇嘴,“就她这种莽莽撞撞的性子,还想要嫁给我们三郎做媳妇,也不怕……”

  “娘……”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出声制止,“夫子教导过我们,不在背后论他人是非。”

  覃老太神情微怔,略显委屈的狡辩道,“你娘我又没有上过什么学堂,听不懂你夫子的这些话。”

  季青临微微勾唇,“但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好。”

  覃老太满脸的不在乎,“招娣那丫头对你的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啊,她的长相确实是没法挑,这十里八乡的没有哪个女娃比得过她,可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莽撞了些,你身子不好,要精细的养着,你若真的跟她成了亲……”

  “娘……”季青临摇了摇头,“您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儿子才十六岁,连及冠都还有四年呢,您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儿子娶妻啊?”

  覃老太长叹了一口气,略微有些花白的头发抖了抖,“我和你爹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我这不是想要提前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照顾你吗?”

  “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季青临上前一步握住了覃老太的手,不同于季青临的指节修长,光滑白皙,覃老太的手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和厚厚的老茧,只是抓在手里竟然膈的季青临的双手微微有些疼。

  “你能照顾好自己什么?”不等季青临一席话说完,覃老太便直接大声反驳了起来,“你瞧瞧你刚才咳的那般厉害的样子,你还说你能照顾好自己?”

  季青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语塞,完全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他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对8888开口道,“这身子也太弱了。”

  也不知道原主究竟是怎么能够坚持的到考中科举的。

  他前面几次穿越的原主身体也都不太好,但是却可以经过后天的治疗有所改善,甚至是彻底的恢复。

  但覃钧的这副身子上的病痛,直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除了慢慢的养着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根治。

  8888讪讪的应了一声,“覃家没有很多钱啦,所以也请不到什么太好的大夫,在这种偏僻的小村子,小镇子里,真正有能力的大夫也不会出现。”

  “所以……”8888停顿了一瞬,然后信口鼓励道,“宿主,拿出你在神医世界所学到的医术,努力的治好自己的身体吧!”

  季青临:……

  我谢谢你啊!

  见季青临不再开口拒绝,覃老太幽幽的叹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了吧?知道自己没理了吧?”

  “你在这好好休息吧,最近几天天冷,就别去见何家那个丫头了。”

  季青临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毕竟……从明天开始,何招娣就会改名为崔昭昭,成为荣安侯府的嫡二小姐,和他们这种“泥腿子”彻底摆脱联系。

  覃老太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你没哄我?”

  自己小儿子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好相貌,覃老太心里是门清,附近的村子里面给小儿子献殷勤的也不止何招娣那一个小丫头,但自家儿子给予回应的却只有何招娣一人。

  所以覃老太也知道两个人是两情相悦,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阻止两个孩子见面。

  季青临轻笑着摇摇头,“我什么时候和娘说过谎?”

  覃老太思索了一阵,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还是说你小子移情别恋了?”

  季青临满头黑线,略微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只是把何姑娘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而已,曾经年纪小,这样相处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我已是秀才公,何姑娘也快要及笄了,如果继续这样相处的话,对何姑娘说亲有些不太好。”

  覃老太突然又开始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瞬后开口,“可这十里八乡的也没有哪个丫头比得上何招娣……”

  在覃老太的心目当中,自家儿子自然是哪哪都好,就是配那天上的天仙也是不差的,但目前,他们所遇到的能够说的过去的,却没有很多。

  “娘……”最终还是覃大嫂的一席话,让覃老太喜笑颜开,“咱们三郎人长的俊又聪明,别说是秀才公了,就是举人也考的,何招娣那臭丫头哪里配得上三郎?”

  “不如等到三郎考完全部的科举,再给他说亲,说不定到时候还有那官家老爷的女儿愿意嫁给三郎呢。”

  “呦!”覃老太瞬间高兴的牙不见齿,“你这话说的对!”

  她的三郎这么聪明,何必苦苦执着于一个何招娣?

  想通了这一切,覃老太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好好休息,今天就别看书了,你爹和大郎他们应当也快回来了,我还得煮饭去。”

  季青临微一点头,“好。”

  倒也不是说他一个大男人甘愿在这里等着吃现成,实在是他这个身体条件不允许。

  覃老太和覃大嫂离开后没多久,屋子门口冒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大丫,小宝?”

  “是我呀!”覃小宝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走进来。

  四岁的小男孩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走路的时候身体一摇一摆,活像是那年画上面的胖娃娃。

  他扑在季青临的床边,抬手去扯一旁的被子,“我刚才听娘说三叔的病又严重了,现在天气冷,你要盖好被子才可以。”

  小男孩说话一字一顿,断断续续,但季青临却从中听到了他满腔的关怀。

  微微弯下腰,季青临伸手掐住了覃小宝的胳肢窝,随后举着他,把他放在了床上,“地上冷,小宝也上来暖一会?”

  因为覃钧身体不好,一点寒都受不得,所以他的屋子里的床并不是简单的铺了几个木板,而是用黄泥和着糯米做成了炕的形式。

  冬天天冷的时候便捡一些牛粪放在下面燃烧,睡觉的时候整个床都是暖洋洋的,完全不怕冷。

  覃小宝摸着手下的暖意,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真暖和呀。”

  “三叔……”看着覃小宝坐在暖和的炕上,覃大丫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虽然现在家里面只有覃大丫这么一个女孩,但在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基本是重男轻女。

  覃小宝是个男孩,再加上年纪又小,平日里到处跑着玩耍,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

  而九岁的覃大丫虽然不至于要去做一些太重的体力活,但喂个鸡,捡个菜,煮饭的时候帮忙烧个火之类的,她早已经了熟于心。

  常言道大孙子,小儿子,长辈眼里的命根子。

  覃大丫虽然不至于被搓磨,但对比于覃钧和覃小宝,还是被忽视的多的多。

  这就导致她的性格十分的腼腆,甚至是有些自卑。

  明明自己心里面也非常的喜欢三叔,想要像覃小宝一样在三叔面前撒娇,可她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害怕挨骂。

  女孩眼里的渴望是那样的浓烈,季青临轻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不冷吗,快进来。”

  覃大丫依旧犹豫,“可是……奶和娘都说不能打扰三叔念书。”

  季青临然而一笑,神情越发的温柔,“可是现在我并没有看书啊,你过来并不算打扰。”

  一双长腿微微往前一伸,季青临便直直的立在了地上,迈了两三步来到门口,弯下腰牵起了覃大丫的手,温柔的语调当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你难道不想感受一下炕究竟有多么暖吗?”

  覃钧屋子里的这个炕起了也有很多年了,但他一门心思全部都放在念书和保证自己不至于病倒上,所以对于家里的一切都是不胜关注的。

  再加上覃钧也比较有私人意识,一般不太愿意别人进来,更别说是自己晚上睡觉的炕了。

  所以覃大丫即便已经九岁了,却也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传说中的炕究竟有多么的暖和。

  季青临牵着她的手来到炕边上,覃小宝晃动着自己的脚丫子,歪着脑袋呵呵直笑,“姐姐你快上来,真的超级暖和,比爹娘暖过的被窝还暖和呢。”

  “我……”覃大丫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季青临,眼眸当中含着一抹征求的意味。

  季青临低眸浅笑,“大丫自己上来好不好,不是三叔不愿意抱你,三叔身体不好,你长大了,三叔抱不动……”

  “噗,哈哈哈哈哈……”8888突然笑出了声来,“宿主,你要笑死我了!”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季青临微微拧眉,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了些许的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是8888飘了,还是他提不动刀了。

  竟然敢跟他开这种玩笑。

  那种丝丝缕缕的冷,透过虚无缥缈的空间,一瞬不瞬的全部传进了8888的脑海里,他顿时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8888立马忍怂,“宿主,我错了,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季青临眉眼微弯,“好。”

  “呼——”

  8888长舒了一口气。

  但还不等他高兴,季青临淡然的嗓音又传了出来,“你的小人书全部没收,罚你三个月时间不许看。”

  “啊?!!”

  8888一下子感觉自己的统生一片黑暗,“不要啊……”

  然而,无论他如何的哭泣,他的宿主都仿佛是死了一般,不为所动。

  覃大丫眼睛瞬间一亮,能够和弟弟一样钻进温暖的炕里面,她已经非常高兴了,根本不用三叔抱。

  当脱了鞋子,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以后,覃大丫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真暖和啊……”

  外面的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但屋子里却已经非常的昏暗,季青临点燃了一盏烛火,随后捧起了一本三字经,“来,三叔教你们认字。”

  “我也可以吗?!”覃大丫直接惊讶的有些破了音,满眼的不可置信。

  三叔回来的这些天有教弟弟认字,说是要从小就开始培养弟弟的学习兴趣,打下夯实的基础,等弟弟长大以后,念书就会比旁人容易很多。

  覃大丫对此很是羡慕。

  三叔就是因为念了书,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看,有气质,甚至还免了家里面地的税收。

  她就在想,如果她也能够念书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像三叔一样给家里帮助良多呢?

  但她第一次跟娘说出自己想要念书的意愿的时候,娘非常厉声的反驳了她,说女孩子只需要等待着长大嫁人就好,在这个过程当中可以学学绣花,学着做饭,学着管家。

  可就是不能去念书!

  念书是男孩子们的事情,女儿家念了也是白念,更何况,三叔念书是要去考科举的,她念了书屁用都没有,还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季青临拿着三字经的手微微一顿,墨黑色的瞳仁当中不由得掠过一抹幽光,“弟弟可以念书,你自然也可以。”

  “可是……”覃大丫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她咬着牙思索了半晌,才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眶,“娘说女儿家念书没有用,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不如去多割几捆猪草。”

  “你娘说的不对,”季青临直接反驳,那双清冽的眸子里面端的是无比的认真,“女儿家念书虽然不能去考科举,但是却可以知事,懂礼,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见解。”

  “最主要的是,女儿家只有念了书,才不会轻易的被渣男给哄骗了去。”